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由於秋分叨叨念念，說是久不聞朱雀雲丹彈琴，弄得朱雀雲丹沒辦法，只得答應秋分，飯後休息片刻，到內院小亭中撫琴。得到應允的秋分，興致高昂的去準備琴具了。

「其實，我真的不太熟悉彈琴，雖然自幼習得琴棋書畫，領我入門的老師也說我音感很好，但是，我的手指頭，就是跟不太上腦中所思，彈出來的弦音，無法達到和諧。」

朱雀雲丹甩甩手，然後又搓了搓，似乎，在為稍後的演練做準備。

「朱姑娘，妳緊張了。」素還真感到有趣，這幾天，對於琴藝琴道，也有交流辯論，但一直沒真動手彈琴，初次見到朱雀雲丹自曝不如，有些新鮮。

「還好，就是不常練琴，手感硬僵硬了些。」有些言不由衷。復後看向素還真，抿抿唇又道：「請候等片刻，我入內更衣後再來。」

素還真失笑點頭。

待秋分把琴、炭爐、及必須之物備齊，朱雀雲丹也珊珊前來。

素還真眼前一亮，好個亮眼的姑娘。

髮髻微攏，微垂肩頭，新換上一身黃裳更顯輕盈，兩眼晶瑩，唇角帶笑。稍做梳妝的朱雀雲丹精神奕奕，自信滿滿，走上亭中。

「又來了，小姐每次要彈琴，就一定要梳洗換裝，說是莊重自持，尊重琴道，但是我看來，她好似要去打仗一般。」

說得素還真輕笑不已。

「說好，彈得如何，誰也不准出聲，免得打擾撫琴的情緒。」朱雀雲丹恨恨的看了秋分一眼，若非這個妮子，怎需她拿琴藝現醜。

「好啦好啦！我一定洗耳恭聽。」秋分故做恭敬狀嬉笑著。

正經入坐，手按上琴弦時，她看了一眼素還真，挺然正坐的英姿，忽地想起一首曲，不由得，兩手換了個位置、方才起音。

梨花飄落在你窗前
畫中伊人在水中間
誰把思念輕描淡寫
只想留足時間為你穿越

我停步白牆青瓦的屋檐
等你撐傘走過我身邊
古鎮上誰家的炊煙
在為我們醞釀當年的月夜

一雙鴛鴦 戲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裡透著甜
我不問弱水三千幾人能為我怨
輪回百轉 只求陪你續前緣

一曲琵琶 弦斷邂逅的古街
那個橋段叫我怎麼寫
那弱水三千若能把那 今生湮滅
前世虧欠 我願等來生再圓

篆刻離別煙雨江南
你的美我不忍落款
牧笛吹皺歲月的臉
紅塵笑看偏偏為你眷戀

你手繡梅花報春的眉間
溢滿永世不悔的無邪
牌坊上斑駁的記載
可是你為等我刻下的誓言

一雙鴛鴦 戲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裡透著甜
我不問弱水三千幾人能為我怨
輪回百轉 只求陪你續前緣

一曲琵琶 弦斷邂逅的古街
那個橋段叫我怎麼寫
那弱水三千若能把那 今生湮滅
前世虧欠 我願等來生再圓
那弱水三千若能把那 今生湮滅
前世虧欠 我願等來生再圓
                    歌名：弱水三千 作詞：花香彼岸 作曲：徐一鳴 演唱：Walker、JOJO

指法是不常練習的生澀，調與調之間輾轉亦有不順暢的時候，但是，琴音之中卻是滿滿如畫情景，迎面而來，彷彿，一名輕紗女子飄然自水上橋間走來，與古簷長牆處走來的一名男子，相面交會，擦身而過，兩兩回身凝望，卻又轉身離開，淒美、愴然。

最後一音裊裊，餘韻迴盪之際，素還真只見朱雀雲丹垂首獨坐，輕風拂面，薄紗飛揚，桌邊素雅的檀香繞圍在她的身側，恍忽的無法移眼，真實的不忍碰觸。

良久，秋分破開了時空的魔咒般，開口嘆息。

「小姐，這一次我真正聽得說不出話來，我真想哭，這一曲，也太悲傷了，可是又好好聽哦！」

「真是，素某也是。」素還真輕吐：「朱姑娘，這曲…應有詞。」

朱雀雲丹略遲疑，慢慢點頭：「是有的，我過些天，再默給你。」朱雀雲丹眼眶稍染紅嫣，有如上了淡淡胭脂，莫明醉人。

「是啦，這一曲有歌詞，配上歌詞一邊彈一邊唱，那不是太好了！」秋分拍手，「小姐小姐，妳趕快把歌詞寫出來，我們再來一次，實在太好聽了。」兩手用力拍擊，掌聲又大又響，實在棒場。

朱雀雲丹再度破笑開來，立了起身。

「好秋分，別拍了，妳也知道我這久久彈一次琴，現在手指疼了，怎麼彈。」伸出手來，指間的確顯的紅腫。

「啊？那…怎麼辦，我還想聽小姐彈琴啊。」秋分有些傻了。

「那、好吧，我明天把詞默出來給你…」朱雀雲丹猶脈豫著應道。

「這樣吧！」素還真不忍見秋分如此鬧著朱雀雲丹，便道：「秋分姑娘想再聽琴曲，那劣者不才，對自已的記憶稍有自信，我來試試，能否將方才的曲調彈出。」

「這樣，好喔！素賢人彈看看，我聽小姐說過，你也是琴藝高超之人。」秋分再度拍手稱贊。

「還請素賢人現藝了。」朱雀雲丹又道。

素還真見她暗自鬆口氣，又是一笑，拂袖擺尾，坐上朱雀雲丹讓出的琴座，只覺一股香風繾綣，芬芳圍繞，他凝神提意，專注琴弦。

指落弦絲時，抬頭一瞧眼前人，緩緩閉上眼，回想、指動，腦海之中也浮起方才撫琴伊人。

迴響、心弦動，心律與音調同音同步，那閉眼猶可見的身影栩栩。

此時明月照心田，綿綿徐徐在此間，無法說，一直不願正視的情意，洶湧襲來！怎麼會選了這一曲，怎麼會彈了這一曲，是什麼樣的鬼迷心竅的自己，把心用上了這一曲。

朱雀雲丹手捧住心口，動彈不得。

素還真一曲彈盡復又重來一曲，由一開始稍感生澀到音隨意轉，腦海中一直是揮不去的倩影，心中一直是掩蓋不去的情音，反覆迴旋，不住縈繞，來回、返轉、無盡、無窮。

直到一聲大哭，再次打破時空意境，秋分哇哇的流眼淚，素還真終睜眼醒來，直視前方的是朱雀雲丹怔怔兩痕清淚，無聲默然。

素還真和停琴曲，一時與朱雀雲丹相視無言。

「素先生彈了許久，想是累了，我不再耽擱素先生的休息，秋分，收一收，該安歇了。」

氣息微弱，狼狽轉身，蹣跚跌步離開。

素還真氣餒的注視著背影離開，他竟茫然的不知道，為何此時此情此狀，他做了什麼，或者，不該的、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