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好想跟妳說這話 - 深海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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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好想跟妳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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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渴望飛翔盒 809666 恰恰涼涼伶玲

＜好想跟妳說這話＞

　
　　功課一忙，睡眠時間便給剝奪了，每天睡五六小時實在不太足夠。

　　睡眠少，精神就不好，這幾天渾渾噩噩的，腦裡浮沈的盡是英文課本上的彎曲文字，像一條一條小蛇，不斷在咬噬我的神經，吃掉我的腦幹細胞。

　　床上躺著個大背包，裡面放了明天上課用的書本，我約略整理一下，提在手中重甸甸的。

　　此刻眼皮沈重，斗室中看出去一片混沌，腦袋三不五時處於休克狀態。

　　漸漸地，課本上的文字化作蝌蚪躍動起來，脫出平板的書頁，游離在空中，一忽兒在前，一忽兒在後，瞬間聚合分離，在頭頂盤旋。自知身體不行了，伏在桌上就昏迷過去……

　　彷彿間，我又來到這陌生的地方來……

　　說它陌生，是我不知道這地方在哪，離家有多遠，怎樣來到的，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經過什麼途徑，全都空白一片，沒有記憶。也不知來作什麼，好像一瞬間便來了，憑空而至、驟然降臨似的。

　　然而這地方我來過的，空氣中瀰漫著似曾相識的氣息。

　　這裡有很多房間，每個面積大小不一，大的有如課室，小的比雜物房還要小，一條筆直的走廊把房間分成左右兩邊，我彷彿一只飄動的靈魂在虛空游走，站在長廊這邊看過去，盡頭隱沒在冷冷的墨暗中。我依次逐個房間找，想找一些東西，可是什麼東西卻想不起來。房間沒有門，門內空空盪盪的蕭條四壁，地上、天花板和牆身一色灰白，或許有顏色也說不定，四周陰沈空間中唯有明暗可辨，其他顏色無不換成灰灰的調子。

　　腦袋空空洞洞，獨個兒走了一會兒，忽然發覺手裡抱著一團包裹，看清楚是個小書包。這……真是熟識不過了，那是我幼兒班用過的小書包，是媽媽在百貨公司買給我上學的，小學以後沒有用它了，但仍保存著，偶然放些文具小書本什麼的，又可以重溫一次小孩子上課的快樂時光，可惜搬家後小書包便找不到了，那時還有一陣子悵然。

　　手上的小書包印了個hello kitty的圖案，不會錯的。我環看四周，沒來由地湧起熟識的感覺來，這裡不就是小時候唸過的幼兒園嗎？眼前空洞的房子是教室，本來是擺滿了書桌椅子的，為什麼現在什麼也沒有，變成空房子呢？

　　我在找誰？

　　四周黑沈沈的空氣沒有回應！

　　我感到無比孤寂，捲曲著身體，把懷中的小背包擁得緊緊，那是媽媽買給我的。忽爾腦袋靈光觸動，我在等媽媽，媽媽說過放學便來接我，可是小同學們都離開了，老師又不見，媽媽仍沒有來！

　　我在暗黑的長廊中邊跑邊找，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長廊盡頭沒有出口，媽媽不在，她沒有來，我在等她啊！

　　渾身疲累，我緊抱著書包，挨靠在牆壁上，整個人滑了下去，把頭埋在膝上。媽媽會不會來？她忘了我在等她嗎？

　　越想越害怕，沒有媽媽的空房子是如此令人不安，寂靜是天地間唯一的聲音，我感到身體一下子掉進無邊無盡的虛空之中，四周沒有憑藉，黑沈沈一片，廣闊無垠的宇宙從我的視野中伸延開去，連星月都在遠離，一去不返似的。

　　天在動，地在轉……

　　「怎麼啦，倦了便去睡吧，妳這樣伏著睡，臉面都擠做一團，醒來一臉是印痕，不好看的。」是媽媽的聲音。

　　我睜起惺忪的睡眼，黑暗瞬忽湮沒，眼前是母親帶點嗔怪的臉色。我搖搖腦袋，摔掉剛才惶惶然的夢境。

　　「又做惡夢吧。」媽媽最知我了，關懷的注視著我，「功課重要，身體更重要，妳這樣晚睡，明天沒精神上課怎算。」

　　我點點頭，這話是媽媽一向慣說的，聽著蠻親切。剛才的惡夢仍在腦海縈繞，看見她一顆心就定了下來，睨一眼桌上的小鐘：剛過午夜二時，這時候媽媽應該在酣睡吧。

　　心頭忽然歉疚起來，情緒中夾雜著溫暖和安然，是我太晚睡了，害媽媽也睡不穩。我拉著她的手，說夢見那個一直找不著的小背包，一個人在幼兒園等她來接，滿心害怕。

　　「哎呀，誰說沒有來喔，那天公車在路上遇到意外，我心急的跑來接妳，怕妳害怕起來會哭，跑得腳也酸了。沒想到看見妳時，妳早抱著背包坐在地上睡著了，虧妳還記掛著；還有那小背包哪，是搬家時忙亂中忘了收拾，歹勢，我以為妳早忘了。」

　　「本來是忘了的，不知怎麼又夢見，我記得是妳第一個給我買的背包。」原是湮遠年代的事，忽然間有如一幅舊照片在眼前晃動，想起媽媽那年拿著小背包給我披掛時的笑容來。

　　媽媽沒說話，撫著我的頭，一逕望著我微笑，她咀唇動了動，好像有話要說。我想看清楚，正要挨近她，忽然腦袋暈眩，身子便倒下去了……

　　半空中猛然清醒，一手抓著桌子邊沿穩住身子。

　　房間天花板仍是那盞小吊燈，情景仍舊是昏睡前的，原來幼兒園長廊中的遊盪是夢，剛才看見媽媽也是夢，她沒進過房來啊。

　　幾天前她回香港去了，這兒只有哥哥和我寄住在姨母家。自小沒有離開過她，之後便要過半獨立的生活，好懷念她呢。

　　想起媽媽，心頭一陣溫熱，即管她不在身旁，但想到她的笑容，心裡便生起一份平安喜樂。儘管人長大了應該學懂獨立，然而在媽媽的眼中，我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吧。

　　心是平定了，周遭寧靜安詳，仿似不揚波的湖水，倒映著我靈透的心鏡。窗外新月如勾，星光淡淡，我仰望燦然輝目的月色，心中默默的靜禱起來：

　　媽媽，夜深了，你好好安睡，原諒不聽話的女兒，我唸完書便去睡了。

　　容許我在妳酣睡中的耳畔說一句：「我真的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