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建國兩百年時,中華民國政府給美國設有我使領館的各個城市,分別送去了一尊孔子銅像以為賀禮,銅像的下面刻有「禮運大同」篇,其對「男有分,女有歸」一句的英譯為:「Men have their respective occupations and women their homes.」(男人有自己的職業,女人有自己的家庭)結果引起了女權運動者的公開抗議,於是有的城市把孔子銅像送進了倉庫。
後來台灣有人認為應將「分」作為「婚」的通假字,而解此句為「男的都能成婚,女的都能出嫁」,這樣或許就能避開麻煩。不過依筆者看這也有歧視不婚族或單身者的意思,恐怕還是免不了被批評。
又有人將此句視為互文足義,意思為「男女都有職業、男女都有歸宿」。在當時看到孔子被擺進外國的倉庫中蒙塵,許多人絞盡腦汁,為「男有分,女有歸」這句話找一個讓現代人可以接受的解釋,而且也提出了各種的可能時,並沒有出現這樣的質疑︰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解經?
筆者要說的是,文本一旦被創造出來之後,它就是獨立的個體,透過一代代閱讀者的詮釋而取得它的生命。合理的詮釋被保留、繼承,不合理的詮釋被淘汰。詮釋觀點的存或留,不盡然取決於誰最貼近創作者的想法,因為創作者的條件與心念是無法完全複製的。所以每個經典詮釋者,無論是多麼偉大的大師,也一定會面臨意見相左者的質疑,因此解義的歧異雖是經典傳布時須解決的問題,但卻不是我們在注視大陸的于丹國學熱時最該思考的問題。
應該讓我們心頭一凜的是文化與教育強弱的易位。筆者的同事是一位年輕的中文所博士生,其先生是生長在大陸的人士,寒假中她到夫家過春節,結果驚訝的發現,晚飯才剛吃完,全家人便迅速收拾完畢在電視前坐定,只因于丹的「莊子心得」就要開講了,而且發現左鄰右舍皆是如此著迷於這個節目。筆者的同事於是有這樣的感慨︰自己對「莊子」的了解沒有比較少,口才也沒有比較差,但是為什麼就是沒有找到這樣忠實的聽眾?
當對岸的經典學習熱潮蔚然成形,且漸漸深入庶民階層時,我們最熱中的話題、關心的焦點,永遠都是政治的攻防。當對岸的老老少少把「論語」和「莊子」作為流行的符號時,我們的教育工作者卻苦苦的在為文言白話的比例、中國史台灣史的分合多寡,而爭吵不休。當「中國」與「中華」已成為邪惡的詞彙時,我們的年輕人又何必在意孔子與老子有什麼差別?當西方有蘇格拉底、柏拉圖,中國有孔子、莊子時,這些愛台灣已愛成「專家」的人啊,能不能請快點提供可以填補我們精神空虛的新經典呢?
距離現在已超過三十年的文革,是對傳統文化的大規模毀滅,時至今日,對岸的中壯學者仍要被懷疑程度不夠。而像我們這樣子的絕食、自閉,慢慢的一刀刀割,把文化與政治攪在一起然後全部倒掉,不用幾年,對於「復興傳統文化要交給誰」這個問題,我們還問得出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