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水然著

　　下弦之月，精怪出沒之時，『綠野泉』旁，小圓胖的身影拖行地上的少女。少女已然昏了過去，腕脈處用手帕縛好，染了點點鮮紅。 

　　婦人用手背抹了額上的汗水，貪婪的目光察看少女溫潤的肌膚，舔了一下乾涸的唇。她要忍耐，只要月光照在泉水，這個陰童女就是她的了，她可以化身為人，報復可惡的人類。人類是貪婪的動物，自稱萬物之靈，破壞大自然破壞得心安理得。幾百年來，她以木雕的形態，看盡人間世情、戰火凌亂，人類不知改進，開墾再開墾山林，將他們山靈精怪趕盡殺絕，她何來不恨、何來不怨？ 

　　伸出圓潤的手指，撫著少女的嫩膚，只要飲血，才能對人類作出反撲。 

　　再輕柔的觸感，都驚醒了漸漸轉醒的少女。水然睜開了眼睛，愕然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母親』，她正壓在自己身上。 

　　水然環視四周，她頭頂上方有一池泉水，四周是森林。頭頂和手腕傳來痛楚，如潮的記憶一下子湧進來。 

　　「妳是誰？妳不是我母親！」是的，『母親』將她帶到森林深處，她再也跑不動，令『母親』被迫停了下來，可怕的是她連氣也沒有喘。正當她想問為什麼時，頭頂傳來刺痛，黑暗包圍了她。 

　　水然嘗試推開身上的女人，正確來說是樹精，神情由冷靜變為驚慌，她推不開比她嬌小的『母親』。而樹精正握著她受傷的手腕，湊近伸出舌頭的唇畔。 

　　「不要！」她低叫著，聲音低啞，恐懼如雷貫耳充斥心頭。硬是推不開身上的人，『母親』被附身之後，力氣變得好大，她的手腳像有生命的黏附在地上，體溫好冰，冷得她直打囉嗦。 

　　「放心，我只是嗅一下陰童女的血味，可惜分了一點給那小樹精，我以為可以獨吞呢。」樹精咭咭笑地說，很滿足陰童女的味道。 

　　「妳等會不要動哦，我會盡量保持完整，我只要妳的血，乖乖地喲。」樹精用『母親』的溫柔安撫她，更令她毛骨悚然，昨日之前的溫柔不復見。母親溫溫的手總愛撫順她的頭髮，用愛憐的眼神睇著她和鮪魚，她心中一痛。母親絕對不是惡鬼一樣的模樣，企圖撕碎她。 

　　「發夢！為什麼我要聽妳的？妳又不是我『母親』。」水然硬聲說，一味努力掙扎。 

　　「真是不聽話的女孩！」樹精不滿道，抓得她更緊、更痛：「近千年來，我們山精妖怪不是受你們的氣嗎？說破壞就破壞，奪走了我們的森林、湖泊、山泉，奪去了幾多生靈，哪一樣不是你們人類的所為！」 

　　震懾於樹精的話，水然驀然不動。 

　　「沒錯，乖女孩。浸過了泉水，就會得到解脫，脫離成為醜惡人類的命運。」樹精放柔了手勁，拉水然到水泉邊。 

　　銀色的月光灑在泉水上，閃閃發光，清澈而甘美，是一個未經污染的水泉。水然木然的看著水的深度，腳尖即將碰到水泉之時，水然猛力掙開樹精，往旁邊的山路跑去。 

　　「刁頑的女孩！」樹精差點被推倒地上，腳牢牢地抓住地面，才不至跌倒，抓著空氣的雙手。最後，搆到水然的衣衫，丟入泉中。 

　　來不及尖叫，水然住後跌入深不可測的水泉之中，翻起很多泡沫，瞬間被淹沒了。 

　　近一分鐘後，水然由山泉的另一端上來，嗆咳了幾下，毫無預警跌下水時嗆到的。濕透了的身體變重了，泡了水的衣服像爪子，將她往水裡拉。幸好，她懂得游泳，自小與水結緣，今天活命多得這個緣份。 

　　踏草的聲音傳來，水然抬眼，冰冷的手按住她的肩膀，俯下的圓臉泛青，尋找她的頸動脈。 

　　「呀，不要啊，救命……」她用盡力氣的尖叫，和夢境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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