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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青年:從農村回歸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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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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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全國掀起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高潮。

    1968年,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全國掀起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高潮。若幹年後,農村的大部分知青開始回歸城市。從城市到農村,又從農村回到城市,這一輪回,改變了知青的命運,也留下了許多刻骨銘心的記憶。曾在貴州農村插隊十年的作家葉辛,對這段難忘的歷程有著自己的感悟。
 

  上海知青有111萬人,佔上海700萬城區人口的七分之一還多

    1968年12月21日晚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新聞節目中,播送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裏幹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的子女,送到鄉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志應當歡迎他們去。”第二天,全國所有的報紙都發表了毛主席這段最新最高指示。

    當時有一些青年熱血沸騰,十分積極,咬破手指寫血書,表示堅決響應毛主席號召,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也有一小部分人不太想去。而我的態度既不十分積極也不推脫,我和大多數人一樣———隨大流,這是我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上山下鄉的高潮是在1969年春天。我就是在這年3月31日出發去貴州農村插隊的。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文革”期間上海知青有111萬人,佔上海700萬城區人口的七分之一還多。如果一列火車裝一千人,把這些知識青年送到農村需從上海開出多少列火車就不難想像了。當時我們舉著紅旗、戴著大紅花,到邊疆去、到農村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好兒女志在四方”是我們當時的口號,人人都喊。喊的同時,我隱隱意識到:我們到農村去是扎根一輩子,不會再回來了。但那時更多的,是一腔熱情去接受再教育,相信我們應該在農村廣闊的天地裏大有作為。

    青年上山下鄉是分層次的。最差的是到外地農村插隊落戶,國家基本不管,知青參加勞動,拿工分養活自己;第二個層次是到外地的國營農場,每個月有32元;比外地國營農場層次更高一些的是軍墾農場,除了能有一件7元錢的軍大衣,每個月的生活費有36元,這在當時很有誘惑力;第四個層次是到上海市郊的農場,比如崇明、奉賢、南匯的農場,盡管勞動也很苦,月工資只有24元,但是離上海近,回家很方便。另外,上山下鄉還有一個層次叫自尋投親插隊。20世紀,移民上海最多的是江蘇人和浙江人,所以只要原籍有親戚收留,知青就可以過去。在上海111萬知識青年中就有51000人到江蘇去插隊,還有32000人到浙江去插隊。而我根據政府安排去插隊的貴州省,那兒的上海知青也就一萬余人。

    當時我們是6個年輕人一起插隊落戶在砂鍋寨。記憶裏,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們住的泥墻茅草屋。茅草屋沒有窗戶,門是用牛糞敷的,單從外面看就已然能感覺到它的陰暗潮濕。第一次看到這座茅草屋時,用呆若木雞來形容我們的表情並不為過。要知道,在上海目之所及最簡陋的房屋也是用紙筋石灰敷的。可生活還得繼續,走進茅草屋,我們開始了插隊落戶的生活。生活關、勞動關和貧下中農結合的思想關,命運早就為我們安排了種種障礙,除了克服,我們別無選擇。

    十年七個月的插隊生活教會我用農民的眼光看待都市、看待省城、看待上海,這是我人生經歷中最大的一筆財富。這10年使我熟悉了最貧窮山鄉的生活,也正是在這些日子裏,我開始思考上山下鄉知識青年這一代人的命運,了解到中國農民的真正生活。

    我們身在農村,心向都市。我們想家,想知道家裏的事情,想知道城市裏的事情

    10年中,我們可謂是身在農村,心向都市。我們想家,想知道家裏的事情,想知道城市裏的事情。當時唯一溝通的渠道就是給家裏寫信。我們6個人,無論誰家來信都能激起我們的興趣。信裏提及關于上海的消息,像是夏天天氣有多熱,冬天如何的冷,甚至外灘流氓鬧事,這些都讓我們覺得我們的心是和城市聯係在一起的。這10年裏,我回上海探親共三次。當時國家規定知識青年一輩子只能探親兩次,我之所以有三次機會,是因為這三次都是應出版社要求,回去改稿子的。一旦回到都市,我就感到上海的馬路特別潔凈,上海的陽光特別燦爛,上海的人民廣場特別寬闊,無論是南京路、淮海路都讓我有一種親切感。我想所有知識青年的心情和我是一樣的,他們思念城市,特別是在農村生活不能養活自己時,這份思念就愈加強烈。

    無論是當初寫血書積極下鄉的知青,還是無奈被動而來的知青,在經歷多年的農村插隊生活後,他們共同的心願就是上調,是回到都市。這並不是因為他們不聽毛主席的話,而是因為他們了解到如果他們不回去,單靠天天勞動,是不能養活自己的。

    我插隊所在的砂鍋寨是方圓二三十裏最富裕的寨子,每天要跋山涉水、挑糞、挑灰、耙田、犁田、進洞挖煤。我身邊有一個“抓革命、促生產”的典型積極生產隊,從早幹到晚,每天有8分錢,是有名的“郵票隊”。(“文革”期間,中國所有的郵票票值都是8分錢。)像我們那兒,一天工錢五毛九分六,不到六毛錢。即使每天勞動,一年200元左右的收入只夠買米。但人的基本生活不是僅僅有米就夠了。洗臉要毛巾;刷牙要牙膏;衣服破了要買衣服。在插隊後期,所有知青的共同心願就是要活下去,還要完成個人該完成的事———談戀愛找對象。而這些生活問題最終得到反映,或者說“文化大革命”中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的政策大調整後,恢復理智地看待這件事,則是在大規模上山下鄉的第五個年頭,也就是1973年。

    那年,毛主席收到了李慶霖寫來的信。信中反映知青下鄉中的諸多問題。毛主席作了“全國此類事甚多,容當統籌解決”的回復。雖然這僅僅是一句話,但主席已經認識到知識青年問題將來要釀成社會問題。而“文革”結束,思想松動,果然鑄成了知識青年的回歸浪潮。這股浪潮所表現出來的正是1700萬知識青年的共同心願。幸運的是當時黨中央和國家領導人重新恢復了實事求是的傳統,開始認識到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要把戶口遷回來,娘舅有娘舅的想法,叔叔有叔叔的想法,外婆有外婆的想法

    其實,在1979年知青回城浪潮爆發之前,1975年貴州省已開始解決在貴州的10600位上海知識青年的出路問題。當時地區大學很少,知青可以選擇在地區的師范、林校、衛校、財校、農校讀一到兩年,到時候就能被分到縣裏或是地區部門。很多知青就是通過上這類中專學校解決問題的。

    當時中央的政策是留在農村的知青可以回城,但有兩條限制: 一是已婚知青不能回城,二是凡是國家安排過的,像是上過中專的,無論是被安排在地方公社、鄉裏的農配站,還是縣城的農機廠、山鄉小學,只要工作了,領國家工資了,就不能回來了。

    而即使國家有了明確的政策,知識青年回上海仍十分艱巨。1978年、1979年上海最緊張的是什麼?是住房。如果你回來,把戶口遷回來,走進這個家庭,你就擁有幾平方米的權利。娘舅有娘舅的想法,叔叔有叔叔的想法,外婆有外婆的想法,甚至兄弟姐妹也有兄弟姐妹的想法: 沒有上山下鄉的弟弟妹妹,也許當時是因為哥哥姐姐去插隊落戶才使他們有機會留在上海,但是他們畢竟也不富裕,肯定會有各種利益關係。因此法院當時經常有這樣的案子———知青的孩子要回上海,叔叔不讓上戶口,怎麼協調都行不通的情況下,只有寫保證書,保證在長大之後,不要房子,才讓上戶口。

    我的情況和大多知青不同。《蹉跎歲月》完成後,1979年10月,我被調到了貴州省作家協會,實事求是地說,我是1700萬知識青年中運氣較好的,我真正回到上海是在1990年。

    返城後的知青背負著融入城市時的矛盾,仍在不停地還債

    在整個返城潮中,有脫離農村回歸城市的,也有真正留下扎根農村的,然而無論是哪一方,知識青年的命運都可謂坎坷異常。前兩年北京一位報告文學作家,跑到延安,專門訪問了目前還留在延安的知識青年。報告裏說到,留在延安的知青從事的幾乎就是兩個職業: 一個是看大門,還有一個是燒鍋爐。為什麼?“知識青年”無非是當時的初中生、高中生,在當今講究文憑、講究學歷的時代,他們毫無競爭力。

    前年我插隊的修文縣縣長到上海,要我找20位曾經在修文縣插隊的知青,一起聚聚。我選了各個層次的知青,有當教授的,有普通職工,有下崗的。座談後要吃飯時,有兩個知青說,抱歉我們不能吃了,我們要去上班了。之後才知道一個是酒店保安,晚上飯店生意好,車子多,很忙;還有一個在機關值夜班,幫人看門。

    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在《孽債》中,我寫到過他。他從延邊插隊回來,因為媽媽在電影院工作,回城頂替後就在電影院管理冷氣設備。他除了熱水瓶膽壞了不能修以外,什麼都能修。錄音機壞了能修;電視機壞了能修;一個桌子腿壞了,一個下午就修好了。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現在卻下崗了。年前我們知青聚會,我問他在做什麼,他說電影院不景氣,他下崗了,現在管理空調,一個月1500元,他已經很滿足了。他說,這個工作很不好找,我這個年齡,人家看到我就說,老伯伯,你怎麼還來找工作,你叫你孩子來找吧。他再能幹人家不要他,這就是我們這一代知青的困境。當初我寫的小說叫《孽債》,大家只從故事層面來理解,其實這是從整整一代人的命運來寫的,我們的債並沒有還清。返城後的知青背負著融入城市時的矛盾,仍在不停地還債。

    這種困頓從知青最初回歸都市時的艱難便可窺一斑。1978年、1979年,每個區知青辦門口都排著長隊。大量知青還都在農村,下鄉已經七八年了,都在辦手續想把戶口遷回來。這還只是把戶口遷回來,不落實工作。我單舉一個我妹妹的例子:1973年,毛澤東對李慶霖的來信作出批示後,政策變得人性化了。獨生子女、革命烈士子女、革命傷殘軍人子女可以回來,父母有多個子女卻沒有一個在身邊的,政策上也允許有一個子女可以回來。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工作,我和妹妹又都在外插隊,因此她是根據這個政策回上海的。妹妹回到上海,先被安排到街道裏弄生產組,每月有22元。這還是在1975年,到了1978年、1979年,大量知青涌回城市,根本無法安排工作。有一部分國營廠礦,比如造船廠、鋼鐵廠,安置了一部分知青。好的國營大廠一個月可以拿46元錢,能夠進這樣的工廠,那是最好的。更多的知青只能分期分批地由居委會來安排,好一點的由街道工廠來安排。上海目前有一些區長、副區長,有一些廳局級幹部,都是知青出身,他們就是從居委會、街道一步一步走上來的。但是實事求是地說,盡管出了一些幹部,出了一些人才,大量回城知青還是在普普通通的勞動崗位上。

  因為經歷過上山下鄉,我由衷地感覺到,這30年來,中國人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當年,形容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有一個詞,叫“波瀾壯闊”。1700萬人從中國的大中型城市涌進廣闊天地,用今天的話來說,它掀動了社會,觸及了許許多多普通的家庭。千萬人一擁而下,客觀上產生了很多問題,比如生活問題、住房問題、吃飯問題、收入問題、青年人的戀愛問題。我記得在解決知青問題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會議上,很多人都把這些問題提出來。

    我們當時總說七個字,叫“歲月蹉跎志猶存”。在這一代人中,不是沒有有志向的人。他們想要為國家、為民族作出一些貢獻,“志”還是存在的。我們這代人中出現了知青作家群,出了幾個全國有名的知青作家,但是在我們這代人中幾乎沒有優秀的化學家、物理學家、醫學家。那是因為在生活中有了感受,找到了適合個性的表達方式,就可以成為作家。自然科學的很多東西必須要循序漸進。從這一個意義來說,這是一段蹉跎歲月,就像十年動亂帶來了很大的戕害,蹉跎歲月給整整一代人造成很大的戕害,還有很多沒有還清的債。

    就我個人而言,我在上山下鄉的十年又七個月的日子裏,思考了我們這一代知識青年的命運,他們經歷了三個思想階段,從最早比較虔誠、比較狂熱、比較盲目,到在農村比較嚴酷的現實中,產生困惑、無所適從,想離開,到最後開始覺醒。要真正從這條路上走出來,要靠良知,憑著才華從鄉間小路上一步步走出來。同時我看到,在廣袤的中國大地上生活的普普通通的農民們,他們經歷著大自然的風雨,經歷著整個中國社會的風雨。這段生活帶給我更多的是對中華民族的認識,對中國農民的認識。它也影響了我的世界觀、價值觀。

    因為經歷過上山下鄉,我由衷地感覺到,這30年來,中國人開始變得聰明,變得靈活,選擇了一條比較正確的道路。

 (口述: 葉 辛;採訪:馬長林;《親歷:上海改革開放30年》,復旦大學口述歷史研究中心編,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



本文於 修改第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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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目的大于建设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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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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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观点;

目前大陆老人(我身边的观点)基本上都是一句话:知识越多越反动。况且当时的学生年轻朋友都比较支持刘少奇同志,当时社会上流行一句话:“毛主席三日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接着毛就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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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太高看当时的年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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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z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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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一直认为中国最主要的问题即是农民问题。农民封建迷信,觉悟低。

而城市青年有文化,但没吃过苦,并且国家资金不足,不能提供足够的工作机会。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既可以给知识青年提供工作,又能锻炼,又可以改造农民,提高农民素质。

结果是这帮年轻人(大部分)还真是受不了苦,没能改造农民,反倒自己也堕落了。

毛主席以为普通人都可以变成为了理想不惜一切的人。他错了。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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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知青大返城”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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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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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津

30年前,西雙版納知青回城風潮迅速波及全國,幾個月內,上千萬知青返回城市,歷時10年的知青運動就此終結,“知識青年”遂成為歷史名詞。

本文的“雲南知青”,限于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他們總計約10萬人,在全國1700多萬知青中,所佔比例不足百分之一,但他們的影響卻大大超出雲南:其一是思想文化領域,從這片紅土地上走出來的有王小波、鐘阿城、陳凱歌、鄧賢、馮學敏、曉劍等,他們當中的作品影響深遠;其二是1978年底,由雲南知青發韌的大返城浪潮,最後終結了長達10年的中國知青運動,從而引發全國上千萬知青像潮水般涌回城市。

知青返城大潮為何沒有肇始于更窮困的農村插隊知青,沒有肇始于匯聚了30萬之眾的北大荒知青,也沒有肇始于得風氣之先的廣東知青,更沒有肇始于稟性剛烈的新疆知青,卻肇始于山川阻隔、民風淳樸的西南邊陲,並迅速波及全國?歷史,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雲南知青?

雲南知青的基本構成

據《雲南省志·農墾志》載:1968年,雲南農墾係統開始接收知識青年;1970年3月1日,雲南生產建設兵團成立,下轄4個師,32個團,分布于西雙版納、德宏、臨滄和紅河地區的荒蠻叢林,兵團先後接收知青10.4萬人,其中北京8385人,上海4.76萬人,成都1.67萬人,重慶2.44萬人,昆明7038人。不難看出,雲南兵團知青的主體,來自外省市。

最先抵達兵團的是北京人,他們是大串聯時無意中闖進邊疆的一批紅衛兵,返京後即給當時的北京市革委會寫了要求去雲南插隊的報告,幾經轉輾,報告得到周恩來總理的批示,“(李)富春、(余)秋裏同志:可考慮這個要求,請與北京市革委會聯係一下。周恩來”。1968年2月8日,列車載著55名北京青年奔赴雲南,10個月後的12月22日,毛澤東發表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最高指示,從此拉開上山下鄉大幕。

雲南知青的基本待遇:口糧40斤,工資28元,房自蓋,菜自種。當文化迥異的各地青年匯聚到邊疆,經碰撞、摩擦、浸潤、融匯,逐漸形成其個性特徵:思想活躍、敢說敢做。地處西雙版納的兵團一師,是知青最集中的地方,他們分布在從動海到動臘廣闊的國境線上,總數6萬余人,其中景洪一團的知青高達8538人。他們的任務是砍伐森林,種植橡膠,在目前西雙版納綿延150萬畝的橡膠林中,當年由知青開墾種植的仍佔相當比例。

這場運動推行10年後,暴露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上千萬知青在人多地少的農村與農民爭工分、爭口糧;他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卻失去了接受學校教育的權利;在招工、招生、參軍、入黨、提幹等問題上,後門風盛行,以至1978年2月,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先念在談到知青工作時說:“現在社會上對知青問題議論很多。四個不滿意是我講的:知青不滿意,社隊不滿意,家長不滿意,國家不滿意。”3月,重新工作不久的鄧小平與胡喬木、鄧力群談話時指出:“現在搞的上山下鄉,不是個長期辦法,農民不歡迎嘛!城市人下去實際上形成同農民搶飯吃的局面。我們第一步應該做到城市青年不下鄉,然後再解決從農村吸收人的問題。”

中央高層的信息,怎麼會傳到遙遠的雲南邊疆呢?“我們當時並不知道中央有什麼動向,這一切,是從一封信開始的。”將近30年後,筆者尋訪到當年雲南知青“北上”總指揮丁惠民。丁是上海人,現定居重慶,“寫那封信時,只是覺得該寫了”。

1978年10月,一封《給鄧小平副總理的公開聯名信》,在西雙版納知青中悄悄流傳,作者是景洪農場十分場(原雲南兵團一師一團十營)學校的教師、上海知青丁惠民。信中列舉了知青生活的困苦,反映知青運動造成的“三不安心”問題,認為局面已經“嚴重影響社會安定團結”,希望中央領導能夠重視,丁惠民說:“這封信還隱約表達了回城的願望”。其時,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即將召開,知青作為“文革”遺留物,雖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但有關部門一時還顧不上、也拿不穩。

第一封信捺上300多個知青指印,寄往國務院。國務院按常規批轉雲南省處理,自然沒有了下文。知青們沒有氣餒,又寫了第二封信,發起者仍是丁惠民。到12月初,聯名信的簽名超過萬人,以它為媒介,在西雙版納6萬知青中,一個以回城為目標的群體正在形成,丁惠民與重慶知青劉先國、上海知青胡建國(如今兩人均定居上海)組成了三人核心小組。

恰恰此時,上海女知青瞿玲仙之死,引發軒然大波。瞿是西雙版納橄欖壩農場七分場知青,因懷孕難產,在農場衛生所大出血身亡。這一非正常死亡事件,在農場並非最嚴重的,卻因死得其時,引發數千人遊行,激起知青情緒。

12月8日,在西雙版納首府景洪,“雲南各農場知青聯席會議”召開。會議目的是:商討“北上請願”事宜。丁惠民被推舉為總指揮,組建北上籌備組。會後,知青們發布《北上宣言》,決定15日那天派代表進京。

艱難北上與倉促離京



知青代表團在天安門廣場宣讀相關紀律

1978年冬天的形勢空前緊張!12月27日,26名代表到達北京,國家農墾總局接待了他們。他們最大的願望是“要見鄧副主席”,並提出如果鄧副主席太忙,也可由其他國家領導人接見。

1979年1月10日,代表們終于得到國家領導人接見。接見者是新任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王震,被接見的代表限定為10人。

丁惠民說,1月10日上午的那次接見,氣氛不很融洽。面對那位以軍墾駐屯聞名的老將軍,“我們不能再像與自治州、省調查團的‘談判’時那樣針鋒相對。”丁記得王副總理是在時任民政部部長程子華的陪同下,接見代表團的。老將軍一身藏青色中山裝,風紀扣緊扣,銀發整齊往後梳,拄一根拐杖。大家鼓掌後,本以為能聽到幾句親切的問候,沒想他表情嚴峻,突然將拐杖往上一揚,又咚咚地在地上狠狠杵,接著就是排炮般地嚴厲訓斥,代表們大氣不敢出,“完全被老將軍的威嚴震住了。他訓斥我們丟掉了軍墾的光榮傳統,現在全國都在抓綱治國,你們卻鬧事,對得起國家嗎?……”代表們全懵了,沒人敢提返城的事。接見完後,“大家都覺得該說的話竟沒說出來,有的代表急得哭了!”

王震副總理顯然也意識到了知青們的不痛快。出于靈活的領導藝術,他派人邀請全體代表當晚看電影。與白天的接見不同,王副總理沒在會議室坐等,而是站在電影院門口迎接。丁惠民坐在王副總理身邊,放映的是剛剛翻譯完成、並準備送南疆前線的《巴頓將軍》。電影結束後,王副總理首先打破沉默,說,西雙版納是個好地方嘛,要熱愛她;中央並沒忘記那裏,恰恰相反,要建設好那裏,鄧副主席說了,不久就要大規模投入資金,資金不夠,外匯也可以動用嘛!

這時知青中有人抱怨結婚難。王副總理風趣地說,晚一點有什麼不好,我們當年打仗,在你們這個年齡,哪裏顧得上結婚嘛!我可以給鄧(穎超)大姐說說,讓她張羅從山東江浙調一些漂亮姑娘到西雙版納,到時候讓你們走,你們可能還舍不得走喲!

暖流正在形成,氣氛應該是不錯的,但一位姓劉的重慶知青莽撞的衝動言行,打斷了一切。當時,王副總理見大家臉上有了笑容,又說了些安慰和鼓勵的話,讓代表們回去安心工作,中央會對大家提出的要求認真考慮的,他特別說:“你們的信我已經轉達給了華主席、鄧副主席和葉帥了。”說著,老將軍轉身欲走,這位姓劉的重慶知青忽然從後排站起身,大聲吼道:“王震,你不準走!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實際問題!”說罷就往前排衝,當即被警衛攔住。王副總理畢竟是軍人出身,火氣也大。只見他把手中的拐杖恨恨地往地下一杵,用湖南話大聲罵了那愣小子。(罵話的大意是:你是個搗蛋鬼,你才吃了幾天幹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等等)場面一下僵住了。雙方最終不歡而散。離開電影院,丁惠民決定,全體代表立刻返回西雙版納,其沮喪可想而知。

  返城洪水一泄不可收

西雙版納知青的大規模行動,迅速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視。就在知青代表北上的同時,中央即派出以農墾總局局長趙凡為首的調查組南下。同時,地方政府也開始正視知青的要求。趙凡是1937年參軍的老八路,作風務實,他親眼目睹了知青們艱難的生存現狀,當幾百名知青跪在他面前放聲大哭時,他也流下熱淚,並大聲說,“孩子們,都起來!你們的情況,我一定如實向中央匯報!”

在趙凡的協調和敦促下,1月中旬,四川、上海、北京和雲南有關部門在昆明聯席召開會議,各省市對知青回城均表示認可。1月15日,時任雲南省委書記的安平生發表《15條講話》,其中一條是“知青不願留下的,都可以回去”。

安平生的講話和接踵而至的國務院“六條”開啟了大閘,返城洪水一泄不可收。西雙版納各農場知青無不爭先恐後回城。知青們在慌亂中告別了邊疆,直至回到昆明,才松了一口氣,“就像在做夢,所有人都擠到昆明東站郵電所給家裏發電報,告知平安,告知我們回家了!”王慶華說。

這時候,西雙版納回城風潮迅速波及全國,幾個月內,上千萬知青返回城市,歷時10年的知青運動就此終結,“知識青年”遂成為歷史名詞。(張衛 《南方周末》3.6)

 來源:文摘報 2008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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