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行看台灣青年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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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26 00:14)
卜正
中華民國九十七年八月十三日至十七日,正值中華民族百年盼得的輝煌盛事──第二十九屆北京奧運舉辦的時刻,筆者有幸跟隨國民黨青年發展基金會一行,與其他九十餘名正就讀於台灣大專院校的同學,同組奧運青年交流團,赴北京進行五天四夜的文化體驗。此次已是筆者第四次造訪北京,除初次是在六歲時隨父親公司的員工旅遊、幾乎無記憶外,最近的兩次分別發生於去年及前年的暑假是筆者個人一時興起,與三五好友湊成一團,便自助旅行去也。八月十三日傍晚,我們青年發展基金會一行出現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鳥巢式的簍空屋頂極富建築美感,連接航廈與出境大廳間的捷運系統亦令許多隨行同學驚呼:「原來北京這麼先進!」這些建設,都是筆者去年造訪時仍未見到的。
五日下來,我們一行人參觀了首都博物館、北京四中、清華大學、故宮、湖廣會館、王府井大街,當然也在遊覽車上欣賞了日間及夜晚的鳥巢及水立方。除此之外,筆者亦因受基金會推薦,而負責與其他三位同學搭檔主持第三日在北京四中所舉辦的「奧運同心結──京台青少年奧運體驗營暨文化交流週」開幕式。其他三位同學的構成,包括北京四中的一位男同學及一位女同學,以及台北市中正高中的一個女生,正好組成海峽兩岸各有一男一女的陣容。由於負責主持,我從第二日下午便與台灣一行人分別,在北京四中和北京的同學進行彩排演練,周遭都是北京市台辦、北京市人民政府的相關官員及四中的老師。如此,更使筆者在短短的時間中便與四中同學相處融洽,同時也看到他們的獨當一面及成熟穩重。
在撰寫這篇文章之前,本還想過「從北京行比較兩岸青年學子」這樣的題目。但一來是此篇文章大體為筆者個人的一些主觀想法,不適合過度學術研究的筆調;二來乃所謂「大陸」、「台灣」這樣的區分,本身便囿於我們對此類集體名稱的成見,忽略了其內部仍有很大的差異。筆者自身很大的感觸,便是周遭總有台灣同學高談闊論地說,「大陸人都……」、「大陸就是……」。此等言論,正反映了台灣多數民眾目光如豆的狹隘視野,他們從不去想大陸幅員廣大,是由好幾個不同的省、不同的地區、不同的民族所組成,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也有完全不識字的。事實上,就連台灣內部都還存在著不少差異,「大陸人」實在是一個太過空泛的概念。
而恰恰是所謂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也難逃台灣多數人所犯的弊病。筆者自身即是台灣大學生,身邊朋友亦多就讀於台灣的各家國立大學,因此對台灣的青年學子有一定認識。以下列出幾點台灣青年學子缺失的部分,並非一味讚揚對岸學生的優秀,而是企圖透過北京行所見所聞,對台灣大學生的表現做出反思。當然,這樣的反思也包括我自己,目前正就讀於台灣大學外文系的學生。
※ 不夠大氣
當我們站在巍峨的天安門廣場,佇立於過去帝都的中軸線上,很難不油然而生一種肅然之感,想像自己就在這世界的中心。筆者曾經上過托福美籍名師陶維極先生的課,他告訴我們:美國處處有廣大的草原、遼闊的田野,人的視野自然而然變得很寬、很大。台灣的學生,平日所能見到的是擁擠的高樓大廈,即便是首善之都的台北,其格局亦比不上北京、紐約此類都市;電視頻道八十幾個,轉來轉去還是在談某名人的八卦秘史。台灣的大學生,多數站出去就不具自信,談吐舉止在細微處十分照應,但就是少了一個恢宏的視野。筆者身處台灣第一首府台灣大學,參加過不少國際交流活動,看到許多同學都非常優秀,講得一口漂亮的英語,穿著得體優雅,接待身段也十分禮貌,但卻失了一個比這些表面儀式更高層的「精神」。他們背後沒有一個中心思想支撐,卻只是一直注意小枝小節,甚至流於一種過度崇洋的心態。
北京四中的兩位主持同學所展現的雍容氣度,令我非常吃驚。他們才十六、七歲,高二都還沒念,卻能大大方方地向「領導」表示自己對學校已擬好的主持稿所持的不同意見。他們直指那一處過於煽情、那一處過於抝口,能夠條理分明地向「領導」解釋。排演及正式登場時,總有來來去去的嘉賓,他們也能闊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引領那些官威俱足的人士入座。
北京四中是北京市第一志願的高中,名作家李敖也曾讀過兩個月。聽兩位同學說,台灣的建國中學也常來交流。筆者即是建國中學的校友,想想自己還是小高一時,也難有他們如此大氣的展現。
其實,大氣的展現也與說話的訓練有關。台灣對說話技巧的訓練始終不足,多數學生缺乏在公眾中清楚表達自身思想的能力。四中的兩位同學,能清晰地將事情的脈落理出頭緒,包括我們在討論最後大合唱時主持人應作怎樣的收尾,四中的同學都能拿捏住當下的氛圍應該有的語言,對我所提的文字內容進行分析,以他們才不到高二的年紀,如此絕佳的統整能力令我佩服。
※ 不願出頭
台灣大學生還有幾個特點,就是多數人不願出頭,不願當一個團體中突出的領導人物,出了事也不願意挺身而出。
求學過程中,班上不乏有某人特別遭受主流排擠,大多數同學皆加入欺壓的行列,少數同學不願同流合污的,卻也懼怕惡勢力,不願意做正義的捍衛者。筆者則與眾不同,反而特別喜愛與弱勢者站在一線,生來就看不慣這種逃避的駝鳥心態。
此次北京行,某夜獨自一人於飯店房間中看電視,突然遭遇跳電,四周頓陷一片漆黑。筆者欲探其他同學是否同樣如此,才開了門,便發現走廊上已是吱吱喳喳的喧鬧聲。房裡跳了電的同學至少超過二十名,大家都跑了出來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著。筆著當下便問了一個問題:「有人去通知服務員了嗎?」
大多數的同學仍繼續吵鬧著,少數幾個回答我:「好像沒有。」
於是,筆著直接到同一樓層僅僅幾步之遙的服務台,告訴值班大姐這項消息。約若五分鐘,大家便都重現光明。
台灣同學寧願湊在一塊兒作無意義的喧囂,卻沒人挺身而出請服務員來處理,真是百思不解。
幾天前,在開幕式上,北京四中的同學卻不是這樣。
當時,後台擁擠著準備演出的表演團體,其中一支北京四中初中部的小朋友,個個天真可愛,準備合唱「感恩的心」。由於帶隊老師正忙著其它事兒,小朋友們吵吵鬧鬧、亂成一團。此時,我就看著兩位四中負責主持的同學,直接上前去維持秩序,清楚地下指令:「一個一個排好隊!」
要是台灣學生,不關自己的事,想必沒幾個願意去承擔。
※ 人文素養低落
筆者以為,身為大學生,一般人心目中的高級知識份子,必然要具備一定程度的人文素養。
曾經在蔣夢麟先生的名著《西潮》中讀到類似的句子:「北京,作為千年古都,文化的魅力令人難以抵擋,全國各地有志的青年學子,都到這裡薈萃,滋養濃郁深厚的人文氣息。」我們剛到北京時,搭上機場與飯店之間的接駁遊覽車,負責接待的北京市台辦幹部,特別拿著麥克風告訴大家:「來北京就是看文化,看地道的北京人如何生活,如何慵懶地休閒;看皇帝家的擺設,古代帝都的格局,處處都是學問。」他們還特別請來一名説著標準普通話的女導遊,語音輕快,順暢地介紹北京城的方方塊塊。
然而,大多數的同學卻好像興趣缺缺。
當北京市台辦的老師們想和我們談談京味文化,提出不少問題想與我們互動時,大家仍是各自地聊天私語,不尊重東道主,凸顯自身文化水平的低落。
人文素養,不僅是對於基礎的歷史文化,須有一定的知識;也包含著我們對生命、對周遭的人事物,應有的一種悲天憫人的胸懷。自己有外文系的同學,英文非常好,也跟著課堂讀了不少文學作品,但卻沒有文學家的人文關懷。他曾經告訴我,很羨慕有些人的父母是社會名流,可以通過特權未經排隊掛號,就能給名醫看診。這句話在我心中造成無比震撼:醫療衛生是關係著性命的大事,這等特權行逕,身為台大的學生不加以檢討批判,怎麼反倒還大肆讚揚?
像這樣的想法,即便他語文程度並不低,但一樣是沒有文化,沒有人文素養。
筆者這麼說,並非大陸人就比台灣人來得有素養,事實上,筆者接觸過一些較低教育水平或者普遍的勞工階級,有的一樣是眼中只有「錢」,缺乏高素質的文化涵養。但筆者在此次交流及之前赴美參加漢學會議的經驗中,所遇包括北京大學、北京四中、復旦大學這些菁英名校的同學,他們的的確確有著很高的人文素養。四中的兩位主持同學在語文實驗班就讀,他們定期舉行班級文化論壇,討論北京的城市設計、改革開放後北京的文化變遷等議題,對台灣名人陳文茜、李敖的文章及節目亦有收看,思想開放,絕非我們印象中共產黨僵化的那一套。
這次北京行,與同行一名同學聊天,該位同學告訴我:「大陸好奇怪,說什麼台灣『同胞』的,我們台灣才不講這個詞,我們都直接說『台灣人』、『大陸人』。」我告訴他:「我們以前也說『同胞』啊,要『解救大陸同胞』不是嗎?」他竟無法理解,頻頻搖頭。看來,李登輝及陳水扁的意識型態洗腦,真是取得了絕對的成功。
※ 對大陸的莫名歧視
這幾年的所謂本土意識教育,就筆者的觀察,台灣大學生對於台灣歷史地理的了解並未明顯增長,對於台獨的法理基礎也未有理性的認知,倒是自以為是的自我膨脹逐漸盛行,以為台灣人多麼的偉大、了不起,進一步看輕對岸的中國大陸,甚至轉為仇視。諷刺的是,台灣人在嘲笑大陸的同時,時常反而暴露自己的無知。
譬如說,此行中,第一天便安排參觀首都博物館。在入口處,標明著「無行為能力者及限制行為能力者須有成人陪同。」竟有同學大肆嘲笑說:「大陸真好笑,殘障者當然要有人陪啊!」我馬上告訴他:「所謂行為能力是指民法上打契約的法律能力,未滿七歲是無行為能力者,七歲至十八歲是限制行為能力者。」自以為人家大陸俗氣,其實是自己知識淺薄。
又有某台大同學,在從北京準備過海關登機返台時,抱怨海關人員人數不足,使得檢查進行得十分緩慢。他喃喃念著:「他們大陸真的很白痴!」身為旅客,理應配合對方的相關規定,隨意用「白痴」罵人,自身素養高低立見。想想今日如是在美國通關,為配合防範恐怖主義而須經過繁瑣的通關程序,台灣人為何多半就視之理所當然?原因無他,乃出自淺意識中對美國的莫名仰慕,及對大陸的莫名歧視。
台灣人長期接收CNN新聞訊息,視CNN為唯一的國際新聞,視美國為全世界,寧願同美國一起出自對中國威脅論的恐懼而醜化中國大陸,卻不願自己親身去看看事實的真相。筆者親身目睹北京的大街小巷,由於北京市民多已回家收看比賽轉播,北京反而比平日更加寧靜。但隨行的同學中,仍有人自作緊張地說:一定有很多事情被共產黨壓下來了,小心我們房間也有監聽。試問:奧運期間國際媒體雲集,共產黨就是神通廣大,能怎麼壓?我們不過是平凡的台灣大學生,監聽我們到底要做什麼?
台灣人有種被害妄想症,覺得自己隨時被監聽、隨時被統戰。奇怪的是,如果自己立場站得穩,別人能怎麼統戰?結果是人家從頭至尾沒說政治,我們台灣學生卻一直自己嚇自己。歧視別人的同時,其實是自己的信心缺乏,自卑感作祟。
有些歧視則出自對對方文化的不了解。如曾有先前自助旅行的同伴向筆者表示,大陸人都很兇,不文明。事實上,這裡的「大陸人」指的僅僅是性格較為豪爽的北京人,他們說話較直接,不像南方人特重禮貌,講個話還要彎來彎去。這樣的個性反而十分相稱筆者的作風。當然,上車不排隊、隨易吐痰等習慣是很不好的,而這也隨著奧運會的舉辦一直在改善中。再說到所謂的「不文明」,過度地講究禮節儀態反而是種病,壓抑了人性的質樸真實。許多現代都市人常患的心靈空虛,不正是起源於此?
※ 國際觀不足
台灣人的國際觀不足,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怕的是包括菁英學校的大學生,對國際現勢的了解也十分淺薄。
筆者深為台大外文系的學生,常覺得自己對國際事務的了解還非常不夠,來到了北京,更加深了這層感覺。打開電視,中央電視台的新聞頻道,隨時在螢幕下方的跑馬燈中,打著最新的國際新聞,包括法國總統出訪、歐盟會議的決議內容等等……。反觀台灣,新聞頻道雖是世界之最,但跑馬燈中閃來閃去的都是垃圾新聞,一個老人觀看奧運轉播過於激動猝死的消息,可以連續播送二十四小時。中國大陸如今追求大國蹶起,將自身置於大國之林,對於世界各大強權的新聞,時時刻刻地注意著;這次辦理北京奧運,更無時無刻不在教育民眾奧運知識,包括奧林匹克起源、奧林匹克精神,都是對岸老少皆知的常識。台灣前陣子搞所謂「加入聯合國」運動,但試問台灣有幾個人對聯合國組織有基本的了解?恐怕連大學生都沒幾個答得出來。
台灣大學生還有一個迷思,就是把英文和國際觀劃上等號。的確,英文好有利於我們吸收國際新知,但英文好和具有國際觀絕對是兩回事。當然,美國也絕對不是國際唯一的代言人。
說了這麼多台灣青年學子的缺失,有人可能認為筆者過於自傲,又或者說筆者太過親共、親中。在此,必須澄清的是:筆著對共產黨許多作法深惡痛絕,也知道大陸目前仍存在人口素質參差不齊的問題。但我們絕不能將自身對共產黨的不滿無限上綱,移轉至情緒性地對中國大陸的一切加以否定。今日,中國人第一次成功地辦理奧運盛會,這是海峽兩岸中國人的驕傲,甚至是散佈全球各地華人的共同光榮。陳文茜在奧運開幕式當日,透過電話接受中天平秀琳主播訪問時說得好:「不論你在台灣支持的是哪個立場,你都不能否定,大陸人民為了奧運的付出,那是整個國家、整個民族動員起來的力量。」
筆者自己亦屬台灣青年學子的一員,上述所列缺失,自己亦多有所犯。也許你質疑筆者所接觸的,大多為北京菁英學校的學生,當然素質相對較為優秀。但我們台灣不是向來就自認比大陸來得思想多元、開放嗎?既是如此,更該參照對岸優秀學生的表現,好好反省才是。
筆著以為,台灣這幾年菁英教育的失敗,將為台灣學子在未來與對岸競爭上埋下不利因素。大陸幅員遼闊,但政府經費卻集中投注在重點學校上,給菁英學生最好的學習環境。聽北京四中的同學說,學校成立有「模擬聯合國社」,他們都曾作為代表到美國交流、開會,用的都是政府公費。在台灣,只有一些大學裡才有這類社團,要讓高中生出國交流更是非常少數,即便在建國中學也並不十分盛行。在作為第一學府的台灣大學,不少國際交流社團變調成為有錢人交際會,因為政府公費補助有限,台灣學生又不將精神投注在真正的外交研究,而只是在如服裝等表面東西上做文章。台灣教育部在台灣各地廣立大學,結果人人都有大學生的名,卻無大學生的實,素質不夠的台灣大學生難登國際舞台,反成笑柄。
這幾年在李登輝、陳水扁教育下,價值觀混亂,台灣大學生失落國家觀、遺失民族情,變得只在乎自己,沒了知識份子的靈魂。一些在文史方面見長的同學,寧願躲在文學藝術的象牙塔中,呢喃而不振作。事實上,就算台灣真要走台獨的路,光以大學生的素質與對岸比較,就相差甚遠了。如此,還喊什麼獨立建國?
北京,是中國的都市,也是世界的都市。站在王府井大街的書店一角,靜靜地拿起任何一本書,都會頓覺天地之寬廣、個人之渺小。大陸,已非多數台灣人心中貧窮、落後的地區,即便台灣部分大學生仍繼續以歧視的眼光看著對岸,但這終究只會成為無可救藥的自我麻痺,自困在沒有出口的死胡同裡。
民國九十七年八月廿二日,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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