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劫後的平靜
水然著
快樂頌的和弦在清晨響起,沈睡的人清醒幾分,失去手中溫暖的感覺,悵然若失,與冷空氣接觸。和弦聲驀止,男音跟著響起:「摩事摩事(喂)。」手中重新感受暖意。
日文?是的,她來到日本有好些日子……水然的腦袋又陷入茫然的昏沈狀態,好像太久沒睡過一場好覺,舒服得不想起來。
「嗯,我接了水然,她很安全……」隱約聽到對方的吼聲,水然皺皺眉頭,勒奇壓低聲警告:「阿沙奇,小聲點,小心你的喉嚨!」之後,靜默了好幾秒。
「你找到天女殺人的原因?和結城的歷史有關。」勒奇黯下眼,水然感到手掌很輕很輕地受壓。「即是結城優奈利用藤原美和身體中的胎盤,變成天女殺死九天女的後代。嗯,一切的結好像打開了。你怎樣知道的?」聽到他的輕哂。
「鮪魚說的?她怎會知道?」勒奇有一絲驚訝,水然聽到妹妹的名字,清醒大半,睜開眼來。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漂亮的長髮披散,身著單衣,可看到衣下的繃緊肌理。她的手掌一緊,下意識握拳,握住了他的手。
水然一駭,想抽手,不知何時和他十指緊扣,臉蛋俏紅。勒奇轉過頭,眼光幽深,是一抹難解的傷痛眼神,水然從沒看過一向驕傲的他竟有如此表情,心更往消極的方向走。難道鮪魚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心如繃緊的弦,又因勒奇一句話而放鬆下來。
「鮪魚醒過來,卻什麼也不記得,一切都很好。準備好落腳的地方嗎?」勒奇說了一個地址,放開水然的手,點頭要她安心躺著,抓起紙筆寫了電話。「這個地方理沙子應該不會知道。阿沙奇要小心,避開她,她的前生就是結城優奈,即是七天女,鮪魚是獵物。」
「源義人?他受到重創,暫時應無力追尋我們。待會,我會聯絡幻方,並且帶水然過去,一切小心。」勒奇收線,吁口氣,才伸手碰觸水然的額頭,確定穢氣已除。
「洗好臉後,再回來躺一下。」勒奇放開手,頭髮垂下來如縵帳,隔開外面的世界。水然明知勒奇說的是正經,沒有別的意思,心仍如小鹿亂撞,眼睛不敢須他對視,怕被他看得透徹。往下瞄的眼睛滑到勒奇因俯身而敞開的衣領,和式的睡衣中遮蓋不了什麼,露出結實的胸膛。水然感到臉蛋一陣火燒,熱燙燙的,緊張的雙手抓緊被單。明明勒奇正襟危坐,手也沒有碰到她,卻給予了無比的壓力。
勒奇見她美麗的容顏百般旖旎,尤其知曉前世姻緣,心中意念難以把持,初種的情種茁壯成形。潔白修長的手指挑起水然羞怯低垂的頭,捧著她的臉蛋,搜尋眼睛中,與前生相同的靈魂。
黑眸滲了幾分羞怯、幾分懼怕,勒奇怕他的猛浪嚇得水然再次逃開,克制而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再遲緩地退開,意猶未盡。
他、他、他做了什麼?水然感到潮熱,尤其是額頭一陣火焰般的炙熱,雙手緊張交握,發出「拍達」的聲音,是珠串碰擊的聲響。水然的手腕重新戴上天藍色的珠子,取代澄澈的黃珠子。
「之前那串呢?」水然預感跟了她兩年多的珠串已失,心中婉惜。
「那串沾了穢氣,已碎,預知能力的枷鎖也失去了。」勒奇的表情黯淡,他差點失去水然,他低估了源義人的狡滑,昨晚幾乎耗去大半神力,才救回自己和水然:「我本以為這件事是正確的,我不會再封鎖妳的能力,順其自然。」他也不想再令她哭,前生的她抱著嬰孩傷痛離去的身影歷歷在目。
勒奇不太對勁,雖有兩年的時間沒見面,水然仍感到這高傲神官的轉變:「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前世的是應該忘掉,天女的神力令黃泉的孟婆湯失效。忘了前世的水然,何須要知道,自尋煩惱去?「快去梳洗一下,等會我會聯絡幻方。」再問下去,他平靜的表情再掛不住,前世今生的衝擊,令他的思緒紊亂,理不出所然以來。
「嗯。」水然乖乖到浴室,不斷回頭看他面對窗外的高大身影。
他有心事……有什麼事會令能力高強的他煩心呢?水然對鏡自問,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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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雪景迅速後退,水然支著腮,無心看札幌市的雪景,腦中盤據和爸爸幻方的通話。
『水然,平安了嗎?人都沒事嗎?』幻方急促又緊張地問,三日不見如隔三秋,誰也沒料到會經此變異。
『爸爸。』水然聽到爸爸溫柔的聲音,立即紅了眼眶,努力眨眼止淚。『我很好,鮪魚她在阿沙奇處,大家的行李我都安頓好……』
『水然,如果有危險應該和鮪魚先走,而不是單獨和源義人對抗,一個女孩子怎樣和一個大男人角力?』幻方隱約聽到啜泣聲,嘆口氣,不說重話:『人沒事當然好,不要令父母擔心。』
『嗯,爸爸和媽媽不要再跑掉。』水然忍不住眼淚,多日下來的擔心宣洩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辛苦妳了,水然。我取得天女的羽衣,詳細情況我待會再說。爸爸和媽媽會在那裡等妳們,幫我向雙奇先說聲謝謝。』
『嗯,我知道。爸爸,和媽媽說,我很想她,我也想你。』
『傻女兒,我們很快就見面,乖……』幻方給列車駛入的聲音打斷:『有車了,水然,拜。』
『拜。』
幻方拉著兔子上車,另一手緊抓著手提包,裡頭就是源義人朝思暮想的天女羽衣。想到這裡,手心不禁冒汗,昨天可是好驚險才得來的……
深夜時份,幻方和奔奔兔子一洗落難的樣子,出發到化驗所拿取羽衣。本以為化驗所早已關門,要破門而入什麼的。意外地,裡頭櫃台的女接待員殷勤接待他們。
咬字清晰的女接待員覆述一次:『源先生有要事在身,拜託你們來拿「約定好的物件」,麻煩你們提供相關的證明。』
幻方拿出北海道研究所的工作證,女接待員核對身份,非常猶豫地說:『源先生每次都親自上來,雖然方先生提供了工作證,但程序上……』
兔子打斷女接待員的拒絕,她實在看不過眼女接待員欺負幻方的軟脾氣,道:『抱歉,我們就是因為源先生沒時間,他在閉門研究羽衣的來歷和考證。因此他將電話給我們,好方便他在閉關時,有人可以幫他取回來。而且,先前接電話的是我,我們是受命來取羽衣的,這電話是最好的證明。』兔子什麼也不管,豁了出去,把電話放在櫃台上。『我們研究所資源非常緊缺,已沒時間多拖一日才取回羽衣,所以才深夜前來。我們再交不出成績來……妳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女接待員半信半疑地按下源義人的電話,果然電話響起了。說了聲對不起,乖乖進去,然後羽衣到手了。
幻方踏上計程車,萬分佩服說:『兔子,妳的口才好厲害哦!』
『呵呵,你現在才知道妻子的厲害,我還有很多招式。』兔子躍躍欲試,她終於在最危急的時間幫上忙,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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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勒奇打斷水然的沈思,車子駛進了庭園,一間和式的大屋聳立在前,瓦頂白磚,木製長廊,如日本江戶人家的大屋。
身著管家服的男人帶著黑色西裝的僕人們從裡頭出來,幾個健碩得大得死大熊的男人接過勒奇從車子拿出來的行李,其他的立在兩旁恭候,場面如黑道片所見的情節。
「要進去哦!」勒奇拉起她的手,步進令她惶恐不安的屋子,她該不會是要見山寨主或黑道人物什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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