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預知的敵人
水然著
壇內飄著檀香,深見真晴、阿沙奇和勒奇圍著圓盤,圓盤上繪畫複雜的玄術圖,深見真晴垂吊著玉佩,在空中打圈兒,細微的牽引占卜吉凶。
「名字?」深見真晴問。
「遙,結城遙,他生死未卜。」阿沙奇說。
「遙。」玉佩旋轉著,停留在某個位置上。「這裡。」
「在人間某處飄泊。」勒奇接腔。
「他被殺了,是嗎?」阿沙奇平靜地說:「知道是誰殺的嗎?怎樣可以讓他升天?他在哪裡?」
深見一語不發,灑下勒奇帶來的泉水:「神、靈、現!」
圓盤冒煙,不是因為泉水的溫度,長途跋涉水早就冷掉了。煙霧中,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是遙!
「有問題就快問!」深見道,以自身為媒介接通陰陽。
「遙,你在哪裡?」阿沙奇問,無論如何,他都要好好安葬遙。
遙的嘴巴開開合合,聽不到聲音。
「多數死在水中的人都沒辦法說話。」深見真晴在陰陽打交道,司空見慣。
「阿沙奇,問是非題,或者讀唇語。」勒奇指出唯一的辦法。
阿沙奇吹鬚子瞪眼睛,深見和勒奇閒得要緊,要他讀唇語。爆!他又沒學過,他發出遙可能說的字:「落……剝……綠,爺……野,村……泉……」
「綠野泉?」勒奇拼字,眼神亮了亮。「深見,等會借我水脈圖。」
煙霧消去,深見真晴半垂黑瞳,繼續占卜:「有人在另一頭,強大的敵人在接近,紅色眼睛的敵人從南方和北方來。」
「很近?幾日後會到達?」勒奇盤算著,要爭取時間。
深見真晴突然收回玉佩:「來了……」手掌有炙熱的感覺,有人通過異空間傷他,手掌泛起玉佩的紅印,敵人是個難纏的角色。
※ ※ ※
「姊姊……」鮪魚沾床就睡,睡了舒舒服服的覺,悠悠醒來。
床上哪有姊姊的影子,鮪魚忙著找人,在床上來個鯉魚翻身,驚得在窗邊出神的水然回頭,拍拍自己的心口道:「鮪魚,妳醒來就別嚇我。」
「是姊姊先嚇人,我以為妳不見了……哈……」鮪魚打了個大呵欠,抓著棉被,爬到水然身邊。冬眠多日的活潑甦醒,皮皮的玩性又回來作亂。「為什麼不睡?睡夠了嗎?哈……」
「鮪魚,妳累就睡多一點,別向著我打呵欠。」水然推鮪魚回去床邊。
「姊姊,一起睡嘛。」鮪魚瞇著眼睛,愛睏地撒嬌。
「我不睡了。」水然環抱自己,想起方才作的惡夢……
冰冷的雪打得她的臉很痛,很痛,很痛。她撫著自己的臉,滿掌的血,些許淌在雪地上,開了血花。
「水然!」勒奇的聲音很焦急,從遠方而來。
為什麼那麼焦急?她不明白,一抹黑影衝向她,胸腹炙痛,痛得她幾乎昏倒。雙腳失去力氣,她的胸腹多了一把刀柄,痛楚加劇,溫熱的液體流得湍急,白森森的利刃沾滿了血,即將再落下……
她眼眶火熱,醒來才知道是夢,淚滿襟。她被殺了,被殺的驚惶、不捨、痛楚滲透所有知覺,她怕她會一睡不起,害怕沈睡在惡夢之中,更恐懼這會是預知夢。
「姊姊。」鮪魚喚道。
「什麼?」水然問,不再去想惡夢。
「那個……深見真晴看起來來頭不少,好像……好像很可怕的樣子。」鮪魚支支吾吾說,那個人的雙眼一睇著她們兩姊妹好像會發光似的,活像要吞了她們。
「勒奇也有那個味道,鮪魚不怕嗎?」水然好笑地道。
「勒奇哥哥的眼神很柔和,尤其是看著姊姊的時候。」鮪魚握緊小拳頭,很認真的樣子惹水然發笑。
「鮪魚,阿沙奇看妳也是這樣子。」
「姊姊,他哪有!別笑人家啦!」鮪魚抗議,臉蛋不爭氣的紅了。
水然呵呵笑著,躲著鮪魚的枕頭攻擊,取笑道:「呵呵,我的傻妹子回來了。」
「妳才傻兮兮,我哪裡傻了!」鮪魚抓著枕頭賣力攻擊,追著水然滿房間跑。
兩姊妹妳追我逐,笑聲暸亮,直到有人敲門。鮪魚的頭髮亂得像瘋婆子,水然順過頭髮問:「誰?」
「是我,深見真晴。」外頭的人說。
水然著鮪魚整理好儀容,只開了門的小縫問:「有什麼事嗎?」
「我來幫鮪魚看看她中的幻術,這方面我比勒奇熟手。」
「要等一下,她剛醒來。」水然猶豫要不要請他進來,終究他是主人家,要他站在門外等怪怪的。
「妳不像剛醒來的樣子,有哪裡待慢了嗎?」深見眼利地說,那雙黑眼睛最犀利。
「沒有,你多心了。」水然裝傻笑道。
氣息掩蓋不了謊言,深見真晴用指尖支起水然的下巴,陰沈地說:「我沒有看錯的……」
「姊姊!我好了!」鮪魚喊得好大聲,應是看到這一幕,雙頰氣鼓鼓的。
水然趁機避開,退開幾步,鮪魚爽快打開門,道:「姊姊是勒奇的!」
什麼是勒奇的?她身上可沒有標明為勒奇的所有物。妹子,妳要先搞清楚哦!
深見挑高好看的眉,走逵房間說:「妳叫鮪魚是嗎?過來這裡坐著。」
鮪魚氣勢十足的坐在位置上,方才說害怕的小鮪魚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可惡,這人調戲姐姐!還在她面前!她要跟他說個清楚明白!
「那我……」水然不知道自己該留下,還是離開。
深見真晴在房間四角點香,佈置清除幻術的環境。他正坐,一邊放器具,一邊說:「妳留下。」
水然望著他嚴肅的側臉半晌,坐在鮪魚的旁邊。這人如鮪魚所說,有點陰陽怪氣,害她也跟著害怕起來。
深見真晴挑起一面小鏡墜,喃喃唸咒語,鏡子旋轉,越轉越快……
她們好像瞥到一個人影在其中,她擦一下眼睛細看,鏡子在搖晃,房間在扭曲,一抹白光吸去她們的靈魂……
「回到過去……」深見真晴說,收好小鏡子。
※ ※ ※
午晌的陽光明亮,幻方徐徐醒來,心中始終記掛著一件事,他沒有多留戀床舖一分,靜悄悄爬起來,兔子仍在旁邊睡。他拿出源義人的電話,將每則通訊錄抄下來。
源義人紀錄下來的電話,大致分為研究相關、私人性質和不分類。做研究工作的人慣常有個通病,將物件分類,也方便幻方做分析,挑出可疑的電話號碼。不多時,百來個電話號碼中挑出十來個可疑的,還有為近日遭遇做的記錄,幻方審視清單,滿意點頭,不過只有這些很難要傷害他們的人入罪。他轉頭察看兔子,她睡得香甜。幻方親吻一下她的臉頰,留下便條,找雙奇商量。
※ ※ ※
「終於靜下心來了嗎?」勒奇滿臉的汗水隨俊臉滴下,氣喘吁吁。前世的事盤據他的思緒,到現在他仍調整不到心情,尤其結城優太的臉老是和阿沙奇重疊起來,前世所受的屈辱和怨恨逐漸生根。
「這句話留給你自己用吧!」阿沙奇支著竹劍站著,全身疲憊得差點使不出力氣來。毆!勒奇靜不下心情,強拉他到劍道場打上一、二十回合。
劍道講求無心、不動心、無我、空,清空自己,然後專心致志交手。阿沙奇從小就學習劍道,已達七段,勒奇硬是高他一段。可惡!
「怎樣累到動不了嗎?」勒奇一張嘴皮子欠人揍。
「你才是!」阿沙奇沒戴頭盔就殺過去,氣勢萬鈞的一砍。勒奇著實太累,擋不住阿沙奇的蠻力,竹劍飛脫,猛力在空中飛旋。剛巧幻方開門,竹劍迎臉而來,雙奇心知不妙。
幻方一下旋手,竹劍如黏在手中旋轉,單手接著竹劍。
雙奇見著鼓掌叫好,幻方倒不好意思,搔搔頭走進來。
「方先生好身手,學過劍道吧,應是高段。」勒奇正坐,幻方深藏不露,令人刮目相看。
「剛才那一招教我!」阿沙奇吹了口響哨,眼睛發亮,想不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幻方懂劍道,剛才那一手真是絕妙,他有眼不識泰山。
「好。」幻方同樣爽直,一口答應,遞上清單:「我有事需要你們的幫忙,我被綁架的事,你們應有聽聞過,我意外得到源義人的電話,從裡頭列出可疑的電話,可惜這些未必構成足夠的證據。」
「嗯。」勒奇沈思。
「查電話公司可以查到什麼嗎?」阿沙奇沈吟。
「如果是做綁架犯,我想不會留真實姓名或地址。」
「那即是有等於沒有?嘖!」阿沙奇怒瞪著電話洩氣。
「這些線索不會沒用處的,只要拜託一個人……」勒奇突然住口,鳳眼警覺地掃視,然後衝了出去。
「怎樣?有事嗎?」幻方也感覺氣氛不對,忙問阿沙奇。
阿沙奇也跟著跑去:「我怎知道?」先跟著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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