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頭殼newtalk

《護家盟不萌？》是一本立場鮮明的書，作者朱家安在後記中的第一句話，即以「我是個自由主義者」開場，宣示他的價值判斷準則。在台灣社會的各項公共議題中，經常出現「限制你的自由，是為你好」的現象，例如政府規定機車騎士戴安全帽、喝酒不能開車、拒絕同性戀伴侶領養小孩…，朱家安認為這些關於限制自由的議題，必須有良好品質的公共討論，達成不同陣營的理解或共識，才是一個社會面對衝突的正常方式。

但我們經常發現，台灣社會在討論公共議題時，經常流於情緒、情感、刻板印象的立場之爭。因此朱家安選擇以長期關心的「同志婚姻」為主題，透過「護家盟」對於反同的辯證論述，從生命意義、宗教道德、歧視言論等不同面向反駁與辯證，並在反駁過程，清晰陳論自己的思辯過程與技巧，提供一套公共領域對話與思考的系統性方法。《護家盟不萌？》討論的不僅關於同志人權，也是哲學思辯的分析技巧，以及公共領域的討論機制，絕對適合不同立場的讀者閱讀，是一本難能可貴的公民教育之書。

公共討論如何從理由出發

「婚姻是設計給一男一女用的，只有一男一女夠資格成家，所以非一男一女的組合若組成家庭，家庭價值就被誣衊、受損了。」

「允許同志家庭的存在，會造成人口減少、社會崩壞、破壞倫理綱常。」

「同志家庭出身，會導致小孩有偏差價值，在社會上可能會被欺負，同志比一般人更不容易給小孩應有的教育。」

這些言論大多是「護家盟」辯護反同立場的理由，朱家安認為「理由」是切入公共討論非常好的手段。我找到好的理由，支持我的立場，你找到更好的理由，反對我的立場，好的理由之爭，成為良好品質的公共討論過程，而且很公平，雙方都能找理由支持或對抗。不過，這些理由必須具有公共性，他說明哲學有個概念叫做「公共理由」，意思是「不管你的價值觀是什麼，大概都會認同其重要性的理由」，來自於大眾普遍認同或顧慮的事情，才具有正當性。

「同志家庭出身，會導致小孩有偏差價值，在社會上可能會被欺負」，這個理由具有公共性，可以開始討論，但這個現象真的是同志婚姻所能促成的嗎？「護家盟」必須有公共理由背書、並證明同性婚姻真的會帶來這些壞結果、而這些壞結果很大部分是同志族群的責任。朱家安針對「同性婚姻會損及家庭價值」提出辯駁，我們根本沒有理由相信同性婚姻合法化後，會造成出生率降低、社會崩解，也沒有證據顯示同志家庭出身的孩子，必然幸福感偏低，如果他們真的「被」認為不幸福，那也是整體社會氛圍的責任。

對於未來的恐嚇不是好理由

他認為護家盟經常提出缺乏根據，或違反邏輯的理由，這些理由經常具有一些特色，一個是帶給人們擔憂，例如上述所提的「允許同志家庭的存在，會造成人口減少、社會崩壞、破壞倫理綱常」；另一種則是訴諸弱勢族群，以他們可能的悲慘困境，歸因為同志所為，例如「同志家庭出身，會導致小孩有偏差價值，在社會上可能會被欺負」。這兩種說法，一種帶有恐嚇元素、另一種則是同情弱勢，試圖以情緒/情感加強理由的正當性，但實際上深入研究，會發現這些理由都缺乏根據，僅有立場沒有邏輯。這種型態的理由，事實上不僅出現在「護家盟」的反同論述裡，更常在政治、環境、教育等公共議題上出現。

自己的慾望不是好理由

「我根深蒂固認為只有一夫一妻能結婚。若這個社會允許婚姻有其他組合方式，這會和我的終極價值觀衝突，使我極度痛苦。」

朱家安描述了「護家盟」支持者的心理狀態，同志婚姻可能造成他/他們的痛苦，因此他們有合理的理由反對同性婚姻。但是在公共議題的討論中，個人「不希望同志結婚」的慾望，並不是公共理由，他以「涉他慾望」說明個人慾望與公共理由的差異，我們會知道一個人的終極價值觀對於他人的要求，不該成為理由去影響公共政策。我們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宗教因素不吃牛肉，而限制所有人都不得吃牛肉，即使玻璃心破碎，也不該把個人的涉他慾望，當成公共理由來討論。

先射箭後畫靶不是好理由

「我們中華民族最可貴的就是孝道，孝道才能生孩子，不生育小孩，就沒有資格享有婚姻。」

不生育小孩，就不能享有婚姻權力？這也是「護家盟」經常出現的理由，然而這樣的說詞，很明顯涉嫌歧視不孕患者或不生孩子的夫妻，朱家安也以剝洋蔥式的概念分析，發現「同性伴侶沒有自然生育能力，因此不能結婚」這套說法，其實只是「先射箭後畫靶」的理由類型，是否有生育能力其實不構成婚姻的必要條件，而是為了異性戀婚姻打造的假理由。

歧視言論更不是好理由

「我不是歧視同志，我也有很多同志朋友。」

除了公共理由的思辯，《護家盟不萌？》也很精彩地分析何謂「歧視言論」？書中舉出幾種常見的狀態，包括「既然說的是事實，就不算歧視」、「只要心中沒有惡意，就不是歧視」、「是你自己有歧視心態，才會覺得別人說的是歧視」、「只是不禮貌而已，沒有到歧視那麼嚴重吧」、「對方都沒有反應，怎麼會說是歧視」。這些說法，到底算不算歧視言論？朱家安定義：歧視言論，就是會強化「使得弱勢成為弱勢的負面刻板印象」的言論，因此以上的所有說法，只要強化了弱勢的負面刻板印象，就都算是歧視。

從這樣的分析回顧護家盟的所有理由，很難不懷疑他們的言論有歧視存在，他們透過倫理崩毀、性氾濫、人獸交等理由，加強同志族群的負面刻板印象，使他們更加弱勢，也藉此否定同性婚姻的正當性，朱家安指出「如果同性戀過得比較差，護家盟需要負起部分責任」，因為他們的特殊價值觀，造成了歧視同性戀的社會氛圍，讓整個社會承受「護家盟」的外部性。

我不同意你，但我理解你

《護家盟不萌？》列舉各種「護家盟」反同性婚姻的理由，釐清分析這些論點，說明這些理由不構成公共理由的原因，這種以「理由為單位」進行思考的方式，讓不同立場的人們，能在溝通機制與規範下，開啟社會對話的橋梁。這幾年來，朱家安在各地演講或寫作，成為支持同婚的重要言論領袖，《護家盟不萌？》完整梳理了他的思路，為何支持同性婚姻？為何不認同「護家盟」的反同理由？這些論證過程，以平易近人的筆法書寫，尤其每個章節最後，都有圖表和重點整理，讓讀者能清楚理解思路的推論過程。

「這本書的立場很鮮明，因為我的立場很鮮明，但你不該照單全收。你應該要以我質疑護家盟的態度去質疑我在書裡的說法，因為若民主社會要健全，靠的不是少數立場很鮮明的人，而是多數有耐心和能力理解不同立場、理由，並共同尋找出路的人。」

我們並非要擁抱或支持朱家安的立場，而是通過這本書，認識他的思考脈絡、獨立批判的技巧，去理解不同立場的人們，並對話，「我可能不同意你，但我理解你」。

李銀河這個名字，似乎總與爭議話題不脫關係。作為大陸的女權主義者、性學家，甚至是公眾眼中的「性少數群體旗手」，李銀河的一言一行，總像是為中國大陸的兩性議題，投下震撼彈。

李銀河自己的愛情也充滿戲劇性，她是知名作家王小波的遺孀，去年她又被揭露與跨性別戀人「大俠」的戀情。李銀河說：「好多人以為我現在突然『出櫃』，其實我仍是異性戀。」她描述大俠是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完全不會因「他」生理女性而影響自己。「事情曝光後對我們的生活一點影響也沒有，親友早就是知道的。」

近年，從北京外國語大學的話劇《陰道獨白》，到同性婚姻、換偶，乃至以「激情之愛」描述楊振寧和翁帆的婚姻，李銀河的發言往往猛敲大陸的人權洪鐘。以換偶而言，她調查發現其實在大陸民間大量存在，雖是夫妻自願參與，「但卻會以聚眾淫亂罪處刑，是有罪的。」

李銀河指出，中國古代對性是較開放的，但自宋明理學以降，便開始主張禁慾、反性，至文革後達到高峰。因此對於女性追求愉悅、自主而喊出的「我可以騷，你不能擾」等口號，總是抹黑，「但中國的主流意識還是男女平權，也是中國的國策。」她認為政府大可不必採取過於保守的手段。

近年研究「虐戀亞文化」（SM）也寫虐戀小說，李銀河發現中國民間對於性甚至同性戀的態度並不極端，「也許是受中庸文化的影響，」她指出，雖然仍不敢樂觀，但她預估若這一代的人大「改朝換代」，相信14年後同性婚姻在中國大陸能通過修法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