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回本城市首頁 中華振興同心會
市長:俠隱  副市長: 中國人崇義胡卜凱國華
加入本城市推薦本城市加入我的最愛訂閱最新文章
udn城市政治社會政治時事【中華振興同心會】城市/討論區/
討論區中華振興同心會 字體:
上一個討論主題 回文章列表 下一個討論主題
史欽泰,把「桃花源」從遁世變現世
2025/03/27 11:17 瀏覽113|回應0推薦1

島客
等級:7
留言加入好友
文章推薦人 (1)

島客

      [網路文摘史欽泰,把「桃花源」從遁世變現世  

                                              沈珮君 / 文

▋台灣半導體產業的開路先鋒

    雖然歷史沒有what if,但是從頭覆按時,關鍵時刻若作出不同決定……?細思極恐。

    「如果沒有台積電,2026年以後,所有的自動駕駛都會不見。」台積電董事長魏哲家在今春台大EMBA演講時,描述一個不能想像的世界。何僅自動駕駛會不見,蘋果手機升級也沒辦法那麼快,AI可能仍只存在科幻電影裡。

    「如果沒有台積電……」,人類文明史會改寫。

    台積電現在似乎等同「張忠謀」三個字。他說,他建立台積電,充滿酸甜苦辣。他的酸甜苦辣中沒有多所著墨或者他不盡知道的是,當他還在美國「德儀」為自己墜落的職涯力挽狂瀾時,貧困的中華民國政府已憑藉海內外幾個人的毅力,以莫名的信心,克盡萬難說服立委、建立工研院體制、擠出鉅款,派出四十多位工研院同仁去美國半導體大廠RCA付費學習(不是川普說的「偷」),1976年起連續三年,每年付給RCA一百萬美元。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群平均二十八歲的台灣工程師,回來試產,良率就超過美國師父,RCA驚訝之餘,想把這座台灣第一家半導體示範工廠買下。

    當年如果賣了,後來就沒有聯電、台積電及一連串科技大廠,這些如地殼運動一般一個一個拱起、聳立、綿延的護國山脈了。

    RCA想把工研院第一座示範工廠買下,並聘用全數員工,這是很好的條件,也是對台灣才剛踏入半導體的成績很大的肯定。工研院時任院長方賢齊在工研院成立二十五周年時回憶此事,坦言「當時很多人很心動」。怎能不心動呢?七、八○年代,台灣面對聯合國、美、日、韓接二連三的背棄,如翻騰在巨浪的孤舟,當時很多人千方百計移民,第一目標就是美國──流著奶與蜜的夢土。何況台灣這座官方出資的工廠,只是「示範」,還常遭杯葛,充滿不確定性,若見好就賣給美資,豈不甚好?

    但是,這第一座半導體廠的第一位廠長史欽泰卻有不同看法。他一向溫良恭儉讓,那天卻罕見地以沉重語氣告訴方賢齊:「如果把這座廠賣給美國人,我當年回台灣貢獻國家IC(積體電路)計畫的意義就沒有了,我會辭職。」他明確表示不會跟著工廠轉移到RCA旗下去。

    方賢齊很感動,另一方面也覺得「當頭棒喝」。是啊,我們所為何來?只是要做一家工廠賣掉?還是要為台灣發展產業、提升台灣電子業?政府派人赴美學習半導體技術的初衷是什麼?

    史欽泰孤臣孽子的心情,敲醒了正作著「美」夢的人。

    史欽泰,台糖子弟,高雄茄萣漁村之子,在美國普林斯頓以全額獎學金拿到博士學位後,在聖地牙哥一家電腦公司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但是,「我一心一意要回台灣」。他必須回來,因為他要直面自己的土地、回答自己:「我能為台灣做什麼?」

    1969年他赴美留學,1970年日本宣稱擁有釣魚台主權,1972年美國將二戰後占領的「琉球群島」(含釣魚台列嶼)交給日本,掀起華人憤怒。普林斯頓台灣留學生組成「保釣行動委員會」,聲量很大,是保釣大本營之一。史欽泰雖未直接參加,但在同學聚會中,不斷聽到保釣運動的消息,群情沸騰,而他相對沉默:「我從小個性就不會很強烈,沒有情緒。我碰到問題不會著急,不會生氣,我只是想:應該怎麼解決?我能為台灣做什麼?」

    從此,「我能為台灣做什麼?」成為他一生的功課。

    ▋出去,就是為了回來

史欽泰出生在台灣光復第二年(1946),當年年底,世界第一個電晶體誕生,而台灣的戰後嬰兒潮正才一個個呱呱墜地,赤腳長大。

    史欽泰生長在漁村、蔗田,曾與阿嬤住在茄萣海邊,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一下雨,家家戶戶土糊的地都是黏黏的泥水。他小學三年級搬去父母住的台糖農場宿舍,上學必須搭乘台車,一搖一晃離開遼闊的蔗田,再走路到學校。

    他台南一中畢業後,保送台大電機,北上租了一間兩個榻榻米大的房間,每天三餐最多十元,從未感匱乏。

    畢業退伍,赴美深造。出國的那一年,正是阿姆斯壯登陸月球的那一年,而史欽泰才第一次搭飛機。他踏上美國的土地,正是晚上,燈火燦爛,他用shock(震撼)形容自己受到的衝擊:「美國怎麼這麼亮?」真正的問題是:台灣,我的故鄉,為什麼這麼暗?

    當時台灣街燈不多,昏昏滅滅,連電扇也才普及不久。

    史欽泰從未覺得自己貧窮,但踏上他鄉的第一步,他深深體會到,我們國家落後太遠了。

    「出去,就是為了回來」,他本來拿到博士就想回台灣,他跟住在普林斯頓附近的潘文淵先生面談、討教。潘文淵是RCA研發主管,1974年被政府請回評估如何提升台灣電子業,他建議我們發展積體電路,並閉門在圓山飯店十天,替台灣擬出「積體電路計畫草案」,早上十一點交給經濟部長孫運璿,下午兩點就通過了,孫運璿並保證負責籌措一千萬美元經費。

    ▋「三不」之約

    一個多月之後,就在工研院成立「電子工業研究發展中心」(知名的「電子所」前身),這是後來驅動台灣電子業轉型的強勁引擎。

    又過一個多月,孫運璿飛到美東,叩開潘文淵家大門,懇託他為台灣組成一個「科技顧問團」。潘淵立刻請來在美七位華專家,到家裡與孫運璿晤談,當天 ,台灣半導體史上居功厥偉的「技術顧問委員會」(TACTechnical Advisory Council)就非正式地正式成立了。這真是超級效率。

 

這些科技顧問每周六到潘府聚會討論獻策,潘文淵並為大家擬定「三不」之約:

一,不拿台灣政府一毛錢。參加此事,是為國家,不是為錢。(潘文淵更決絕,  

二,從台灣決定派人去RCA學習之後,他即提早兩年自RCA退休以避嫌,潘夫人也辭去美國教職,伴他頻頻來回美台,她說「成全他的愛國心」。潘文淵即使退休後也未拿台灣一毛薪水。)

二,不能占用上班時間。大家必須用個人時間為台灣奉獻。所以,周末開會。

三,不能洩漏在職公司的機密。

    這群科技顧問的「三不」原則,大公無私,讓自己既做母國義工,也未背叛美國雇主,忠義兩全。數十年來「三不」一以貫之,連在第二年才加入的重量級半導體專家、中研院院士虞華年去年九十歲回憶此事時,對「三不」仍然倒背如流,尤其強調:「你不能為錢而來。」

    史欽泰是TAC在美面試的學人,他聽了潘文淵建議,先在美國工作汲取經驗,一年多後,知道台灣的IC計畫已確定,立刻辭職返台,連老家都沒回,直接進入工研院。

    不進企業,留守工研院

史欽泰是第一波赴美RCA學習的十九人之一,他是製程部分領隊兼司機(只有他有留美經驗,會開車),同行的還有曾繁城、曹興誠、劉英達、陳碧灣、倪其良、戴寶通等人,這群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將成為未來台灣半導體界明星,而台灣從此將成為世界半導體界的喜馬拉雅山。史欽泰當然也沒想到他後來在電子所長任內、親手衍生出去的台積電,將成為全球半導體業的聖母峰,他國可望不可及。

    工研院是孵育半導體業的溫床,更是台灣科技人才的養成地,它鄰近清華大學,大樹林立,現代化建築錯落其間,儼若一座大學城。當年這附近都是稻田,根據工研院二十五周年「回首來時路」的訪談,第一任副院長顧光復回憶他和經濟部次長張光世一起到新竹尋找工研院用地的時候,「走的是狹窄坎坷的田間小路,張光世還摔了一跤」。與史欽泰先後回台報到的同學章青駒在電子所成立三十周年受訪時,回憶對工研院第一印象,也恍若隔世:「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到新竹,走過一些從美國標準看來破破爛爛的建築,見了兩位穿著隨便的人事人員,這在當時讓我詫異極了。」

    不僅地方破,薪水也爛。史欽泰生動地形容:「我在美國繳的稅,比工研院薪水還多。」他回台那年薪水一萬四,這已是相對高薪,一般教授才八千元。

    史欽泰所為何來?

曾做過工研院董事長的張忠謀,在自傳中對工研院頗有一些「責之切」的批評,其中一點是:工研院的人只想做「研究人」,不想做「工業人」。

    其中最知名的當然就是在工研院堅守二十七年的元老「老史」。史欽泰堅持不進企業,他以自己個性不適合為由,頑固地留守工研院,收入遠遠不如科技公司。

    這是他的選擇。

    「我不是只要做一家『企業』,我想做一個『產業』,我要做一個『生態系』。」史欽泰相信:「這才能確保國家獲利。」他認為台灣不僅要建立半導體業,整個電子業都應該要升級,他的夢想只能在工研院完成。

    「半導體是人類有史以來最複雜的生態系」,聯電、台積電、台灣光罩、世界先進這些有上下游關係的上市半導體公司,都是先後自工研院衍生出去的,史欽泰是創建人、督導人、催生人。還有更多與工研院直接間接相關的公司。

    他也帶領工研院著力個人電腦,電子、電信、通訊、航太、生醫。他興趣廣泛,喜歡跨領域,峰峰相連。而每次技術成熟、商機出來、民間搶入時,他就帶領工研院退出,他的名言是:「創新不易,策略性退出更難」,但唯有策略性退出,台灣中小企業才能一個個蹦出來,而工研院可把資源再投入新領域。

    史欽泰是工研院年紀最輕、任職最久的院長,他在此落實夢想中的「科技桃花源」。

    「桃花源不應該是遁世的,應該是現世的」,他不僅帶領同仁深耕研發,他還吸引外界有志之士進來,讓他們利用工研院的資源、光環,更快地實現科技理想。

    「工研院沒有圍牆」,這個桃花源不會讓你找不到入口,史欽泰擔任院長時,建了開放實驗室及創新育成中心,史欽泰希望「這就是各種領域人才可以相遇、碰撞的平台,讓交流和火花自然產生」。

    ▋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奠基者

    人,有進有出。工研院成立五十年來,員工轉戰民間科技大廠的,至少兩萬人,「小魚進了大池塘立刻變大魚」,其中有一百多人出任科技大公司CEO或高階管理人員。此外,自1996年工研院育成中心成立以來,共有478家廠商進駐,其中三十一家在離開育成中心後成功進駐竹科、三十三家成功上市或上櫃。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老子》)史欽泰在院長任內,不斷提醒同仁:「工研院沒有『自己』。我們唯一的『自己』就是台灣。」廠商壯大,就是台灣壯大;廠商需要工研院,就是工研院的成就。

    史欽泰認為工研院的角色就是:「成就廠商,幫助廠商成為明日之星。」

    無名,無利,無我,有人因此認為工研院是「悲劇英雄」。對史欽泰來說,「無私」、「利他」是明確的自我定位。

    史欽泰自美回台更新身分證時,工研院因是財團法人,戶政事務所在他的職業欄寫著「社會服務」,他覺得對極了:「是呀,工研院就是社會服務。」他很高興自己的工作是「社會服務」。

    史欽泰堅守在工研院「社會服務」,全力貢獻科技業,沒有分到一張股票,甚至為了避嫌,在職期間也要求太太絕不能買股票,「因為我太了解這些產業,這有利益衝突」。他認為「錢夠用就好」。

他很富足,他擁有的最大「紅利」是:台灣半導體成為一個生態系完整的產業,台灣電子業從一般裝配升級到多項世界第一第二,這是台灣真正的用實力走出去。有什麼能比夢想實現更富足?

    前美國總統歐巴馬曾說,全球有兩個研究機構,世界應該重視:一個是德國的Fraunhofer Institute,另一個是台灣的ITRI,即工研院。

    這應該是對工研院最大的肯定了。

史欽泰充滿感恩:「我的一輩子就是跟著台灣半導體業一起發展。」他說得太客氣了,他的主管胡定華,也是開創台灣半導體業的元老功臣,曾經讚美史欽泰:「在台灣半導體產業發展上,史欽泰是真正帶兵領將、創造契機的人。」

    帶兵領將,他不罵人,不摔公文,工研院曾用「柔性革命」來形容史欽泰的領導風格及成就,而他把功勞推給每一位共同奮鬥的人:「我是偷懶的人,喜歡拉著大家一起做。」他認為,「我們的寶島變成閃亮的鑽石,是很多人的貢獻」,不是一個人。

    曹操註《孫子兵法》:「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史欽泰印證了。

    ▋工研院是孫運璿的第六個孩子

    「你要盯著你的北極星」,這是史欽泰面對壓力、挫折卻不易徬徨的原因。

他有典範。史欽泰最敬愛的人是孫運璿。

史欽泰始終記得,工研院第一座半導體示範工廠成立時,孫運璿到訪,別人替他佩戴寫著「貴賓」兩字的蘭花,他說:「我不是貴賓啊,我是參與的人。」

孫運璿訪視工研院十次。史欽泰充滿孺慕之情地回憶:「孫院長常說:『工研院是我的孩子。』」孫運璿有四個兒女,第五個孩子是台電(孫運璿在台灣光復後接管台電,領導一群台灣年輕學生,五個月內讓漆黑的台灣恢復了八成電力)。工研院是孫先生第六個孩子。

    「沒有孫運璿,就沒有工研院,也就沒有台積電。」史欽泰與孫運璿互動三十年,親眼見證他如何為台灣科技升級百折不撓。若非孫運璿的魄力、執行力,工研院誕生不了,而半導體就算終能引進,不知是什麼猴年馬月了。台灣當年若沒有IC計畫,史欽泰在國外所學及滿懷抱負未必能落土台灣,他的命運將改寫,許多人和台灣的命運也都將改寫。

    當年沒有人了解什麼是半導體,更別談願景。僅僅將經濟部三個研究所聯合起來成立工研院、改制成財團法人這件事,就引起極大爭議,有個老立委顫巍巍指著時任經濟部長的孫運璿大罵:「化公為私,要不得,要不得!」好不容易通過後,孫運璿去拜謝一位大力幫忙的老立委,那人已經臥病了,他對孫運璿說:「為了這個工研院,我得罪了許多朋友,和老朋友都拍桌子斷交」,他知道自己已經看不到工研院的成果,殷殷囑咐孫運璿:「你要對得起我,就把工研院好好地辦,辦得成功,我就對得起國家。」不久,那位老立委就去世了。

    即使在工研院成功衍生出第一家民間半導體公司「聯電」之後,聯電總經理曹興誠認為台灣有聯電就已經夠了,力阻政府再做「超大型積體電路」的研發。但史欽泰仍帶電子所同仁在沒有預算的情形之下,悶頭苦幹,孫運璿也積極溝通閣員和立委,有一次行政院會,他特別指定史欽泰、楊丁元兩個小伙子去報告。

    那是一次關鍵報告。史欽泰回想此事,「我們很緊張,一再沙盤演練」,方賢齊也提醒他們「要用『人話』講」。院會聽懂了,終於通過動支第二預備金,「超大型積體電路計畫」終獲正式啟動,工研院偷跑研發的預算,這才補足了。而台積電開始萌芽。

     1987年工研院將完工的「超大型積體電路實驗室」,租給台積電,成為一廠,台積電傳奇就此開始。十五年後台積電把起家庴歸還工研院,現在是工研院67館。(圖/史欽泰提供)

    ▋退休轉戰教育界,再度從零做起

工研院的成績出奇得好,孫運璿在二十五周年院慶時也驚嘆:「簡直不能相信。」當時工研院能不能成功,誰知道?大家咬著牙堅持下去,即使那陣子在沒有預算、薪水發不出來的情形下,史欽泰帶電子所周末上「無薪班」,同仁也沒有抱怨,一起撐過來。還有一次,立法院又卡住工研院預算,副院長史欽泰不得不把宿舍「光明新村」抵押給銀行貸款。窮則變。

史欽泰在孫院長2006年去世時,回憶從前的波折,不是沒有感慨,而他也以「天方夜譚」形容孫運璿對發展高科技的熱情、堅定,與當時首長比較,頗有不勝今昔之感。

    2003年史欽泰自工研院退休。他先受邀去史丹佛進修,清華大學越洋邀他出任一個連院館都還沒蓋好的「科技管理學院」院長,近六十歲的他欣然就任,再度從零做起。

    「台灣差人家這麼多,怎麼解決?」他認為源頭在教育。清大讓他開啟第二階段的「社會服務」。

他待在工研院是要提升台灣的未來,而退休轉戰教育界,更是為了未來。「年輕人是台灣的未來。我對未來保持樂觀,憂心不能解決事情。」他寧可行動,不是嘆氣,不是罵。

    「要讓年輕人覺得有前輩在前面,他們可以不害怕」。史欽泰回想自己當年,他要傳遞那時得到的信任與愛:「像孫運璿、李國鼎、潘文淵、方賢齊,他們都讓我們對未來不害怕。」

    他到現在都記得,孫運璿曾鼓勵他們:「不要怕犯錯,有事我來擔。」老院長方賢齊看起來「無為而治」,但私底下替他們排除障礙,讓他們放手去做。

史欽泰認為,現在的青年「很多人看不到未來,所以只求當下的小確幸」。他希望「有經驗、有能力的前輩,不要忘了現在就幫助他們」。鼓勵、引導,幫年輕人把夢作大,就算只是從近身的社區、環境出發,「若能三代都可以小確幸,那就不是小,而是可以永續的力量」,要讓年輕人有信心。

    「你要在人生大海中找到自己的北極星」,必須先有仰望的目標和方向,他鼓勵學生:「不要害怕挫折,人生的挑戰每天都有。」只要盯住目標,雖然奔赴的過程一定會碰到險阻,但是,「我們可以像水一樣,此路不通就繞路,只要目標確定,最後還是會到的」。

     2008年清大科技管理學院在新建完成的台積館掛牌,這是史欽泰自工研院退休後的另一個春天。(圖/史欽泰提供)

    ▋創造一個「科技桃花源」

    「理工先生」史欽泰對陶淵明〈桃花源記〉裡的「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有動人的體會和描述:「你知道遠方有炊煙小屋,那是你的桃花源,你想過去,但前面是牆,也沒有門,那就跟著水走。」古人逐水而居,水是生命之源,「緣溪行」必會找到人家。史欽泰以「水」這個意象闡釋:「水就是『勢』,看清楚大趨勢、大方向,即使現在彎彎繞繞,沿著流水,就會一步步遇見你的桃花源。」

    「恍若有光」,他在工研院這座無圍牆的知識寶庫,體會的「科技桃花源」,到清大之後越來越具體,也越來越有土地氣味。他這輩子一直在追求創新,「創新不是為了創新而創新,創新的目的是在解決問題,解決問題才能創造價值,這才是前進的力量」。

    「台灣有錢了,技術也有了,我們可以利用科技把想要的理想生活打造起來。」他希望科技能解決我們的生活問題,「環境好,空氣好,水乾淨,吃東西安心,生活有樂趣,交通方便」,一個個看起來都是小確幸,其實攸關大環境,「大環境好了,人才會一直進來」。

    環境永續,人才永續;人才永續,環境永續,這是一個匍匐土地的美好活水。

    史欽泰認為,桃花源不在遠方,必須讓它就在我們家鄉,而且就在轉角。「我想結合科技與地方的力量,創造一個機制,落實科技力量,改善生活環境,讓大家都可以生活在一個很好的地方,這就是『遇見科技桃花源』。」

「遇見」,豈是偶然,必須創造,用心想,下手做。

他一生只在兩個單位工作,「工研院、清大,這兩個單位是我最喜歡與最感恩的地方」。他以清大科技管理學院為平台,結合這兩個學術單位長年累積的資源,譬如:清大校友、工研院院友,再加上工研院創業育成單位,以如此豐沛的人脈,參與教學、座談、活動,不僅學生受益,這些「大人」也可因為彼此「遇見」,激發更大能量與創意。

    2008金融海嘯期間,不少企業遭受重擊,在放無薪假。他開設「CEO下午茶」,每周邀請一位CEO來和學生對談,拉大學生視野,希望增加他們膽識,培養自我判斷、作決定的勇氣。而對那些可能正陷人生淡季的CEO也可藉由與年輕人的對話中,沉澱、梳理,有時或可意外得到啟發、能量。

「觀念的種子先撒下去,然後整合大家的力量。」他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者,而且他全程參與台灣半導體引進的過程,深知預算、資源、技術、人才不多,阻力倒是很多的酸甜苦辣,他一心想的只是「問題如何解決」,幾十年來,他模擬出一套「加減乘除原則」和「全資源哲學」。

    「成功不是一步登天的。每天一步一步小累積,這就是加法。」

   「也要用減法。你不能一下做很多事,在資源、心力有限下,先減去不必要的。」

    「乘法是借助別人的力量。以誠信出發,經營夥伴關係,結盟。」

    「除法是分配。一塊餅分給五個人,這是共享。」

     但是,大家永遠覺得別人分到的餅比較大,這是人性。他承認自己最不喜歡做除法,「我喜歡做加減乘,努力把餅做大,才能皆大歡喜」。

他的「全資源」哲學即是來自「加減乘除」。「通常大家盤算手上的資源,只看到錢的問題,其實,如果借助外部及無形的人脈或資源,那個力量,常常超乎想像。」

    這涉及的層面很廣,「人才,品牌、專利、人脈、人格都是資產」,這都是彼此結盟時可以考慮的重要元素,也是未來能否成功的關鍵。

史欽泰把「人格」也列入資產。經營夥伴關係,自己即必須令人信任,「誠信、分享,擴散自己的能力和資源,才能找到夥伴,才有聯盟」。這就是全資源,不是只有錢。對自己的目標要想得夠清楚,「你的想法必須感動人」,別人才會被吸引過來一起作夢,一起實踐。

    「看重自己,創造自己被需要的價值」,史欽泰希望「年輕人不要以為沒機會,不要以為上輩子的人把機會用掉了」,看看那些老一輩的人,他們幾乎都出身貧苦,在那麼差的環境都知道不要被限制住。

    史欽泰也提醒:「不要只為錢生活」,科技的目的不是只有荷包滿滿。他一直記得孫運璿晚年常常似乎內疚地自問:「台灣科技起來了,但人民是否幸福?」大哉問,孫先生早就看到了,幸福不是只有錢,有錢不必然幸福。孫運璿在「超大型積體電路計畫」通過之後才幾天就中風倒下,艱苦復健又可會客後,他晤見知名作家丘秀芷,才從死亡邊緣回來的他,開口竟是自責:「我文化建設做得太慢太少了,來不及了。」

    孫運璿的未竟之志,似乎也成了史欽泰心事。他常說「富而好禮」,「禮」不是徒具虛文的形式。「禮」就是文化。文化無所不在,無處不可自然呈現,甚至氛圍即有。

     2024年史欽泰()獲遠見高峰會「君子科學家獎」,由他的老長官、老戰友孫震校長頒獎。孫校長也曾獲「君子經濟學家獎」。(圖/沈珮君攝影)

    ▋文化是骨子裡的靈魂工程

    史欽泰任工研院院長時,有一天,他在報上看到一張照片,小提琴家林昭亮指著身後一間破敗的日式老房子說:「我在這裡長大」,那間老屋是工研院早期宿舍,史欽泰才知林昭亮是工研院子弟,他父親是聯工所的工程師。

這是工研院之光。史欽泰把那棟房子整修好,林昭亮回台開演奏會時,常會到這棟小屋坐坐,有時也帶朋友來。平日這棟小屋開放給工研院同仁洽公、聯誼,牆上掛著老照片。這就是一種文化氛圍。

    史欽泰希望工研院是「走動的博物館」,轉角就有歷史遺跡,所以他後來還辦了科技小旅行,台積電「起家厝」第一廠還以原樣保存在那裡,讓大家知道台灣矽島就是這麼樸素地走出第一步。

    他把在工研院揭櫫的精神,也帶到清大校園,在世界列強領袖帶頭崩壞倫理的當下,仔細品味這些傳統、樸實的話,實在令人發思古之幽情:

「民主自由:但要富而好禮。

 創新:自強不息,創造價值。

 誠信:彼此尊重,合作的基礎在此。

 分享:唯有如此,才能共同進步。」

    文化是骨子裡的靈魂工程,不是一蹴可幾,孫運璿早早就看到問題,這是我們世世代代必須繼續承擔的責任。

史欽泰在清大台積館建立「孫運璿紀念中心」,台積電共同創辦人、半導體大老曾繁城捐贈全部設備。台達電創辦人鄭崇華在公司三十周年慶時又添一筆「孫運璿科技講座」基金。鄭崇華完全不認識孫運璿,他純粹是感念孫院長拚命給台灣創造的經濟成長環境,讓他這個當年一無所有的小民有機會創業。史欽泰藉此講座開辦課程給一般學生聽,希望清華學生至少在畢業前「浸潤在這樣的歷史中」。

    不是崇拜個人,而是繼承孫運璿的無私;不是感恩而已,而是繼承他「雖      九死其猶未悔」對國家的熱情和實踐,至死方休。

真正的愛是承擔、負責,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是選舉說說。

    今年初春,史欽泰得到遠見高峰會的「君子科學家獎」,頒獎人是前台大校長孫震,孫校長也曾獲「君子經濟學家獎」,他任職工研院董事長五年,當時工研院院長就是史欽泰,他對史院長有深刻認識:「史院長有遠見,謙讓、擅長溝通,他成就別人的專業,本身又有專業、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以品德領袖群倫。」孫校長更以其功業之大卻為台灣一般人所不知,他借《論語》的話讚美史欽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台大教授蘇弘達說:「史欽泰是一個傳奇,他鼓舞世代每個人創造自己的傳奇,讓大家不要小看自己。」

    己立立人,己達達人。史欽泰是「社會服務」的極致了。

回應 回應給此人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ity.udn.com/forum/trackback.jsp?no=50257&aid=7249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