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津
周恩來的最後六個月
王永欽
1972年5月,周恩來在檢查身體時發現尿中有癌細胞,隨後被確診為膀胱癌,但他不僅繼續擔負著常人難以承受的繁重工作,而且承受著來自黨內外巨大的政治壓力,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在批判極“左”思潮、“組閣”、“反對經驗主義”等重大問題上進行了頑強的鬥爭。他在毛澤東的支持下,逐步推舉鄧小平重新走上黨和國家的領導崗位,成為自己的接班人,為中國今後的前途和命運作出了重大貢獻。 周恩來自1974年6月1日住院到1976年1月8日逝世,共做大小手術13次,平均40天左右要動一次手術。只要身體尚能支持,他仍繼續堅持工作。這一時期,他除了批閱、處理一些檔外,同中央負責人談話161次,與中央部門及有關方面負責人談話55次,會見外賓63批,在會見外賓前後與陪見人談話17次,在醫院召開會議20次,出醫院開會20次,外出看望人或找人談話7次。 那麼,在周恩來估計到自己的生命“還有半年的時間”後,他又做了些什麼呢? 他拖著只剩下30.5公斤的重病之軀,繼續頑強地工作著周恩來住院期間,依然自己動手起草或批閱檔。他歷來反對那種只動腦不動手、甚至既不動腦也不動手的領導作風。每天送給他的檔都由秘書或鄧穎超帶到醫院。看檔時間長了,他感覺很疲勞時,才讓秘書或鄧穎超念給他聽。 從1975年6月以後,周恩來由於癌症的折磨,身體極度消瘦,體重只剩下了30.5公斤。他清醒地估計到自己的生命“還有半年”的時間,但他依然繼續頑強地工作著,同病魔、同邪惡勢力進行著最後的搏鬥。 6月2日,就趙君陶關於其姐趙世蘭政治歷史問題的申述信批示,要求有關部門對趙世蘭所作結論進行復查。 6月6日,會見澳大利亞外交部長威爾西和夫人。翌日,會見菲律賓總統馬科斯和他的夫人、女兒及其他隨行人員。鄧小平參加了這次會見。周恩來說,中菲兩國都是發展中國家,同屬第三世界。當馬科斯稱中國是第三世界國家的“當然領袖”時,周恩來說,第三世界應該是一個民主的大家庭,毛主席說過,我們不當這個頭頭。又說:現在會談、宴會,都由鄧小平副總理負責了,給我提供了休息的機會。請你們原諒,我是在病中。我本應該舉行一個家宴,請你們全家,請我們的老朋友羅慕洛(菲外交部長)先生吃頓飯的,但現在沒有可能了。9日,周恩來和馬科斯總統簽署兩國政府聯合公報,決定自即日起兩國建立外交關係。 6月9日下午,參加了“賀龍同志骨灰安放儀式”。這一天,是賀龍元帥含冤逝世6周年的日子。“賀龍同志骨灰安放儀式”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 6月16日,就3月26日做第三次大手術後的病情及治療情況致信毛澤東,告知這段時間“恢復好,消化正常,無潛血”,但“膀胱出血仍未斷”,癌細胞屢有發現。經與中央常委四人研究後,決定提前進行膀胱鏡電燒治療。信中還說:“我現在身體還禁(經)得起,體重還有61斤。一切正常,可保無虞,務請主席放心。”信中還請毛澤東“早治眼病”,以利健康和工作。 當晚至次日淩晨,做手術治療。僅一周後,又開始接見外國來賓,同有關負責人談話,審閱報告並作批示。 7月23日,周恩來最後一次來到人民大會堂,囑咐工作人員對新同志要搞好“傳、幫、帶”。在人民大會堂南門接見廳,周恩來佇立“迎客松”畫前,沉思良久。 8月24日,經過二次治療,他的身體仍很虛弱。在北海公園散步時,他長時間凝望湖水沉思,並對身邊醫務人員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是老舍先生的忌日!” 8月26日晚,周恩來在醫院會見即將返回柬埔寨的西哈努克親王和賓努親王。在一個多小時的會見中,周恩來熱情地讚揚鄧小平,給兩位親王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場的柬埔寨民主團結政府大臣秀蒲拉西回憶說:周稱讚鄧小平副總理,並說有鄧代替他,他就感到放心了。 對鄧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以來所取得的顯著成效,周恩來感到由衷的欣慰。這種欣慰之情,在他以後同外賓的多次談話中也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 在周恩來住院期間,鄧小平是他在醫院裏會見次數最多的中央領導人。特別是鄧小平領導“全面整頓”期間,周恩來同鄧小平談話次數更頻繁。經毛澤東同意,從7月初開始,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日常工作由鄧小平主持。從此,周恩來和鄧小平每隔幾天就要見一次面。單在7、8、9三個月,他們在一起開會或談話就有12次,幾乎每週一次。此外,周恩來經常約見的政治局成員還有葉劍英、李先念、紀登奎、吳德、華國鋒、汪東興等。 8月29日,周恩來同準備參加西藏自治區成立60周年慶祝活動的中央代表團團長華國鋒談話,請華轉達他對西藏人民的問候,並提出要特別注意執行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培養藏族幹部,發展民族經濟。他緊握鄧小平的手說:“你這一年幹得很好,比我強得多!” 進入9月以後,周恩來的病情急轉直下,癌細胞繼續擴散,免疫力嚴重下降。在這種情況下,醫療組不得不取消周恩來的外事接待活動和室外散步。 9月3日,他同秘書一起清理檔,吩囑秘書,除“文化大革命”初期有關材料和1972年江青會見美國學者洛葛仙妮·維特克的談話等有關材料外,其餘材料均退回有關部門。 9月4日,他就3日《參考消息》轉載香港《七十年代》編輯部專稿《訪蔣經國舊部蔡省三》一文作出批示,要羅青長、錢嘉東找王昆侖、屈武等對有關蔡省三的材料“進行分析”,“弄清真相”。批語最後,周恩來用顫抖的手一連寫下了4個“托”字。 9月7日,周恩來不顧病情的嚴重惡化和醫護人員的一再勸阻,堅持會見了伊利耶·維爾德茨率領的羅馬尼亞黨政代表團。這是周恩來生前的最後一次外事活動。當談到自己的病情時,他坦然而又肯定地告訴客人:馬克思的“請帖”,我已經收到了。這沒有什麼,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法則。接著,他充滿信心地說:我現在病中,已經不能再工作了。鄧小平同志將接替我主持國務院工作。鄧小平同志很有才能。你們可以完全相信,鄧小平同志將會繼續執行中國黨和政府的內外方針。這次會見,只有短短的15分鐘。 9月15日,周恩來在與人談話中,就近期報刊宣傳開展對《水滸》評論一事指出:他們那些人(指“四人幫”)有些事情做得太過分了!最近評《水滸》批“投降派”,矛頭所指,是很清楚的。9月20日下午,周恩來做住院後的第四次大手術。鄧小平、張春橋、李先念、汪東興和鄧穎超等來到醫院手術室外守候。 周恩來清楚,施行這次手術的後果很難預測。為此,在做手術之前,他做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在進入手術室前,他要工作人員找來自己1972年6月在中央批林整風彙報會上作的《關於國民黨造謠污蔑地登載所謂〈伍豪啟事〉問題》的報告錄音記錄稿,用很長時間仔細地看了一遍,用顫抖的手簽上名字,並注明簽字的環境和時間:“於進入手術室(前),一九七五、九、二十”。第二件事是,在生死難料的情況下,他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託給老戰友鄧小平。在進入手術室的前一刻,躺在推車上的周恩來示意停下,輕聲問道:“小平同志來了嗎?”鄧小平立刻跨步上前,靠近推車。周恩來吃力地抽出手來,緊緊握住鄧小平的手說:“你這一年幹得很好,比我強得多!”周恩來的話,一方面是對鄧小平的工作給予了高度的評價,鼓勵他繼續大膽地幹下去;一方面警告張春橋一夥人:我和毛澤東同志是堅決支持鄧小平的,你們想打倒他,黨和人民是絕不會饒恕你們的!第三件事是,在進入手術室時,周恩來大聲說:“我是忠於黨、忠於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以表明自己在重大原則問題上遭受“四人幫”誣衊時的嚴正態度。在場的鄧穎超要汪東興將此情況報告毛澤東。 長達5個小時的手術,對極度虛弱的周恩來來說,又是一次嚴重的考驗,但他堅持了下來。手術過程中,醫務人員發現周恩來體內的癌細胞已擴散到全身,無法醫治了。鄧小平只能指示醫療組,盡一切努力,“減少痛苦,延長生命”。10月24日,周恩來又做了第五次手術。這次手術後,周恩來再也沒能從病床上下來。 9月28日,在病床上的周恩來,接見前往參加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成立20周年慶祝活動的中央代表團成員,請他們轉達他對新疆各族人民的問候。 這一年10月,是中國工農紅軍長征40周年。在鄧小平等支持下,北京軍區戰友歌舞團衝破江青一夥阻撓,在10月中旬重新演出由肖華作詞的長征組歌《紅軍不怕遠征難》。當長征組歌重新演出後不久,鄧穎超即打電話告訴有關部門:總理在醫院裏很想再看一看、再聽一聽長征組歌。不久他收到了長征組歌的錄音帶。長征組歌,特別是那首《過雪山草地》,是周恩來十分愛聽愛唱的一首歌曲: 雪皚皚,野茫茫。高原寒,炊斷糧。/紅軍都是鋼鐵漢,千錘百煉不怕難。/雪山低頭迎遠客,草毯泥氈紮營盤。/風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饑志越堅。/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於天。 這首頌揚紅軍英雄氣概和頑強鬥志的歌曲,仿佛又一次把周恩來帶回過去那艱難困苦的歲月,成為鼓舞他堅持工作、忘卻病痛和勞累的巨大力量。 一再叮囑鄧穎超:死後不要保留骨灰。他對身邊醫務人員說:“我一旦死去,你們要徹底解剖檢查一下,好好研究研究。” 在周恩來住院期間,他的妻子鄧穎超經常守候在丈夫身邊,從精神上給周恩來更多的關懷和慰藉。在充分估計到自己的“時間不長了”的時刻,對於“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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