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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本城市首頁 洛水寒月
市長:風陵憶雪  副市長: 逸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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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n城市文學創作同人創作【洛水寒月】城市/討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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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白】孤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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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陵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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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霓

                  【洛白】孤雛

他沒有娘。
似乎以前還有個人會抱著他,哄哄他,可是還來不及讓他喊一聲娘,那個人就消失了。
有印象以來陪伴他的只有冰冷餿掉的飯菜,童稚小兒們的嘲笑,森林的野獸吼聲,還有好心大叔大嬸的慈善面容。
可那都不是他的娘親,也不能代替他娘親。
浪跡天涯,卻找不到歸處。
那天他在深山裡找到一處宜人居住的洞穴,但就在他把一切整理完備的時候發生了嚴重走山,洞穴也就這麼被掩埋住,於是他失去了一個家。獨立荒郊野外的簡陋草亭在狂風驟雨下搖搖欲毀,卻是他唯一能稍作遮風避雨的地方。
偶爾會在客棧廚房裡蹲坐在木桶旁洗碗,偶爾會在收成結束的田裡撿殘餘的菜葉和蕃薯,也偶爾會徘徊在花街柳巷擺著可憐的神情和一群穿的漂漂亮亮的大姊姊和出手闊綽的大爺們乞討,更多時候是在街上看到有錢的公子哥就會下手行竊。

「你爺爺的!賊小子。」男人眼明手快,在錢袋落入那小鬼手上的瞬間抄起他的手。
「本大爺的錢你也敢偷,活膩了是吧!」

也不是沒有被抓到的時候。
他暗付,然後腦筋一轉,立刻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搭配著發顫柔弱的語調:「叔叔行行好,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一時餓昏頭了才會動歪腦筋……」

「兩天沒吃東西還這麼能講話,你當本大爺是瞎子嗎!」
也不等他再說什麼,狠狠地賞了他一個耳刮子,立刻把他打倒在地。
「畜生、你娘是怎麼教的!光天化日下做賊。」

──真可憐啊,沒爹沒娘的……
--你阿娘不要你了,哈哈、乞丐小孩沒人要,哈哈哈……
──我也是從小沒了爹娘……才給人賣來這種地方……

右頰腫起一大塊,牙大概也斷了三四顆,他用袖子拭去嘴唇的血痕,忍著頭暈站了起來。

「你他媽的老子就是沒娘教沒娘疼沒娘要───你管得著嗎!!」

血水、斷牙、熱辣辣著的臉頰,也許還有更多被引爆的情感,但他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
當然之後免不了一陣毒打,然後在圍觀的善心村民的勸告下,男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離開,見沒熱鬧可看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可是呀,你娘一定也不是故意把你丟下的吧。
──你一定要堅強唷,別跟我一樣……
--我阿娘分一半給你好不好……可是只有一半唷。

左腳脫臼,沒關係、很快就會好了。
撐起身子,肚子餓的打鼓,頭也越來越暈,視線還有點模糊,像蒙了層霧。

「……我才不要一半………」從喉嚨擠出來,哽咽的、微弱的聲音。
咳了幾口血,他看著攤平的手掌上黑紅黑紅的血跡。

可是沒有人能給他。
沒有人、能給他一個娘,一個會疼他愛他教他的阿娘。


「小小年紀,倒挺有骨氣的。」突然一隻大手遞過來一方乾淨的、打溼的布巾。

他抬頭,看到一個有著深咖啡色髮絲,穿著雅致的叔叔正笑望著他。
抿抿唇,接過布巾擦拭臉頰還有雙手。

「不過……偷竊是不對的行為唷。」摸摸那孩子的頭,男人面色凝重的說。

原本雪白的布巾沾滿了污血、污泥,然後他把略帶冰冷的布巾敷在右頰上。
毫無遲疑的、他搖搖頭說:「如果不偷東西,就活不下去。」

看到男孩清澈回望的眼神,男人嚴肅的面容轉而揚起一抹溫暖和煦的笑,對他伸出了手:
「那麼……今後我來教你不用偷竊也能活下去的方法吧。」

雖然直到今天,他仍不懂為何會相信男人說的話,但那時他就這麼伸出小手,傻傻的跟著男人走了。


***


他沒有娘。
沒有天冷了為他添衣、餓肚子時給他做飯、受傷時替他敷傷口、抱著他一起入眠的娘親。
但其實什麼是娘,他也不大懂。

少爺有個很好的娘親,總是給少爺作好吃的、縫溫暖的皮襖、還常常給少爺各種稀奇古怪的童玩。
他在園子裡拔雜草,少爺就在園子裡踢蹴鞠,他在廚房的炕上窩著,少爺就在夫人的懷裡睡著,他小心的吞著混有魚刺骨頭的食物,少爺就在夫人身邊給餵著吃最喜歡的飯菜。
所以他就想,是不是他也該有一個娘親?


──呆瓜,怪物怎麼會有娘親,哈哈。
──是他娘親看到他是怪物所以不要他了啦。

廚房的陳嫂怒氣沖沖的揪著他的耳朵:「你這小子、怎麼可以偷我放廚房裡的菜錢呢!」

拚命的搖頭「……我沒有。」

「還敢狡辯!小少爺說他親眼看見你鬼鬼祟祟的拿走那些錢。」
「老爺夫人好心收留你,你竟然這麼不要臉!」

就這樣被陳嫂拖著到了大廳,似乎所有人都在那兒了,他跪在大廳正中央,看到少爺和他的一干朋友們在老爺夫人後面笑的好不開心。
比自己長了好幾歲的家僕哥哥們拿著粗大的木棍,朝自己靠了過來。

趴著任由棍棒無情的落在自己身上,其實也沒多大感覺,只是想著明明就沒有做為什麼會被處罰。
看他不為所動,奴僕下手更狠更重,有一棒結結實實的打到了他的頭上,碎骨蝕心般的疼,鮮紅的液體從額頭流下。

「所以我就說了,這樣一個被人拋棄的怪胎養不得嘛~~」
他透過鮮血抬頭從那群僕人圍成的隙縫中望到說這話的夫人,一改平時慈善的面容變的殘忍惡毒。

他突然懂了。
那是因為他沒有娘,因為他沒有可以保護他的娘親,所以才會被打被欺負,才會總是餓肚子凍著沒人管。
可他的娘親呢?

突然掙扎起來,他奮力揮開往他身上招呼的棍棒,用盡全力逃出了那個充滿冷漠訕笑還有殘酷毒辣的堂皇的大廳,那個養育他的地方。

他要尋找娘親,尋到了他娘、才可以過好的日子。
於是在大街上、人群中、數不盡的鄉鎮城市裡,廣大的曠野草原、荒涼的沙漠黃土上,他踏上那條路,找著那其實一面也沒見過的娘。

***

母皇對他極好,至始至終不曾改變對他的關愛和疼寵。
無論是他要的或想做的,沒有一樣母皇不幫他安排的妥當,母皇教育他看書習字,雖然他並不大喜歡讀書拿筆,但他喜歡母皇總是握著他的手教他下筆、喜歡母皇總是在他身邊唸故事,他喜歡母皇的抱他親他還有哄他。
所以母皇和魔父決裂的時候他哭了,雖然他執拗的不讓人看見他的淚。
母皇仍舊笑的美麗又慈祥、還抱著他送他好多衣服玩具還有一把小刀。

蹤兒,母皇很快便來接你。
母皇的身上的香味、母皇的笑容,還有好多好關於母皇的回憶他都默默的藏在心底,然後站在魔劍道的大門口送走了最愛自己的母皇還有最疼他的姨娘。

他開始鬧脾氣把侍從都遣走,開始凡事都與魔父頂嘴反抗,也學著生悶氣還有一個人哭。
偶爾他會和夜叉說說話、抱怨魔父的不是,偶爾會在院子裡自顧自的揮舞母皇送他的小刀,學著母皇操刀時的美麗模樣,可是這些都無法取代母皇不在的寂寞,持續做著被母皇抱在懷裡安眠的夢,也在夢醒之後躲在棉被裡抽抽噎噎的哭。

後來他有了哥哥,一個全身雪白又不大說話感覺不好相處的皇兄。
不過皇兄也很照顧他,也很關心他,皇兄雖然不太笑但總是讓人感覺很溫柔、很和善。

──黑衣,別任性。
──魔父很關心你……
──無論如何,皇兄都會陪著你的。

皇兄皇兄、我跟你說喔………
那段時間他圍繞在那個氣質與自己迥異的哥哥身邊,他們一起在樹下午睡、一起唸書習字,還一起被送到了長年冷漠、寒冷的鳥不生蛋的孤獨峰,一起認了和皇兄一樣一身雪白的人做師尊。
在孤獨峰上打坐、練氣、學習靜心,舞劍、揮拳、還要挑水砍柴,師尊的訓斥、皇兄的鼓勵、劍法的快意,還有那因成長而越見彆扭的性子。
此後他就很少在夢裡見到母皇了,漸漸的也記不清母皇笑的樣子,只剩那模模糊糊的、母皇離開魔劍道的背影。


***


被帶來步雲崖,從此、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位師父,還有幾位很照顧他的叔伯啊姨。
在發現師父不懂炊事下廚後他開始學著如何燒一手好菜,發現師父喜歡在房裡裝飾字畫後他也學著怎麼運筆怎麼潑墨怎麼畫一幅賞心悅目的畫作,發現師父喜歡躺在花叢裡喝茶後他移植了許多不同品種的花花草草到崖上盡心培植,還學習如何沖一壺好茶,每天不分晝夜的勤練師父傳授的劍法,一切都是為了不會在某天被趕走,為了討師父的歡心。
他不想失去這個也許可稱做是他家的地方。

成年那天,師父送他一間房子,屋子不大、只是簡簡單單可以遮風避雨、且圍繞著鳥語花香,就座落在步雲崖山腳下。
他畫了一幅畫掛在屋裡,畫裡有個衣衫破舊沾滿血跡的小孩,還有一個對小孩伸出手、堆滿笑容的褐髮男人。
從那天起,他有了自己的家,真正屬於自己的、歸屬之地。


「臭小子,敢動老子的東西!你找死!」
男人手揮下去的一瞬間頓時感到一股壓制的力量,手骨被握的生疼。

「對一個小孩子出手這麼重恐怕不太好吧、老兄。」少年一手抱著滿袋的食材,另一手空出來制止了男人的動作。

「這臭小子偷我的錢袋,老子教訓教訓他又關你什麼事了?」用力甩開少年的箝制,面對對方超乎自己的力量,男人講話口氣也稍稍和緩了些。

「那還你不就是了,又何必欺負孩子?」把那孩子手上的錢袋抽過丟還給男人,然後自顧自的牽了那孩子的手就走,也不理男人在身後多麼倡狂的大聲叫囂。

由下往上看少年清秀俊朗的臉龐,一襲黑有著深綠色滾邊的上好材質衣衫,脖子圍著黑巾,黑髮隨意的扎了一個髻,右眼給落下的瀏海遮住了一半,嘴邊揚起的輕挑的笑容讓人感到有種瀟灑不羈的帥氣。

「大哥哥……謝謝你。」拉拉少年的衣角,男孩輕聲道謝。

少年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問:「……不偷東西的話,活不下去嗎?」

男孩愣了一下,搖搖頭。
「是阿娘生病了……要好多好多錢給阿娘看病……我也不想拿那個叔叔的錢阿,可是阿娘看病要錢、買藥也要錢,如果沒有錢阿娘就會死掉,我不想要阿娘死掉啊……」稚嫩的童音顫抖著訴說,越說越激動,男孩用袖子胡亂抹了抹眼淚鼻涕。

「大哥哥教你一個不用偷東西也能拿到錢給你娘看病的方法好嗎?」
少年摸摸男孩的頭,這樣對他說。

今後我來教你不用偷竊也能活下去的方法吧。

發現男孩握緊自己的手,一如當初自己緊抓著男人的衣袖。
於是少年忍俊不住哈哈的笑出聲來。

***

魔父和師尊各教會了他不同的東西,前者是生存的信念,後者是生命的尊嚴。
他的性命是魔父所救,他懂的一切是師尊所教,於是他活在義父的託付下,也活在師尊的期望下,漸漸忘記曾經的想望。
剛到孤獨峰那幾日因為還不習慣冷風吹拂兩個孩子都凍僵了身子,即便冷的雙腿麻痹他仍舊站在皇弟身前擋風,手和手緊緊交握、互相取暖。

師尊吩咐他們去山腰運了好幾斤的樹幹上山,在一處有巨岩遮風的區域給他們兩人搭一座簡便的屋子。
在孤獨峰日日苦修、勞役,鑽研劍術、體悟劍意,雖然師尊總是沉默著不大說話但其實很關心他們,他注意到每夜師尊總要等到兩人都睡著了才會離開他們的屋旁,偶爾也會特意下山買些食物給他們倆果腹而不是每天的野菜野果,若是習劍稍有進展也會拍拍他們的頭表示鼓勵。

拜別師尊的同時,他踏入江湖,也踏入魔劍道征服中原的野心漩渦中,他提劍殺人、不停地殺與奪,每天都濺上不同人的血液,劍法仍是冷靜快意,卻失了當初揮劍的快樂。
於是、那些失去的便再也找不回了。

例如他的娘親,還有他的過去。

『……白衣…白衣…』夢裡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著。
女人舉起沾滿鮮血的手,似乎是想摸他的臉頰,彷彿要和他說些什麼。

嘴唇張闔之間他卻什麼也聽不清。
一瞬間歉疚不捨、悲憤哀痛等等複雜的情緒一湧而上,接著連聲道歉也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就醒了。

反反覆覆地,擺脫不去這日日夜夜糾纏著他的夢。
也擺脫不去手刃親娘的罪惡與自責。


「娘、娘,我想要吃那個嘛~~」扯扯母親的衣袖,指了那新來的販子攤位上正擺著的各式各樣從遙遠的地方運來的糖,孩子就是喜歡嘗鮮,總是抵擋不住那五顏六色又前所未見的糖兒誘惑。

「今天的菜錢已經花完了,咱們可沒錢再多買了啊。」錢袋扁扁,婦人無奈的應道。
「明天好嗎?咱們明天再來買。」

「可是明天就沒有了啊~」小女孩鬧彆扭地跺跺腳,擺明了就是無論怎樣都想買,哪管明天還賣不賣,總之現在就是要吃。

「乖乖、回家去娘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餡餅,好吃的糖兒咱們明天再來買好不好啊?」

「唔嗯~那好~說好是餡餅喔,不許賴皮。」拉拉娘親的手,原本皺起的眉頭鬆開綻出甜甜的笑容。

看到孩子的笑容,婦人也笑了,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提著一籃子菜踏上回家的路。


劍辰在茶店裡清了帳,發現自家主子正凝望著不知哪個方向「主人。」

「走吧。」
把視線收回,繼續踏上旅途。

「主人……?」
離開前回頭望了一眼主人凝視的方向,什麼也沒有,只有個販賣著稀有又色彩繽紛的糖兒的小攤。
主子究竟在看什麼呢……?


婦人和女孩和他們走相反的方向,童稚的銀鈴笑聲仍舊隱隱約約從身後傳來。
堅定的往前走,那一聲聲夾雜的疼寵和溺愛的叨叨絮語也漸漸遠去飄散。

捨下了,就無法回頭。
他沒有後悔,也不奢求諒解。

這一生,他註定要走在這條孤寂悲涼的路上。

「主人,就是這裡。」領路的劍辰停下腳步,指了指前方分岔路的左邊「右邊是上山的路,上去就是步雲崖,左邊這條再往前走一點就是主人要找的地方。」

「嗯。」

往小徑深處行去,發現有十數種不同的香氣充斥在空氣中、交織融合成宜人的芬芳。
再往前走些看到一叢叢嬌豔綻開的花朵依顏色品種排列栽種在小徑兩旁。

想他此次拜訪的對象必然是位愛花惜花的有情人吧。
可惜他不是來和和氣氣談文論藝賞花品茶的知心人,他苦笑。
奉了師尊之命來找那仙風道骨老者的徒弟,最終目的當然是漂漂亮亮的勝對方一場。


「主人,到了。」劍辰躬身先請他進入。

踏入園內,屋外的石桌前正站著一名少年。
見少年沒理會,他皺皺眉,用清冷卻帶點挑釁的語氣說:「……奉家師之令,白衣劍少特來一試憶前輩之徒的能耐。」

少年抬頭望向他「我等你很久了,白衣。」
嘴角噙著笑,手拿著毛筆,表情或動作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接受決鬥該有的樣子,就只是笑著凝視他。

聽到對方親暱的喚自己的名,有些惱火。
刷的一聲異端劍出鞘,直指少年「拔劍!」

少年沒順著他的挑釁取劍,只是又低頭在鋪滿整張桌的宣紙上振筆疾書。

握緊了異端,正考慮要再出言相激還是乾脆出手逼對方出招時,少年突然說:「對出了下聯,我奉陪到底。」
隨著一陣強勁的風宣紙飛到他面前,抬手取筆、出手迅速絕倫,轉瞬之間就對出了下文,藉掌風送回少年眼前。

看來也絲毫沒給他特意寫的挑釁語句給影響,少年十分滿意的點頭:「那麼、就如你所願。」
取下掛在屋牆上的劍,拔劍的身影優雅而從容,彷若可以看到褐衣老者的影子。

「啊、差點都忘了。」劍才剛舉起,少年又頓了頓。

忍住直接把異端劍往少年頭上插的舉動,突然覺得好像遇到這個人什麼修養什麼冷靜快意都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他放下劍、盡量保持禮貌的請少年繼續說下去。

「……我叫做洛子商,請多指教囉!」

像是被耍弄的感覺,差點衝動的開口說其實並不想知道少年的名字,卻意識到這麼說有些失禮。
「……請指教、洛兄。」劍負在身後,點頭示意。

好像看準他已經準備出招了,少年又是一貫的笑出聲來打亂氣氛。
「呵呵……不用這麼拘謹啦,白衣,叫我子商就好,才不會生疏。」

……很想問一句他們到底熟到什麼程度了,卻又因為那從小到大遵從該死的禮節而沒有出口。
「……抱歉,我不習慣與人親近。」冷冷的拒絕,劍尖指向對方。

「唔、那也不打緊。」看來總算是願意認真與他一較高下,少年眼神一變,只有嘴邊仍舊掛著笑。

眼神相對的瞬間劍招起,交錯的時他聽到洛子商這樣說:

「咱們日後、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好好親近呢,白衣。」

那句玩笑般的話,卻預言了日後、彼此的不離不棄。


***


不是捨下一切,而是背負所有。
那天晚上,他咬緊了牙,做了決定。


以前圍繞在他身邊的,他觸手可及的、那些人們,以前度過的每個可說是幸福的可怕的日子。
一夕之間,全部崩塌。

他忿恨不平地揮劍、砍殺,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無論濺上多少血都無法讓他感到溫暖。
冷卻的心、還有凌厲的眼神,他凜然站在孤高的王座上俯瞰一切,卻看不到他最想看到的人,他得到了一切權勢,卻找不到他最想要的東西。

寒冷透徹了他的心,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但不是師尊常教的冷靜快意,而是看透一切的失落心死。
究竟是什麼都有、還是什麼都沒有了呢。

母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著想啊……
母皇摟著他,用面對別人決不會用上的溫柔嗓音對他說,似乎、就跟小時候安慰他一樣。
他閉上眼睛,埋在母皇懷裡蹭著,同樣的懷抱、同樣的氣味,但他腦中沒有浮現那些流失的、已經模糊的記憶,只是茫然的放任自己沉睡在那樣的溫柔裡,裝作一切都沒改變的樣子。


──母子相殘,是人間悲劇。
──她對誰都狠,卻惟獨你……她一向疼愛你。


皇兄在沙地上畫了個圖案,畫著兩條原本和在一起的直線在最後岔開,然後朝著離彼此越來越遠的方向延伸而去。
「黑衣,你一定懂皇兄要說的是什麼。」

他握緊拳頭,冷冷的盯著那圖形。
背道而馳的兩條線,就像一黑一白的他和皇兄,終於不再有交集。
「……那又如何。」

「我仍舊是你的皇兄,黑衣。」
「但我們再也無法站在一起了……」比起他的沉默憤怒,皇兄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他抬起頭,那雙總帶著些許任性狂傲的綠眸深深望進白衣沉靜的湛藍眼眸。
他突然想起兒時他抓著皇兄的衣角時皇兄垂眸看著他露出的那抹笑容,總是令他安心。
究竟已經看著這雙眼睛多久了,又牽著那雙手多久了,會勸他不要任性不要頂嘴不要武裝自己的皇兄,會在寒冷的晚上把單薄的被子都往自己身上堆的皇兄,會在生病的時候不眠不休給他遞水哄他喝藥的皇兄,會在他失去奮鬥意志的時候適時挑釁他讓他重新振作的皇兄。

「我知道了……皇兄。」他靜靜的說。

白衣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離去。
那晚孤獨峰的風,似乎更加刺骨,凜冽地刮著他單薄的身子,冷意漸漸攀升。

「……皇兄!」冷麻痺了他的知覺,他啟唇喚道。


**


距妖后收到那封她的寶貝蹤兒傳來的信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一夜,信上寫著要回來探望她的人卻遲遲沒有消息,即便好端端的在後院坐著卻掩不去那眸底的焦躁,特意準備的醇酒都冷涼了卻沒沾唇一滴。


「母皇。」黑衣還是照舊沒經通報就闖進花園,他做事一向任性而為,更何況母皇向來疼他寵他。

「蹤兒、你總算回來了。」親自迎了上去,拉住兒子的手才發現那雙手早已涼透,冷的凍人。
「去孤獨峰了麼?……」

原不想這孩子向自己坦白什麼,但黑衣卻一反常態的回答了她。
「嗯……我去找師尊和皇兄。」

愣了一下,但妖后立刻恢復了過來。
「……去了這麼久,該不是又被風之痕訓話了吧?」

他搖搖頭「無事,師尊他沒有和我多說。」

「那就好……」自從風之痕發現自己是殺死誅天的兇手後就對她極不諒解,對於跟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多少也有些難以釋懷。

「母皇。」黑衣從衣襟中掏出一樣東西遞了過去、是一把小刀。

「蹤兒、你這是……」看到那把刀、看到那上面自己親手雕繪的絕豔花紋。


『……皇兄。』
『我、不會忘卻這一切,也絕不會捨棄那些過往。』他咬著唇,然綠眸閃爍的光芒堅定而懾人。
『──我會背負起所有的、就從今天起、我要背負她做的所有事繼續走下去!』


「母皇,孩兒對這把刀起誓。」
「從今天起,我會守護著妳,我們……一起活下去。」


那個夜晚,他看到皇兄臨別前露出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燦爛。
後來,他也看到母皇的淚,一點一滴都落在他的肩上,他承受住那樣的重量,所有母皇給他的,魔父和姨娘的死也好、師尊和皇兄的不諒解也好、疼愛關懷的兒時童年也好、還有那些無法磨滅的回憶、全部。


然後,他們就可以永遠一起走。


***


那個夜晚,在夢裡,她輕聲問。


夾道櫻花開的正盛,繽紛的粉色花瓣落在了他的肩上髮上,他也不急著撥下,只是一步步穿過熟悉的小道,踏入圍繞在花草中的庭院。
一股子茶香竄進他的鼻間,桌上那壺茶還冒著熱氣,那人肯定正溫著茶等著他吧,他笑。

「子商。」
推開門卻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他又喚了聲「子商?」

正打算去外圍的花徑瞧瞧,一撇眼卻看到南端竹籬外的櫻樹下一截眼熟的衣襬。

「子商…?」
轉而往櫻樹下前進,他尋找的少年正倚著樹幹闔眼休息。

他才剛走近幾步。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少年突然睜開眼,也許是因為看著他的眼神太過溫柔,那樣朦朧的目光使他有種少年其實根本還沒清醒過來的錯覺。
「和黑衣談好了?」沒等他反應過來洛子商便習慣性的把人拉下來坐在自己身邊。

「嗯。」點點頭,他也習慣性順勢躺在少年的腿上,由下往上看著少年。

「那小子這回倒是很乾脆呀……原想他不會這麼簡單看開的。」一手與白衣的緊緊交握,另一手輕柔的順著那散在身上的雪白髮絲。

「……蹤兒已經長大了…」似嘆息般,有些失落的口吻「他已經不需要我了……」

「…吶、白衣。」

「嗯?」他瞇細了眼,在少年腿上蹭了蹭,有些睏了。

少年低頭在他耳畔低絮:「黑衣是不需要你了,可我卻不能沒有你啊……」

輕柔的嗓音、溫熱的吐息,還有他耳邊糾纏不去的情話。
他笑著闔上眼,畢竟一夜未眠,那抵擋不住的睡意襲來。

迷迷濛濛中,他彷彿聽到那人呢喃著。

白衣……昨天晚上,我好像夢見我娘了呢……


『白衣。』
夢裡娘親的面容逐漸清晰。
娘親在笑著,他感覺頰上有股溫暖氣息掠過,那是思念中娘親的手。

『白衣……』那慈愛卻帶點哀傷的眼眸倒映著他的身影、喚著他。

他想要回答,至少在夢裡,他想要和娘親說上幾句話,他張開嘴想呼喊,想盡他最大的力量喊出那個字。
兩頰冰冷的落下幾滴淚,他的聲音卻始終沒有發出來。

娘親只是笑著,溫柔的拭去他的淚。


「白衣…你怎麼了…?」少年俯下身探視懷裡的人兒。
剛才還好端端的睡著,怎麼一下就驚醒了。

『白衣。』
『你幸福嗎?』

兩眼酸酸澀澀,他使力眨了眨卻不禁讓淚水溢出眼框。
猛地直起身子抱緊了眼前那人,把頭深深埋在那人頸側。

「白衣…?」

「子商。」
「……你幸福嗎?」

先是一愣,然後少年摟緊了他。
只是這樣抱著,彷若能心靈相通,就像產生共鳴那樣,震盪著彼此。

『孩子、我的孩子……』
『…你現在,幸福嗎?』

少年的眼角似是有淚,嘴角卻是含笑。


「這個問題,我今晚再回答你。」


(完)


於是從報告與期末考準備的地獄中爬出來。
事實證明我這個人越忙越有靈感找死挖坑填坑(毆)

其實這個坑真的超級久了(默),大概一年有餘……據說是去年想拿來當母親節賀文來著的(靠)
一直想把它填起來,但是因為找不到感覺所以作罷(放棄的太快啦你!!)

這篇文章,想要寫寫我心目中三個孩子的成長歷程……吧XD
白衣殺了月靈,黑衣面對母親弒夫的慘劇,洛哥嘛、本來想寫憶杯的死但是沒有篇幅所以被腰斬了(喂)←這個請讓我留待日後補完XD
一直在想,洛哥小時候究竟是過怎樣的生活,所以才著手寫了自己賦予洛哥的過往,咬牙滲血卻強韌的活著,又戰戰兢兢的害怕失去。
一直在想,如果月靈可以和白衣說上一句話,那她會說什麼?所以私心用四個字來囊括全部,月靈對他的歉疚、不捨、思念、還有愛。
而小黑衣,我想他的成長是三個人裡最大的,所以即使”背負”這個詞那麼沉重,我還是用了。因為我始終相信,後期出現的黑衣絕對已經是個能夠承擔一切的好男人,如妖后期望的那般。

其實這篇最早只是為了洛哥而寫的,但是依照慣例我又不小心洛白掉了(你騙誰)
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子(攤手)
然後為劇情所以有更動他們認識的時間點還有一些細部,請大家不要介意。
最後面試著灑了糖,但是好像不怎麼成功(掩面),好吧我這個人就是不適合灑糖文(哭奔)

廢話很多、嘛,大家可以選擇性忽略XD
接下來的留存稿幾乎都是新坑了,所以也許下篇遙遙無期|||bb


 風少無雙 洛白王道
【洛水寒月】洛白王道養成營運作中


【朔陵秋苑】天空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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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很多糖不用錢(去死)
    回應給: 凌秋雨(s32628) 推薦0


風陵憶雪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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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洛哥真的是個堅強的孩子,就是這麼堅忍不拔所以死纏爛打的功力才這麼強啊XDDDD
能把白衣追到手這也多虧從小的訓練啊(咦)
那孩子嗎?本來和洛哥還有戲份的但是被我砍掉了XD←你怎麼老是在砍洛哥的戲
也許日後可以加個番外篇來說說XD←但是不知道是民國幾年

至於白衣,我想鷲默心雖是心甘情願死在白衣手上,但白衣卻一昧的認為母親肯定怨恨著他吧。
所以我想解開他們的誤會,讓白衣知道,鷲默心只希望他能夠幸福,正因為如此才選擇死在他的手上的。
與其說白衣早熟,不如說他是努力的維持的成熟的姿態,掩飾自己脆弱孩子氣的一面,然而經過了默心的事情、黑衣的事情後,我想白衣親親才能學會真正的冷靜快意,真正成為成熟的孩子。

黑衣嘛~其實這篇我最喜歡的就是黑衣了哈哈XDDDDDD
可惡他對妖媽講的話真是帥斃了!!!!!!
嗯、拚死守護妖媽真的讓人很心疼卻又很高興,這就是成長後的黑衣,是能夠跨越一切苦難折磨重新站起來的好孩子。

糖不用錢糖很多拚命灑XDDDD
好吧灑出來的成果沒我想像好囧,不過你喜歡就好。
白衣問那句話分明就是在挑逗////////,洛哥不撲上去就不是男人了!!!

所以晚上的內容請自動腦袋補完XD
然後不用吃紅豆飯,因為依照我的裏設定來說絕對不是第一次(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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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有灑糖半~~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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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霓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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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滲血卻強韌的活著,又戰戰兢兢的害怕失去。" 有寫出這樣的感覺,然後更加的認為洛哥果然是個堅忍不拔的小草((喂,是說洛哥新培養的孩子0。0~~是個怎麼樣的感覺呢XD

白衣終於不孤單哩QWQ,可能是環境關係,所以白白一直都走早熟路線((炸,但是心裡還是有那份期盼吧,如果默心不死,如果QWQ~還有轉圜,那就不要放下白白阿((抓。

至於黑衣真的在你的筆下,成長了許多,終於也從任性變成可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看到那段就想起黑衣為了護妖后而。。。。((默、撇頭,總之忽略原劇,相信黑衣跟妖后母子倆一定可以過的很好


最後一段洛白用的很好阿((拇指,灑糖灑的很喜歡阿,原本拿來問白衣的子商反而被白衣給反問了XDXD~~白白你好棒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個今天晚上之後的下文咧~很曖昧阿~~是不是過了今晚,白衣就要吃紅豆飯了?((羞((敲碗~作者不負責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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