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2　 中國時報

南方朔觀點 繁簡真有那麼嚴重嗎？

南方朔

中文繁簡體的問題鬧了好久。由於近年來我們氣運日衰，整個社會瀰漫著「被邊緣化焦慮症」，在這樣的語境下談問題，便難免出現過份的簡化，過份的對立化與自我神聖化。

首先，我們一定要安啦！根據近代語言文字學家的研究，任何一種語文社區，只要使用人數超過六十萬，而且保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這種語文即可兀自長存。因此縱使我們假設簡體字是一種和繁體字完全不同且不相干的語言文字，它都不會威脅到我們兩千三百萬人使用的繁體字。我們又何必緊張過度？何況，簡繁並不是兩種完全無關的書寫系統。它們是文字上的兄弟，相同多過相異。

有關中國的文字，我們都知道它由甲骨文一路走來，自有它繁衍成長的所謂「孳乳」過程，只是到了後來日益繁複，因而從宋代鄧肅開始，即認為「外國之巧，在文書簡，簡故速；中國之患，在文書繁，繁故遲」，遂出現漢字簡化之議。而除了學者的議論外，我們民間也早就有所謂的「俗寫」「簡寫」一直存在。這種漢字簡化的主張在民國初年達於頂峰。

當時由於國家積弱，漢字遂成了替罪羔羊，甚至還出現最極端的「漢字不廢，中國必亡」的狂論。於是，在時代的驅動下，漢字改革遂在簡化和拼音化雙軌下展開。國民政府這方面希望用獨創的注音符號拼音系統來簡化學習過程；而中共方面，即是我們所謂的「簡體」。但他們的簡體字有許多乃是歷代即通用的民間簡寫合法化。這種簡寫我們的印刷上是看不到的，但手寫時大家也都在用。另外有些新創的簡體大致上也都根據古文字學上所謂的「六書」原則而重新設定。簡體在一音多義的字上會有混淆，但也不是我們以為的那麼嚴重，這也就是說，繁簡本質上乃是大同小異的一對兄弟，用繁體看簡體並不發生障礙，連「誠品」都已有了簡體字書區即是證明。

因此簡繁之爭，最根本的可能還是在「情緒」這個面向上。聯合國的官文書反映實際的政治。從一九七一年兩岸代表權輪替後，即已使用簡體，近年來全球中文熱，拉力出自大陸，當然也是用簡體。兩岸情勢的消長投射到文字上，當然讓人情緒覺得鬱卒，並因此而把我們幻化成「中華文化」及「中國文字之美」的守護者。這種自我神聖化沒甚麼不可以，但我們也要認知到，文字的競爭乃是一種文化生產力的競爭，兩千三百萬人的語文社區如果文化生產力旺盛，就可影響那個十三億的社區，否則就會被影響。我從小讀繁體字長大，就是看簡體不那麼順眼，但我可不悲觀。先決條件是使用繁體的我們必須多一點振作，少一點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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