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跟蹤"邱氏鼠藥"和王洪成的"水變油"，到識破嚴新、張寶勝的江湖伎倆，再到揭穿李洪志邪教組織黑幕，幾年間，何祚庥把一個個"大師"搬倒於足下，在他成為媒介緊追不放的焦點時，也成為"大師"們的心頭之恨。從事高精尖技術研究和殘酷的反偽科學鬥爭，使何祚庥成為許許多多人心目中驕傲而立體的偶像。近日，本刊記者針對一些人們關注的話題走訪了他。

　　◆反偽如同破案

　　記：您恐怕是當前最"惹事生非"也是最頻曝媒介的科學家了，諾貝爾獎獲得者丁肇中先生對您有過這樣一番評價："何祚庥做了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比研究高能物理重要得多，高能物理只研究局部問題，而反偽科學則是關係到提高整個民族素質的問題。" 當
然，也有些人認為您放著學問不做；偏弄些"旁門左道"的事。

　　何：反偽科學這類事不是人人都喜歡做的，怎麼去反，浪費腦子也很費時間，做不
好，會惹一身麻煩，要打官司，人家會告你誹謗。從事這件事就像破案一樣，你明明知道那個人犯了罪，讓我們科學家一眼看過去他就是個罪犯，但是你抓他很不容易，要有證
據，為了讓大家都信服，你要花很多時間和氣力去蒐集證據。

　　1994年底，中央頒發文件號召科技界反偽，特別希望院士們帶頭，我想我應該去盡這份責任了。我有較多的物理學知識，科學家站出來說話有較強的說服力，一般老百姓肯定不行。我們反對的偽科學，是那些假借科學名義，假借氣功名義，宣揚封建迷信、詐騙錢財、坑害國家、愚弄百姓的偽科學。我們的國家要發展強大，這些沉渣是多麼的不合諧，嚴重危害著我們民族的肌體，對於每一個具有科學精神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義不容辭的責任。任繼愈老先生說過這樣一句話：當前國際上的重大事變一再提醒我們，不僅落後要挨打，愚昧也要挨打，愚昧不除，落後永遠無法擺脫。我的"正道"和"旁門左道"都如此重要，我豈敢捨棄任何一個。

　　◆氣功真的不能練嗎？

　　記：中國大陸一度出現氣功熱，各種門類的氣功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之後，那些所謂的"氣功大師"紛紛落馬，慘敗告終，之所以這樣，基於他們的用心不純，但是，很多人還是犯了糊塗：氣功究竟還能不能練？

　　何：很多人說，何祚庥全盤否定氣功，全盤否定民族的"寶貝"，我要說，何某人從來沒反對過練氣功。你身體不好去練氣功，對你本人有好處，我為什麼要反對呢？曾激怒了"法輪功"的那篇文章中我也只是說："現在的中國大地上，有不少老年人在那裏練氣
功，追求健康長壽，我們從來沒有反對過，但是，我們反對在青少年裏推廣普及氣
功。"我為什麼不反對老年人練氣功呢？因為老年人受外界刺激太多，資訊量太大，練一練氣功，讓大腦皮層休息一下，是有好處的。我反對青少年練氣功，因為他們正在長身
體，他們的外界資訊量不僅不大而且還需要接收資訊，學老和尚入靜有什麼好處，再加上練得不好，很可能會走火入魔，練出精神病來。當然老年人也要注意這個問題。

　　為什麼練氣功會出偏？一個重要的原因，練功者以練特異功能為目的，有些人相信練氣功可以練出長生不老的本領，可以呼風喚雨，可以騰雲駕霧，還可以練出"千里眼"和"順風耳"的神通，這些根本不可能達到，開天目，開天耳純屬無稽之談，是一種初級的精神病症狀，前者稱為幻視，後者稱為幻聽，最壞的就是練那種騰雲駕霧的本領，我曾接到過很多朋友的電話，說他們那裏有人練氣功練得跳樓死了，開始我不懂，後來才知道那些人是練氣功練得走火入魔了，是想嘗試一下騰雲駕霧的感覺。據北京精神病院統
計，由於練氣功練成精神病的，法輪功佔了20％，其他功佔80％。

　　儘管這樣，我還是沒有全盤否定練氣功。我只是提醒人們，氣功也並非都能包治百
病、延年益壽，有些氣功師們也只活了60來歲，當然，也許是他們的基因不好吧。

　　把氣功說得如此了不得與武俠小說也有一定關係，金庸先生認為把情節寫成那樣很好玩，我們也不能把這當成現實，尤其是年輕人。

　　◆人到底有沒有特異功能？

　　記：您說外氣與特異功能也就是有些人說的超自然能力是根本不存在的，司馬南與美國的蘭迪對此也進行了鉅額懸賞，那些意念取物、透視識字等等都不過是些障人耳目的魔術罷了。但是，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於那些騙術還是搞不明白真假，還在屢屢上當。

　　何：偽科學和真巫術最典型的事例就是外氣效應，他們說自己能在遠距離發功，他們發出的外氣可以改變導彈的航向，破壞正常的通訊系統，經過他們發動處理過的食品、生活用具等都具有神奇的醫療保健功效，他們憑外氣還可以治療疑難雜症，穿透時空，可以探礦找礦，這都是古代巫術的重新包裝。

　　嚴新"大師"說他發功可以改變導彈航向，咱先別說科索沃北約導彈如何，那太大，中國的足球不總衝不出亞洲嗎？你會發功，先把足球改變一下方向行不行。張寶勝"大師"說他的功力能破壞正常的通訊系統，某電視臺年年舉辦春節晚會都讓他作嘉賓坐第一排，鏡頭在他面前掃來掃去，電視臺害怕呀，張"大師"什麼人，一發功讓你斷電，還了得。至於那些帶功報告、發了氣的食品、用具等等，想幹什麼不明擺著的。一個賓館裏用的那種普通梳子，發過功後，他們說常梳能醒腦、長黑髮、壯陽補陰，郵購價66元一把。李洪志不也把這早早學到手了，他不是賣出好多磁帶了嗎？他聲稱拷貝無效，看來，他還很懂得保護他的知識產權，至於探礦找礦之說你別讓他看地下，你就讓他看看一個樓裏有多少
人，都沒靈過。還有呼風喚雨，嚴新"大師"發功把大興安嶺的火滅了一事，當時宣傳得挺熱鬧，嚴新當時發功也絕門，早不發晚不發，大火快滅了才發。當然，嚴新"大師"滅火"事跡"很快傳到了台灣，當時台灣"國防部長"郝柏村大為驚慌，召來台灣物理界名流商量對策，台灣雨季快來了，趁此機會嚴新給咱發一功台灣遭水災該怎麼辦。物理學家們說這怎麼可能，郝柏村就說他們太保守，太不把這當回事了。直到他看到何柞庥那篇文章才大松一口氣。還有他們說發功能使癱瘓病人站起來，老百姓沒名氣咱先不說。鄧樸方、張海迪、桑蘭總可以優先一下吧。

　　所以說，這些所謂的神功異能都是假的，這些人為了解釋他們的行為，發明了一種理論，叫"場"，人有氣場，說是由"量子場論"來證明的，我是"量子場論"的專家，我聲明，這純屬無稽之談。

　　◆物體穿瓶？耳朵識字？

　　說是"奇人"張寶勝有把藥丸從玻璃瓶裏穿透出來的功能，並且經過了多次實驗都很成功，便要求國家人體科學小組給予測試。人體科學小組很公平地把我們幾個反對者也邀去觀看測試。"物體穿瓶"，這可是不可想像的事，藥丸子出來了，玻璃瓶子都不碎，太厲害了。測試前我們提了一個要求，我們懷疑那是魔術，問題都在道具上，我們說瓶子能不能我們出，他們說可以，但有個要求，瓶子上最好留個小洞，讓氣能鑽進去，說得很像那麼回事。我們的玻璃瓶樣品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怎麼造的呢？是中科院化學所吹玻璃瓶的老師傅吹出來的，吹了5個，5個瓶的形狀都挺古怪。裏面裝上藥丸。那天我們幾個人坐在第一排，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張寶勝看著瓶子開始"泡蘑菇" 了，從早晨 9點半"泡"到 12點半還沒"泡"好。他們開始還告訴我說張寶勝功力極強，一般半個小時，或最多不超過1個小時。看來，我們一來樣品一換就不靈了。

　　為了給他圓場，有入建議換個節目，"耳朵識字"吧，這簡單，大家叫我寫字，我就寫了"一枝紅杏出墻來"，放在信封裏，封好，兩個封口上簽了我的名字。張寶勝拿了信封左看右看，疊一下又打開，反復多次，最後把信封卷在一支鋼筆上，然後對主持人說，你幫我看好，一會兒桌上有一塊糖會鑽進去，他說他出門去發功。我們事先有約定，人可以出去，樣品不許拿走。我們都等著他回來，這時，一位也在觀看測試的魔術大師建議主持人能不能看看這個信封，主持人懵懵懂懂地打開，我們一看，信封上已沒了我的簽名，那個簽名信封已被張寶勝拿出去"培養情趣"去了。張寶勝的招術在那天一連被我們揭穿了2
個……

　　◆3分鐘破解10年之謎

　　儘管這樣，很多人還是相信有特異功能，一個做特異功能研究的組織給我拿了一個樣品，說他們的這個實驗做了 10多年了，這個實驗表明，特異功能是存在的。這個功能叫"透視識字"，樣品的中間是兩個硬紙板，內寫一字，外面用兩塊玻璃一封，兩塊玻璃是用 501膠水粘在一起的，任何力量都無法打開。他們讓那些說自己有特異功能的人每人拿回去一塊，猜裏面的字，一星期猜好拿來，來的人中97％都看出了裏面的字。

　　這個實驗組認為他們的實驗沒問題，肯定有特異功能存在，他們給我也拿來了一個樣品，他們前腳剛出門，我只用了3分鐘就看出了裏面的字。辦法很簡單，上初中時老師留作業畫地圖，為了把地圖畫好，我把格子打得很小，我的哥哥姐姐告訴我說："小弟，你這樣太麻煩，你可以在玻璃台下亮盞燈照著畫就行了。"同樣道理，我對著燈看了看樣
品，紙太厚，看不清，我就想第二天去實驗室用幻燈照，其實也用不著，換個大燈泡就解決問題了。你們來看看，是不是也能看清。

　　這些事最經不得認真推敲。美國早就停止了對特異功能的研究，他們認為特異功能根本不存在，他們研究了25年，多次上當受騙。記得有一個"伊朗人質事件"，就是美國要解救被押在伊朗的人質，他們讓那些特異功能大師們站在五角大樓上遙視，看人質在伊朗的什麼部位，生活得怎樣，大師們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他們，美國中央情報局就派了很多直升飛機去救人質，結果根本沒有。特異功能者們參加抓意大利黑手黨的活動達5次之多，屢屢失敗，他們還遙視卡扎菲、薩達姆住在什麼地方，多次行動，結果如何呢？倆人至今都活得好好的。怎麼解釋。

　　◆算命怎麼能算得那麼準？

　　記：中華民族創造了燦爛的文化，傳統文化中有精華也不乏糟粕，然而，多年來，塑神像、看風水，抽籤看相，算命運一直沒有停止，而且現在似乎愈演愈烈，有些算命"大師"一見面，就能把你的過去說個八、九不離十，有時候，信與不信真讓人難以取捨。

　　何：在封建迷信活動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在研究《周易》的名義下，進行占卜算命，並且把此冠以科學命名，叫預測學。任繼愈在他的文章中說《周易》原本是部占卜書，經過古代易學家的不斷闡釋，使它成了一部文字簡明、內容繁富的文化典籍，它的生命力在於不斷淡化書中以占卜為目的的神學迷信，強化對世界和人生哲理的探討，而現在就有人把其中的糟粕說成精華，把迷信叫成科學。

　　通常情況下，人的表情、動作都能傳達資訊，經驗豐富的江湖老手最擅長從求卦者那裏蒐羅資訊，佔算的準確率就極高。我曾碰到過一些算命先生，他們一見我先說20年前我很不幸，他們一看我就是知識分子，20年前的好長一段時間，中國的知識分子有幾個是幸運的。

　　舊社會，長期存在一個以迷信詐騙為職業的秘密集團，叫"江相派"。意為江湖上的宰相，江湖是不準稱皇帝的。這個派系在中國存在了200多年，他們利用師門傳授下來的法術，再利用自己的狡詐，不斷地製造"神跡"，他們有規矩，不能泄漏行中秘密，失手時不得出賣同夥。他們的"法"是他們必讀的"秘本"，那"秘本"極為繁瑣細緻，分了很多部分，每一個部分都很細。"術"是歷代積累下來舞神弄鬼、欺騙群眾而又行之有效的經驗。根據他們的"法"和"術"加上他們又擅長察言觀色，你一進來套你，敲你，誘你，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給你來個突然襲擊，高明點的算命先生，就把你已琢磨得差不多了。這東西說起來很複雜，我這裡有一些這方面的材料，很細，你們以後可以作些這方面的話題。

　　◆"法輪功"是怎樣"迷魂"的

　　記：只有初中文化的李洪志編造的"法輪大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歪理邪說，但是，還是迷惑了包括一些高級知識分子在內的眾多人。甚至有些"法輪功"信徒竟癡迷到要去自焚。有人說是李洪志利用了人們想通過氣功實現健身治病的願望，有人說是練習者精神空虛、沒有信仰，有人說是科學知識普及不夠，還有的人認為"中毒"的高級知識分子在自己專業外沒有科學思想。除此之外，是不是還有更重要的因素？

　　何：中國中醫研究院的張洪林博士對這個問題有過充分的解釋，他是這麼說的。催眠狀態是一種特殊的意識狀態，它既不是普通的清醒，也不是普通的睡眠，而是介於清醒與睡眠之間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恍惚意識狀態。當注意力長時間高度集中在一件事物上，如練氣功的所謂意守丹田，或感覺受到外界反復單調的刺激時，如乘火車長途旅行聽到車輪聲，意識就容易進人催眠狀態。催眠師也主要是利用這一特點來催眼受試者。意識進人催眠狀態後，只對催眠師的命令或自己關注的內容發生反應，就會毫不懷疑地執行催眠師的命令，而對其他事物漠不關心或沒有反應。大腦皮層接受催眼師命令的部分或自己關注內容的部分這時呈現強興奮（清醒）狀態，而皮層的其他部分處於完全的或不完全的抑制（睡眠）狀態。抑製程度深的人，甚至可以在這時對其進行剖胸或剖腹手術而毫無痛覺。處於催眠狀態的人很容易出現幻覺，尤其在暗示下更可以引發幻覺。如果長時間處於幻覺狀態，不能回到正常的清醒狀態，則表現為精神分裂。

　　李洪志要求"法輪功"習練者每天起碼要集體練功兩次。此外，他還要求練習者有時間就念他的經文，以加快增長"功力"。這就使一些人每天無休止地讀他的書、聽他的錄音、看他的錄影。這種長時間接受李洪志歪理邪說刺激的練功方式，使習練者的大腦從早到晚一直充斥著那些所謂"圓滿"、"升天"、"消業"、"去魔"等荒誕的內容。大腦皮層接受經文的部分自然呈現強烈的興奮狀態，而皮層的其他部分--一幾十年形成的對客觀世界和對自己認知部分，則處於被抑制狀態。從而表現為習練者除了對李洪志和"法輪功"有興趣外，對其他事物，包括對自己的親人、親情等都表現為沒有興趣、木然，甚至反感。這些足以說明"法輪功"的修煉方式使習練者的意識進人了典型的催眠狀態。

　　《焦點訪談》曾報道某大學的一位副校長，也是一個哲學教授，他不僅自己專業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而且是一個向大學生傳授辯證唯物主義課程的教授，當他最初抱著健身治病的願望學習"法輪功"接觸到李洪志的歪理邪說時，尚有清醒的辨別判斷力，認為李洪志的一套純粹是胡說八道。但在功友向他說，你不是想健身治病嗎，那你就別管李洪志的經文有沒有道理，只管按照練功要求唸經就行了，念著念著就能起到健身治病的作用。當這位哲學教授念來念去一段時間後，就對李洪志的歪理邪說變得半信半疑了，到後來滿腦子想的都是經文內容了，從而對李洪志的大法堅信不疑了。

　　比這位哲學教授更悲慘的是被李洪志催眠後引發了精神病的那些人。他們有的在意識恍惚中用剪刀剖腹去找所謂的"法輪"而致死，有的在催眠狀態出現的幻覺中認為自己有了升天的能力而跳樓摔死，有的為了實現"圓滿"升到宇宙"高層次"的願望而自縊，有的在恍惚中認為規勸自己不要練"法輪功"的父母是阻礙自己長功力的魔而將親生父母揮刀砍
死……

　　從心理學和精神病學角度來分析，就很容易認清"法輪功"的毒化機制和部分信徒的癡迷原因。層出不窮的案例充分證明，"法輪功"這種特殊的練功方式對虔誠的習練者具有極強的催眠作用。李洪志的一套本來不難辨別的歪理邪說在催眠狀態下變成習練者心目中的真理，起到毒化思想觀念和操縱控制習練者頭腦的作用。習練者成了被李洪志控制了觀念的"機器人"。這些就是"法輪功"具有強烈"迷魂"、"洗腦"作用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冒黑煙才見鬼呢

　　記："法輪功"癡迷者說功修得圓滿，自焚時會冒白煙，在天安門廣場幾個"法輪功"信徒自焚時全是冒的黑煙，他們自己解釋說是他們身上的孽跡尚未除清，他們這番理論純屬荒誕，從科學上應怎樣解釋？

　　何：由於汽油、人體肌膚和身上穿的衣服中碳元素的含量都很高，空氣中所含氧氣比例不足以使碳完全燃燒轉化成二氧化碳，因此細小的碳粒散發到空氣中就使煙霧顯現為黑色，冒黑煙完全是因為供氧不足。如果想讓它冒白煙，得帶一個氧氣瓶，邊燒還要邊讓氧氣瓶吹著。 我敢說，李洪志來自焚，也澆上氣油，肚子裏也喝點，冒出來的不是黑煙才見鬼呢，儘管他功力那麼"強"，修行得又那麼"好"。

　　《各界》200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