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葛馬萬(Pankaj Ghemawat)以「永續經營」以及「競爭動態」等傑出研究成果,獲得哈佛商學院永久教職,他也成為哈佛商學院有史以來獲得這項殊榮的最年輕的教授。許多人主張國界逐漸消失,《地球是平的》儼然成了新世界宣言。但世界仍然是圓的,自始至終都稱不上是平的。全球化至今也只實現了十分之一,而百分之十的全球化,從來就不是全球化;加上文化、政府/行政、地理,以及經濟等因素,造就了全球漸行漸遠的四種距離,各國之間差異之大,超乎一般大眾的想像。
全球化還早! 各國差異超乎想像
如果根據國會圖書館的目錄,現在有關「全球化」的著作已經多到了汗牛充棟的地步。在二000年到二00四年期間,相關議題的著作多達五千多本;但整個一九九0年代連五百本都不到。其實,在一九九0年代中期到二00三年期間,這類書籍增長的速度(每十八個月就成長一倍以上),甚至超過熱門的摩爾定律(Moore's Law)!
在這些著作當中,有關全球化的著作對「全球化末世預言」的描述,一直備受各界矚目。這些書通常具備學者所謂末世預言主張的特質:訴諸情感,而不是智慧,仰賴預言和符號學(不管什麼都將其視為一種預兆),強調「新」人種的崛起以及(或許最重要的)譁眾取寵。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地球平坦說是全球化末世預言的核心;最近我接受電視訪問時,主持人給我的第一個問題——而且問得很認真——就是為什麼我還是認為這個世界是圓的!不過他也提出全球化末世預言的其他遠景——像是距離的消失、歷史的盡頭,或李維特本身的最愛——口味的聚合。在這個領域,有些作者把這種末世預言說視為一種好事——避免古代分裂人心的部落衝突,或是把同一套主張推銷給全世界每個人的大好機會。其他人則不看好,認為這樣的發展會導致每個人都吃同樣的速食。不過這些人通常都是基於世界各國幾乎完全國際化的假設(或是預言)。
這就是我大力反對的地方,不過我是基於數據,而不是個人意見。不管是在國界之內,或是跨國進行,各國大多數經濟活動類型還是相當本土化的。
好比說,各位不妨問問自己,外國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總額當中,有多大的比例是和全球固定資本形成(global fixed capital formation)毛額有關?(換句話說,在全世界的資本投資當中,有多少是企業在本國之外進行的投資?)各位可能也聽過「投資沒有國界」這樣的說法。事實上,FDI佔整體固定資本投資比率這項數據從開始蒐集以來,三年(二00三年到二00五年)當中,每一年都不到百分之十。換句話說,投資的每一美元資本當中,FDI佔的比率連一角都不到。如果考慮到FDI當中大都是併購案(這類併購案的投資其實不會累積資本支出)的事實,那這個比率會更低。儘管合併熱潮會讓FDI佔固定資本投資淨額比突破百分之十,但這個數字從來沒有達到百分之二十的水準。
FDI並非特例。圖一‧一摘要說明十個領域國際化的程度。誠如各位可見,這些層面國際化的程度都在百分之十上下(百分之十剛好也是這十個項目的平均值),而不是百分之百。至於該圖最下方「貿易佔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 GDP)比率」的絕對值,可能是當中最大的例外——可是如果把重複計算的因素納入考慮,其降幅也最大,可能跌到快要百分之二十的水準。所以如果在缺乏具體資訊的情況下,我得對某些活動國際化的程度加以臆測的話,那我會猜大約在百分之十上下,而不是百分之百!我將此稱為「百分之十的假設」。
雖然是「百分之十的假設」,但我還是主張「半全球化」,而不是「十分之一的全球化」。部分原因在於,百分之十絕對不會成為任何一種全球性的常數:我猜未來數十年間,圖一‧一所列的項目中,國際化的程度大都會增加,並且推動平均值(緩慢)上升。第二,許多層面國際化的程度都創下新的紀錄,國際活動可能會受到相當程度的矚目,甚至超越目前在全體經濟活動當中的比重——這個現象日漸重要,而且逐漸朝著全新的領域發展。第三,相較於其他跨國協調的管道,企業國際化會有相當程度的優勢——以及劣勢——所以企業對於國際化的興趣可能也會超越一般國際化的程度。因此,大規模企業國際化的程度不會只有百分之十:譬如,全球百大非金融企業的行銷業務、資產,以及人員聘用,平均而言有一半都是在海外。另外,許多規模較小的公司也可望提升本身國際化的程度。
所以,我在圖一‧一所提的數據(我在發表的學術研究報告中,也會以其他數據更有系統地長篇討論跨國市場的整合),並不是說跨國的議題不值得一提,而是說我們應該從半全球化的觀點觀之。從這個觀點來看,各種有關全球化的末世預言當中,最令人驚訝的是其誇大的程度。
(本文轉載自葛馬萬新書《1/10與4之間:半全球化時代》,中文譯本由大塊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