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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胡耀邦夫人李昭:一個不平凡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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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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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津

                           

李昭與胡耀邦1946年在張家口

  

            一

  自1977年胡耀邦出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長,主持平反冤假錯案,落實幹部政策以來,那些受冤屈多年要求平反,要求落實政策的人,無論是去中組部還是去富強胡同胡家,向胡耀邦申訴冤情,遞交材料,都會受到熱情的接待。尤其是那些去胡耀邦家,第一次見到李昭的人,都沒有想到她那麼謙遜、隨和、平易近人,那麼坦誠,那麼富有同情心。

  鄧潔是北平地下學運時的黨員,1948年由北平地下黨城工部輸送到解放不久的石家莊,擔任市委書記柯慶施的機要秘書,李昭是秘書處的人事科長,他們是連話都沒有說過的同事,見面點頭而已。後來,鄧潔調到政務院兵器工業部工作,改名為劉實。1957年反右時他被劃為右派,發配到北大荒勞動改造,過去的熟人、同事都不敢沾邊,他備受冷落,深感被組織、被社會拋棄的孤獨和淒涼。打倒“四人幫”以後,他找到富強胡同胡耀邦家。胡耀邦正在同別人談話,李昭接待了他。鄧潔和李昭幾十年沒見面,他又改名為劉實,沒有認出他的李昭給他倒了一杯開水說:“劉實同志請喝水。”那麼久以來第一次被人稱為“同志”的劉實,激動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李昭說組織上會按現行的政策處理他的右派問題,請他再耐心等一下。接著,又問起他的家庭和子女情況。劉實想起幾十年來受歧視的屈辱生活,感情的閘門開了,終於忍不住叫了聲:“李昭同志,李大姐!”李昭一愣:“你認識我?”劉實說:“我是鄧潔。您離開石家莊後,我也離開了石家莊,調到政務院兵器工業部,改名叫劉實了。我早認出您了,您是大幹部,又是耀邦同志的夫人,我是右派,怕給您添麻煩,凡是大幹部家我都不去。”李昭爽朗地笑了:“你是不登豪門啊!我家不是豪門,我們是同事嘛!”劉實說:“党的幹部要是都像您和耀邦同志就好了!”李昭說:“嗨,不能這麼說,不能這麼說,我平平常常!”劉實認真地說:“您是耀邦同志的好幫手,落實幹部政策就有您一份功勞,您這不是接待來訪呢嘛,也幫助了我。”李昭說:“千萬別說過頭話,我不過是給你遞一下材料,舉手之勞而已……”一聊就到了吃飯時間,李昭有個習慣,到了吃飯的時間,不讓客人餓著肚子離開她家。劉實同李昭一塊用完餐出來,十分興奮,見人就說李昭是落難人的朋友,耀邦落實政策的好助手,可親可敬可信。

  一傳十,十傳百,李昭的名字被很多人知道了,找她的人,給她寄材料寫信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千里迢迢從外地來找她。她多次在上、下班的路上被人攔住,都是來向她申訴冤情、請她轉遞材料的,還有專門想和她談心,請她出主意的。

  因為來信來件急劇增加,所以李昭所在工作單位——北京市紡織局辦公樓(東單三條33號)被人稱為中央辦公廳第二信訪局。信件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收到將近三百件,寄信人有的把李昭寫成李姣、李超、李照、李招,李昭都不在乎,她理解寫信人急切的心情和期盼。她要求幫助她處理信件的紡織局秘書杜玉芬、北京服裝協會副秘書長馮衛國把屬於她個人的信件交給她,其餘的信件分門別類轉到有關單位,一定要做到件件有著落、有回執。

  二

  由於李昭的熱情、認真,她的口碑越來越好,信譽越來越高,關於她身世的傳說也就越來越多。有的說她是紅軍老戰士、雙槍女英雄;海外傳媒有的說她本來的名字叫黃美華,1916年生,是山西左雲縣人,受過特殊訓練,長期在白區做地下工作,1940年與胡耀邦結婚,1984年以玩具協會副會長的身份秘密訪問香港時才改名叫李昭。還有的說她是李鴻章的孫女,曾留洋美國,見過大世面,是學紡織的服裝專家等,這些故事被傳得活靈活現,很多人信以為真。

  其實不然,李昭原名叫李淑秀,乳名阿鳳,19211220日出生在安徽省宿縣城裏的高公館。外公是當地的士紳,媽媽高慧蘭是高公館裏的二小姐。她的父親李仲侯是湖南寧鄉縣楠竹鄉人,出身於書香門第,學的是軍事測繪,想幹一番事業,又是一個仕途欲望很強的人,輾轉來到與江蘇、河南交界的安徽宿縣。這裏雖算不上繁華,卻在南來北往的京滬交通線上,消息靈通,距戰略要地徐州不遠。李仲侯在這裏與高慧蘭相識並結為連理。據李昭的外婆講,李昭出生的那天夜裏,母親高慧蘭夢見一隻非鴿非雞、非常漂亮的雪白大鳥飛到了她的面前,她一驚,醒了,不久,女兒便呱呱墜地。外公聽說後很高興,連聲稱道好徵兆,他的外孫女是鳳凰,將來必有出息,於是取名叫阿鳳。

  李仲侯和高慧蘭有過一段美滿的生活,但好景不長,他們的寶貝女兒阿鳳出世不久,李仲侯的好友葉開鑫發展成了湖南一個頗有實力的軍閥,他請李仲侯回湘幫助他開創新的局面。李仲侯就此與高慧蘭分手回了湖南,再沒有回來,繈褓中的阿鳳就成了媽媽唯一的精神寄託。也許是因為婚姻的失敗,媽媽 依教門,成了虔誠的天主教徒。

  外公去世以後,家裏只有外婆、大姨、媽媽和她。在這個沒有了男性的高公館裏,阿鳳得到全家的寵愛。但媽媽希望她長大後不要成為以我為中心、驕橫跋扈的人,更不要成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無能者。媽媽刻意要把她鍛煉成一個不怕困難,有獨立性格的人,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培養她學會忍讓,學會自己解決問題。上了石階就是胡家的小會客廳,李昭、胡耀邦在小客廳裏曾會見過很多來訪的客人

  阿鳳快到上學年齡時,大家改口稱她李淑秀了。媽媽把她送到宿縣城裏天主教辦的著名的啟秀學校就讀。從小學到高中,李淑秀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尤其喜歡語文、歷史、地理。外公家裏書多,她讀了很多書。

  啟秀雖是教會學校,但抗日救國之聲還是悄悄傳進了校園。學校裏有思想進步的老師,同學之間互相傳遞宣傳抗日救亡的報刊。外柔內剛的李淑秀毅然決然地走出了高公館,走出啟秀學校的大門,投入到了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的洪流中。1937年,16歲的李淑秀參加了當地第五戰區的戰地服務團,在服務團裏她結識了羅秀珍、朱秀蘭和牛正宗等一群熱血青年。他們搞宣傳,寫標語,去西北軍的馮玉祥部隊、到東北軍的張學良部隊慰問演出,《放下你的鞭子》、《松花江上》是他們必演的節目,催人淚下的劇情、令人悲痛的旋律激發出中國軍人保衛家鄉、奮勇抗擊日寇的決心,也震撼了他們自己的心靈。遇到敵機來轟炸時,他們會奮不顧身地組織群眾防空,救護傷患,抬擔架,掩埋屍體……

  隨著日本侵華戰爭的擴大,淪陷的國土越來越多,李淑秀和同伴們要求去前線直接參戰,要求去農村宣傳組織群眾,實行全民抗戰。服務團內的國民黨頑固分子馬上反對,說去農村宣傳組織農民抗戰是“左”傾言行,與政府的抗日防共、溶共的國策不符。李淑秀他們十分氣憤,說這是漢奸的國策,漢奸語言。他們找到地下黨員,要求地下黨帶他們去找新四軍遊擊隊或者帶他們去延安。地下党有關同志經過慎重考慮,為了防止意外,建議他們不要聲張,立刻脫離服務團,各自回家,三天后到約定的地點集合,再去找遊擊隊。

  三 

  李淑秀回到高公館,回到媽媽身邊,媽媽見她瘦了,淚水奪眶而出。但讀書識字、深明大義的媽媽雖然心疼女兒,卻沒有阻攔女兒去打日本人,她懂得強敵入侵,豈能安居的道理。她問站在面前的女兒:“還要走嗎?”女兒點點頭,動情地說:“媽媽,你辛苦了,我回來幾天,陪陪你和外婆。”女兒一邊說一邊暗暗地流淚,她知道自從有名望的外公去世以後,高公館早就徒有虛名了,大姨出嫁後跟著湯姓的姨父走了,她是唯一能給外婆和媽媽帶來朝氣和歡樂的人。她一走,偌大的高公館只有外婆和媽媽相依為命了,她們多麼孤單和無奈啊!
  
  晚上,媽媽問她:“還去服務團?”淑秀說不去了。媽媽奇怪,問她還要去哪里。淑秀說和好多人一塊去找遊擊隊,遊擊隊好幾個地方都有,到底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從不說謊的淑秀,覺得去大西北,離家太遠,會讓媽媽更加擔心,才沒說出具體的地方。為了不讓外婆和媽媽流淚,臨走的那一天,她背著行裝,哼著《木蘭詞》,鼓勵自己出征,沒有向家人告別,悄悄地走了。
  
  按約定時間,李淑秀趕到了指定地點——河南永城農村地下黨員王鳳梧家裏。李淑秀見到了分別才幾天的同伴,那種熱烈親切的勁兒,好像是見了久別重逢的老戰友,又握手又擁抱!永城是各種政治勢力、各種幫會活動猖獗的地方,李昭他們在這裏等待地下黨的安排,為防止萬一出事,他們不輕易出門。
  
  一天,幾個女伴聊天時,異口同聲地提出要改名字。她們說馬上就要成為天天行軍打仗、放槍放炮的遊擊隊員了,還都叫什麼秀、什麼花的,好像戲班子上按輩分取的名字一樣,應該統統改掉。李淑秀說要改成響亮、簡潔、上口的名字。羅秀珍馬上回應:“都說我又瘦又小,我要鍛煉成又高又大、健健康康的遊擊隊員,今天起我就改名叫羅健,健康的健。”徐秀蘭說:“羅秀珍要健康,我要敏捷,我就改名叫徐敏了。”李淑秀沒有羅健、徐敏那麼激動,沉思了片刻說:“我改名李昭吧!”“昭”同“招”字的音相同,有人聽不明白,李昭說,“昭”是明朗,光明的意思,是昭示天下的昭,不是招領物品的招,我要昭示天下,我是抗日遊擊隊員李昭,不再叫李淑秀了。”
  
  幾天後,豫東遊擊隊就增加了十幾名新隊員:羅健、徐敏、李昭和牛正宗等。根據地的生活雖然艱苦,但抗戰熱情高漲,軍民團結,一派生機。來到這裏,有到了家的感覺。根據地的領導人是後來新四軍的師長彭雪楓,他接見了這些新來的遊擊隊員們。彭雪楓是從延安派來的長征幹部,紅軍中文武雙全的戰將。他經常給遊擊隊員們講話作報告,尤其是講到抗日的指揮中心延安,講到黨中央、毛主席時,是那麼動情,好像延安就是神話中的天國、聖地,人人都該去那裏朝聖、取經。他講得動人心弦,令人心馳神往,李昭代表大家提出想去延安。彭雪楓立刻答應,說革命青年,都應該去延安接受教育。根據地有責任向延安輸送青年同志去學習。去的人越多,培養出來的幹部越多,革命事業就越發展,勝利就越快。

 

  1939年的元宵節剛過,豫東大地的小麥剛剛冒尖,李昭一行在彭雪楓的支持下,從根據地出發了。他們身著笨重的棉衣棉褲,背著行裝,冒著刺骨的寒風向西行進。出發前,他們統一了口徑,說是去關中上大學的。沒有吃過大苦、沒走過遠路的學生娃,第二天腳掌就磨出了血泡,但誰也沒叫苦。坐下歇一會兒,年齡最小的羅健唱起了《畢業歌》、《滿江紅》給大家提神。然後大家一起在《義勇軍進行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的歌聲中,繼續前進。
  
  為了節省開支,他們都住環境最差的旅店,沒有洗澡、泡腳的條件,不幾天發現身上長了蝨子,大家禁不住驚恐地大叫。尤其是女娃們又害怕又噁心。可時間一長,身上蝨子多了,他們也就習慣了,不癢了,他們想起豫東的遊擊隊員把身上的蝨子冠以“革命蟲”、“光榮蟲”的美稱,他們也學遊擊隊員戲稱身上的蝨子是“抗戰蟲”!
  
  他們好不容易走到駐馬店,總算見到了一個熱鬧的中等城市,一人吃了一碗熱湯榨菜面,算是那段時間最奢侈的一頓午餐了。他們去延安心切,沒有停留,來到火車站,打算坐火車去洛陽再轉西安,沒想到車站遭日軍轟炸,火車停開,他們只好又繼續步行。
  
  國民黨頑固派為了阻止抗日革命青年投奔延安,沿途設了很多關卡。洛陽是他們的重點防範區,軍警盤查得很嚴。幸好稍稍年長一點的男生牛正宗早有準備,離開宿縣前,通過親戚的關係,找到西北軍的一名高級軍官開了通行證,這名軍官還給西北軍駐洛陽辦事處主任寫了一封信,要他務必幫助這些去關中考學的青年平安到達西安。恰好沿途都是西北軍馮玉祥的勢力範圍,盤查的軍警見證就放行。洛陽西北軍辦事處主任還親自把他們送上直達西安的火車,並吩咐巡查:“學生娃去關中考學,經過西安,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由於長途跋涉,身體消耗大,沒到洛陽,李昭就感冒發燒了。她是女生中的領頭羊,怕影響同伴們的情緒,她一直忍著,堅持到了西安。
  
  張學良在西安發動的兵諫被平息以後,蔣介石嫡系部隊控制的西安成了國民黨的“剿共”指揮中心,憲兵特務橫行。他們追捕、綁架投奔延安的青年學生和進步人士。為了躲開特務和憲兵,牛正宗把同伴們安頓在一個不顯眼的旅店裏,然後他以上街買東西為名,找到了八路軍辦事處。搞清了去八路軍辦事處的路線,他馬上返回旅店,讓大家分頭去辦事處。人到齊之後,他把從豫東根據地帶來的介紹信拿出來,請辦事處儘快安排他們去延安。他們希望快點成行,可是去延安的車剛開出一趟,下一趟車要等上好幾天。大家都急著去延安,決定步行,不等汽車了。但李昭病得很厲害,體溫高到三十八度五,辦事處負責人讓她留在西安繼續治療。李昭極不情願地揮別戰友,留在了西安。

 五 

  一個和風拂面、天空晴朗的上午,李昭終於搭上了一輛去延安的運輸車。她非常興奮,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也快要到達人人嚮往的革命聖地了!她知道牛正宗、羅健他們早已進了抗大第五期。她當然也想進抗大五期,但到了延安,首先要過政治審查關,等到政審下來,已是7月了。籌備已久的中國女子大學正好7月份開學,李昭就被分派到了女大,成了第一期學員。女大校長是王明,學員主要是來自淪陷區的知識青年,還有從各根據地來的女幹部和從陝北各縣招來的勞動婦女。根據學員不同的文化基礎,女大設有研究班和高級研究班。李昭進了高級研究班,學的是俄語專業。學校採用課堂講授和自學、軍事訓練和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教學方法。
  
  李昭學習認真,吃苦耐勞,品學兼優,進步很快,入校不到一年就入了黨。這一年,她認識了影響她一生的胡耀邦。胡耀邦是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紅小鬼,因為打仗勇敢,刻苦好學,思想活躍,多次受到過毛主席的表揚。他有時以軍委總政組織部長的身份來女大作講演或作報告。他講話內容深刻,幽默風趣,極富鼓動性,深受師生們的歡迎。他參加學生的文娛活動,或唱歌或表演,多才多藝,歌聲嘹亮,妙語連珠。當時他年僅24歲,生性好動,渾身充滿青春的朝氣。
  
  胡耀邦的音容笑貌久久地縈繞在李昭的心裏,他那活躍的身影,總是浮現在她的面前,揮之不去。也是天賜良緣,蘇聯十月革命節放假那天,李昭應邀去參加老鄉聚會,因為路途不熟,耽誤了一陣功夫,當她進屋時,別人都已到齊,她自然成了大家善意關注的焦點。李昭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胡耀邦,她略帶羞澀地邊跟大家打招呼邊朝裏面的空位子走去。這恰恰是離胡耀邦最近的地方。她剛坐下,胡耀邦就轉過身來很有禮貌地說道:“你走遠路,辛苦了……”說著馬上把自己面前擺的紅棗、柿餅、核桃、花生分出一部分拿到她面前。像是受了驚的李昭一時不知所措,連說:“謝謝,謝謝……”一位年齡稍長的陳大姐笑著說:“耀邦,你真有眼力,小李一來,就獻上殷勤,抓得好緊啊!”大家一陣嬉笑,氣氛立即活躍多了。第一次經歷如此親切、熱烈的聚會,第一次聽見有人把她和胡耀邦聯系在一起,她那少女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震動,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暈,像窗戶上的貼花那樣鮮豔。機靈的胡耀邦挺起身子,風趣地說:“戰友加老鄉,親上加親嘛,莫說獻殷勤,獻顆紅心也是應該的。小李同志,你說對吧?”李昭頭垂得更低了,不知說什麼好。還是那位陳大姐說:“耀邦,你和小李遇得巧啊,也是緣分嘞!”
  
  在嬉笑聲中,兩顆相互愛慕的心的情弦被撥動了,從那以後,兩人便開始約會。即使是從不讓自己有一點空閒時間的胡耀邦也承認,自從談上戀愛,常常神不守舍,連書都看不進去了。李昭那含情脈脈的倩影,時常從字裏行間凸現出來。或是風清月淡的靜夜或是朝霞滿天的假日,兩人或在延河邊上或在寶塔山下相會。和當時的延安青年一樣,他們常常在一起引吭高唱抗大校歌和蘇聯抒情歌曲。能說善講的胡耀邦每每談論起革命、理想、情操,既充滿革命激情又飽含浪漫的詩情畫意,聽得如癡如醉的李昭說:“耀邦同志,你要多幫助我提高思想覺悟……”胡耀邦說:“李昭同志,我們都要不斷地進步和提高,幫助從來就是互相的。關鍵是共同的理想,統一的奮鬥目標,把我們聯繫在一起了,這才是建立感情、組織家庭的基礎。你說對嗎?”
  
  李昭聽到了最希望聽到的話,驚喜、激動,使她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好一陣,才鼓起勇氣用只有胡耀邦才聽得見的聲音說:“你是年輕有為的高級幹部,覺悟高,才華橫溢,我可差得遠著呢……”不等她說完,胡耀邦接過話,滿懷激情地說:“你是中國青年中的佼佼者,是獻身革命的共產黨員,讓我們在為人民解放事業奮鬥的過程中攜手共進,相濡以沫,創造幸福生活。”
  
  1941年,26歲的胡耀邦和將滿20周歲的李昭結婚了。婚前約法三章:首先是志同道合的同志,然後才是夫妻;建立了小家庭,不忘終生為共產主義奮鬥的大方向;經得起各種環境的考驗,在任何情況下都互相幫助,互相鼓勵,攜手前進!
  軍委總政組織部在王家坪辦公,胡耀邦從來就是辦公室兼臥室兩用。他常常是手不釋卷,懷裏揣著書,終日忙碌。李昭從女大畢業後分配在黨校工作,住在清涼山招待所。他倆分開的時間多,相聚的時間少。節假日、星期天相聚的時候,李昭儘量把清苦的生活安排得溫馨、優雅,讓生活充滿陽光和激情。然而,他們愉快幸福的生活被“搶救運動”打斷了,攪亂了。
  
  在1942年整風後期的所謂“搶救運動”中,李昭也是被懷疑被審查的物件。在某些人看來,李昭這位大戶人家的小姐,教會學校的學生,放棄優越的生活來吃苦一定是有所圖謀。關於家庭情況和社會關係,李昭盡自己所知的一切,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詳細地檢查交待過了,但都沒有通過,懷有身孕的李昭因此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
  
  身為軍委整風領導小組成員的胡耀邦還兼著黨中央社會部的處長,他反對無端的懷疑,但他沒有找任何人為李昭說情,也沒有利用權力去為妻子開脫。他只有對李昭更加關愛。夜深人靜時,他安慰李昭說:你若不是思想進步,能16歲就參加抗日救亡,參加革命?千里迢迢來到延安就是最大的革命行動。我瞭解你,相信你,你要經得住各種環境的考驗。革命嘛,也有不被人理解的時候……接著他給李昭講起30年代他在江西中央蘇區被懷疑為AB團,差一點被殺掉的親身經歷。李昭聽了這發自親人的心聲和安慰,十分感動。她說:耀邦,不只是我,我認為來延安的青年人都是為了抗日救亡,為了革命,都不是壞人。胡耀邦說:對。壞人只是極少數。在任何情況下,你都要挺得住,是則是,非則非,切莫講違心的話。相信黨,相信組織,相信同志。我永遠支持你,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這一番肺腑之言,句句像金子一樣閃光,像神箭一樣射到了李昭的心坎上,給了她無窮的力量和勇氣。她終於挺過來了,後來組織上給她作出了正確的結論。
  
  這一段脫胎換骨的“搶救”洗禮,使李昭經受住了心靈的考驗,為她一生堅持實事求是、關心同志、平易近人的作風,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她變得更堅強了。
  
  因為胡耀邦對“搶救運動”持否定態度,又反對“逼、供、信”,被扣上了“糊塗主義”的帽子。在他百思不解,十分苦悶的時候,突然接到毛澤東交給他的一項特殊任務:調查“搶救運動”的真實情況。胡耀邦克服困難,深入地調查了四個“失足者”。他經過調查取證,用大量的第一手材料,直接向毛澤東證明“搶救運動”中挖出的這四名“失足者”所交待的複雜的社會關係和反革命歷史都是無中生有,都是被逼出來的假話和捏造。他的工作為毛澤東下決心停止搞“搶救運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李昭感謝胡耀邦在最困難的時候支持她、鼓勵她,她更欽佩胡耀邦的人品和氣魄,敢於實事求是地為那些被“搶救”的人鳴不平,講真話,洗清了他們身上的污泥濁水。

 六 

  1929年,15歲的胡耀邦在湖南瀏陽老家參加土地革命。19331月,他18歲時在江西中央蘇區,由共青團員轉為共產黨員。紅軍到達陝北後,毛澤東讚賞胡耀邦工作出色,親自提議任命他為抗大政治部副主任,後又委以軍委總政治部組織部長的重任。他沒有辜負毛澤東的期望,好學上進,工作成績突出。到了改變世界格局、改變中國歷史進程的1945年,中共第七次代表大會在延安召開,胡耀邦當選為七大代表和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的委員。
  
  這一年,他聆聽了毛澤東作的《論聯合政府》的報告,興奮地對李昭說,這是建立新中國的綱領性文獻,是勝利的號角。815,日本帝國主義宣佈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到延安,延安沸騰了!就在成千上萬的人高舉火把集會遊行,通宵達旦歡呼勝利的時候,胡耀邦沒去遊行,他對李昭說:抗戰勝利了,內戰快要開始了!必須做好思想準備。不久,黨中央根據變化了的形勢,迅速決定:南方防禦,充實發展北方,動員延安各總部的機關幹部到各根據地充實基層,加強部隊的建設。
  
  胡耀邦立即打報告給參謀長葉劍英,要求下部隊,去前線。這期間,李昭正懷著第二個孩子,她徵求胡耀邦的意見說,孩子生下來帶不了,又影響上前線,打胎算了。胡耀邦見妻子已懷孕好幾個月了,怕打胎影響妻子的健康,說:還是克服困難生下來吧,是條生命啊,生下來送給當地老鄉好了。李昭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後,胡耀邦風趣地說:又添了個革命接班人。
  
  胡耀邦要求下部隊的消息很快就讓從蘇聯養傷回來的林彪知道了,他們是相距不遠的鄰居,胡耀邦在任抗大政治部副主任時和校長林彪的關係不錯。林彪知道胡耀邦是毛澤東器重的人物,他也看中胡耀邦的才華,聽說胡耀邦要下部隊,對他說:你搞政治工作很有辦法,應該上前線。跟我去東北到部隊做政治工作,那裏有仗可打,你會有一番作為。
  
  總政批准了胡耀邦去東北前線的請求,同時交給他帶隊的任務。從各部抽調出來的四百多名幹部組成了東北幹部隊,簡稱“東幹隊”,由胡耀邦率領。因為東北前線任務緊,林彪準備帶著夫人葉群提前出發。
  
  葉群曾是抗大學員中的活躍分子,能說會寫,當過廣播員,對李昭也十分親熱,鼓勵李昭帶著剛生的孩子上前線。李昭和胡耀邦一商量,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最後還是決定把孩子留在陝北老區。
  
  李昭找到在黨校共過事的邊區青委主任李端山說,她和胡耀邦要上前線打仗,決定把孩子送人,請他幫助找個可靠的人家。李端山很快就找到了家裏只有一個女娃的供銷社主任劉世昌。劉世昌聽說是胡耀邦家的男娃,喜出望外,答應儘快去抱娃。
  
  孩子找到了一個可靠的人家,解決了胡耀邦一大心事;第二大心事就是如何處理那些暫時無法帶走的書籍。愛書如命的胡耀邦,把這些來之不易的精神食糧視為無價之寶,他想來想去,最後把書分類裝在兩個大木箱裏,埋在了他們認為保險的地方,想等到全國勝利後再來取。他們把兩個兒子留在了延安,連陪伴他們成長的“良師益友”也深埋在這裏。無怪在他們心中,延安是永遠難以割捨的聖地!
  
  那天,劉世昌抱娃來了,李昭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胡耀邦接待了他,李昭只聽見胡耀邦對劉世昌說:我們感激你在我們困難的時候來領娃,我們說話算數,娃,你養大了,就是你家的娃。我只要求你從小讓娃講衛生;大一點了送娃上學;娃長大了,讓他自由戀愛。劉世昌滿口應承:那是,那是。
  
  站在一旁的李昭緊緊地抱著孩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的小臉,他在酣睡,媽媽的一滴淚水掉在孩子那紅撲撲的臉上,受驚的孩子小嘴抽動了一下,李昭心裏像被針紮一樣疼痛。胡耀邦沒有注意到李昭的心情,他只顧和劉世昌談話:從現在起,娃就姓劉了,你給起個名吧!劉世昌說:那就把兩家的姓合起來叫“劉胡”吧。
  
  胡耀邦說:好!但胡字要加上三點水,免得人家覺得名字奇怪,瞎猜呀。劉世昌連聲答道:“好!好!”
  
  該說的都說了,劉世昌笑盈盈地接過孩子,轉身跨出門檻。李昭沒有說出什麼,只覺得心撲撲直跳,血液直沖腦頂,有些頭暈……但她挺住了,她兩眼緊盯著劉世昌遠去的背影,直到眼睛模糊,淚水刷刷地掉下來,孩子是她身上的肉啊!
  
  二兒子送人以後,李昭把身邊唯一的兒子飛飛託付給了曾當過胡耀邦警衛員的林漢臣。出發前,她千囑咐萬拜託,請他務必照顧好不滿四歲的飛飛,還說,東幹隊出發時,就不要帶著飛飛去送行了,外面冷…… 

 

  由於客觀原因,早就盼望去東北前線的胡耀邦和他率領的東幹隊,到了10月末才出發。組織上為了照顧產後身體虛弱的李昭,出發前分配給她一匹騾子,胡耀邦也從集市上買了些雞蛋,準備在路上給她補補身子。因為不好帶,出發前煮熟了幾十個雞蛋帶著上路。東幹隊有年過五十的醫生、作家、藝術家、老幹部,也有十幾歲的青年學生。行軍的速度雖沒有野戰部隊快,卻不怕困難,情緒很高,團結友愛,互幫互讓,歌聲不斷。李昭堅持走路,把騾子讓給年紀大的有病的同志騎,把雞蛋分給體弱的同志吃。
  
  胡耀邦佩服她堅強的意志,既稱讚她的模範行動,又擔心她的身體,私下問她:怎麼樣?吃得消嗎?注意,不要硬撐,該騎馬的時候就騎馬,路還長著哩……
  
  李昭說:我挺得住,垮不了,你自己倒要注意,瘦了不少。
  
  是啊,胡耀邦領導這支特殊的隊伍,一直風餐露宿,挨寒受凍,走山西,穿太行,繞道張家口,在承德稍加休整後繼續東進。1945年底,終於越過長城,到了廣袤空闊的塞外,大家高興得忘掉了一切艱辛和痛苦,歡呼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東北籍的幹部,一跨入光復了的東北大地,就手舞足蹈地高唱道:“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高粱肥,大豆香……”就在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向東,向黑龍江進軍的時候,突然接到停止前進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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