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返天人峽  

水然著

　　冬日午後陽光暖和，鮪魚懶洋洋翻過身，窩在暖烘烘的被中，如小熊冬眠。 

　　「鮪魚，醒來！我們不等妳了。」水然整裝好自己，抓起大衣，用手推推被子春捲的鮪魚，滾了一圈。「起來。」 

　　「水然，好了嗎？」奔奔兔子問，開門進來見鮪魚仍在睡。 

　　「她不願起來。」水然舉手投降，她已叫了鮪魚一小時，鮪魚仍然不起來。 

　　「沒有發燒。」兔子探向鮪魚的額頭，體溫正常。「方？」 

　　「鮪魚累成這樣，帶她出去也沒精神，由得她休息。阿沙奇在發燒，要留下來休息，兩人可以當伴。」幻方看看時鐘，又道：「時候不早了。」 

　　水然寫下字條，用杯子壓在茶几上，悄悄離開，出發到旭州天人峽的考古地點。勒奇扛著比平常長的滑板，在門外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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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舊地，景物依舊，水然睇著窗外的雪景，聽到日本流行音樂，裡頭播的多是與聖誕節有關。輕快的節奏和沈重的心情成反比，明天就是平安夜，但願一切平安，水然默默祈求。 

　　「方先生？」勒奇察覺水然的沈默，在她旁邊問：「以後的打算？」 

　　考古的工作臨時中斷，幻方本來的計劃給打斷了，源義人的房子不能回去。現在是旅行旺季，打電話問過，酒店滿客，機票也未必有，而他們的機票正好是一月上旬的，要等待航空公司的通知，這十天不知怎樣過。「還沒有，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我之後會回家，方先生可以考慮一起同行，阿沙奇那邊的房間很多，不用擔心住宿的問題。」勒奇不容置疑地說：「而且深見那邊不好再打擾了。」 

　　不能住？水然回過頭，對駕駛的勒奇顰眉。 

　　「我們到了。」勒奇淡淡地說，沒有忽略水然的疑問。「妳回去問鮪魚就知道了。」下車扛滑板和繩子，跟著幻方到洞穴去。 

　　和鮪魚有關？水然抿嘴沒問，勒奇存心吊人胃口，她又何須費力套他的話。 

　　「就是這裡，發現天女的羽衣。」幻方指出秘道，蹲下身細看四處，遺跡沒有愛到破壞。 

　　勒奇探身試了下狹窄的通道，他曲著肩胛骨，根本不能活動，要他塞下去真的太勉強。他拿過滑板，滑板可以順利通過，只差怎樣乘這個進去。 

　　「要我進去嗎？」水然方開口說一句話，只因這裡得她一人可以沒難度通過。 

　　「拜託妳了。」勒奇將繩子綁在她的腰際，繩子非常長，幫她套上電筒安全帽。「妳只顧前進，繩子不夠，我會叫妳停的。」 

　　水然點點頭，轉頭就走，一副沈默得令人害怕的樣子。 

　　勒奇忍不住拉著她問：「妳怎麼了？」指尖感到她的顫抖，微乎其微的。 

　　「沒，我很好，在想鮪魚罷了，她一個人待在深見的家……」水然粉飾太平道，推開勒奇的手，蹲下身。 

　　「等一下。」勒奇蹲下身，立時感到一陣極寒的陰風吹過，來自黑幽幽的洞穴，風聲聽來像痛苦的呻吟聲，身前的女孩打了冷顫，又強裝出堅強的模樣。勒奇終於明白水然為何沈默，前兩次強裝沒事，但第三次冷靜的面具再掛不住了。「妳在怕？」 

　　「我沒……」水然想脫開勒奇箝住她的雙手，勒奇的容忍有限度，水然可以甩開他的手一次，不代表有第二次。水然細聲叫道：「放開……」父母在旁邊看著。 

　　「妳別去！」勒奇近乎命令的口吻，令水然皺眉，不禁掙扎起來。 

　　奔奔兔子見兩人拉拉扯扯的，水然進退兩難的樣子，作母親的當然要問：「怎麼了？」 

　　「沒什麼，媽媽。」水然回答，警告的瞪了勒奇一眼。 

　　只需一眼，奔奔兔子明瞭女兒眼底的惶恐，執起繩子自動自覺綁在自己的腰際。 

　　「兔子？」幻方自兔子堅決，也不多說一句。 

　　「我和她一起去，這通道只有我和水然能夠通過，然後我們會拉你們進來。」奔奔兔子怎能丟下害怕的女兒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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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呀──呀──呀──」 

　　尖叫聲和著陰風，在整個通道迴響，衝向出入口的兩頭，雜雜亂亂的竄過遺跡的每一個角落。 

　　已抵達密室的奔奔兔子掩耳回頭，差點仆倒在地上，雙腳硬生生釘在地上，兔子低頭一看，頭上電筒掃向腳跟，幾隻透明的小手抓住她的腳，不讓她離開。兔子額角立時冒冷汗，試著拔出腳，卻發現全身動彈不得，活像揹著幾個小孩在身上。 

　　「救命……」兔子微弱呼救，莫名失音，口似是給掩住了。 

　　「兔子！」 

　　「水然！」 

　　另一頭的男人緊張叫道，趴下身用電筒照射，通道狹長，光束的覆蓋範圍有限，兩人什麼也看不到。 

　　「妳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幻方企圖爬進去，他不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妻子和女兒都在裡面，他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確定。 

　　「爸……爸……勒奇……」驚慌的顫音傳來，總算有回應。 

　　「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幻方急不及待問，從水然的聲音聽來非常虛弱。 

　　「有……有……有鬼……」水然今次的聲音好像給捏著脖子，事實上透明小手朝她的脖子進發。 

　　「是小孩的幽靈！方先生讓開點！」勒奇立即做出九式，法咒如箭，破開一處清明。 

　　水然昏沈聽著勒奇的法咒，密雜如潮的小手退開，消失無蹤。她連忙爬向昏倒的媽媽身邊，搖晃母親的身體卻醒不過來，再探探她的鼻息。然後，水然吁一口氣。媽媽沒事，只是昏倒了。 

　　「爸爸，勒奇，媽媽昏倒了。」她看著狹窄的通口，要兩人一起離開是沒可能。 

　　「水然，妳先將繩子環著箱子，如果有事就唸靜法咒，我等會會來。」勒奇將繩子綁在滑板前後兩端的扣子，又道：「幻方，等會幫手拉。」自己爬上滑板，幻方拉繩，滑板消失在通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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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陰氣怨氣真的很重。」勒奇由滑板站起來，方才差點著了小鬼的暗算，跌得一身紅泥。「這些小鬼！」勒奇罵道。 

　　水然吞吞口水，腳步虛軟，這些果真是小鬼，不是人啦！「勒奇，媽媽給小……他們弄暈了。」 

　　勒奇拍一下她的肩頭，像要叫她安心，俯下身探視奔奔兔子，著水然看顧。雙手在胸前合十，抬起銳利的眼睛，這些小鬼可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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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風微微吹拂，鮪魚畏寒的翻身，躲回被子中，風又止了。半睡半醒間，她自問好像沒有忘記關窗、關門，為什麼有風？她瞇著眼睛看，臉前多了個大個兒，嚇得她彈跳起來。 

　　「你、你、你……」你了半天還說不出完整的話，鮪魚將被子當披風，密密實實包著自己。這冷凍人怎會自己跑進來！而且是她睡覺的時候！ 

　　「聽女僕說妳沒用過午飯，以為妳有哪裡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深見真晴冷淡地說，不似有話句中的關心。 

　　「我很好，這裡的床太好睡，害我睡得不願醒來。」鮪魚敷衍答話，如果不是穿著睡衣，她可以逃得遠遠的。 

　　「那就好。」深見真晴比著擱在桌上熱騰騰的飯菜：「趁熱吃。」 

　　這人真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命令人的口吻真令人討厭。鮪魚皺眉，不禁生了反抗的心態，可肚子著實餓了，不好為了外人，對不起自己的胃。見深見沒有意思離開，鮪魚瞪他一眼，深見似是不明所以。鮪魚嘆口氣，露出手腕，小小心心吃起飯來，免得露睡衣餡子。 

　　鮪魚一邊吃一邊偷瞄深見的動靜，如果他稍不規矩，那碗熱湯就用得上，用得上來潑人。 

　　深見欣賞著鮪魚爽直的吃相，越看越鍾意，走了大尾的魚兒，仍有這尾小的。見鮪魚吃得差不多，他開口問：「鮪魚，聖誕節有空嗎？」 

　　「幹嗎？」鮪魚沒好氣應他，她的起床氣未退，又不喜歡深見，有好臉色也難。 

　　深見的冰牆就如鋼鐵，對鮪魚的冷待不痛不癢，繼續邀請：「我想約妳。」 

　　鮪魚瞪圓靈動的眼睛，含著熱騰騰的湯，聽進耳裡，湯水卡在氣管，嗆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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