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罡》大師殞落 映照華人文化困境

華人指揮巨匠林克昌。（劉宗龍攝／本報資料照片）

華人指揮大師林克昌前幾天辭世，大量港台樂迷在社群中追悼。相較之下，由於林克昌文革初期就離開大陸，中國樂迷普遍不了解林克昌的成就。然而，縱觀林克昌的一生，映照出華人藝術家為創作自由掙扎奮鬥的身影，某種程度也說明當前中國文化走不出去的關鍵原因。

林克昌雖是印尼華僑，他的黃金歲月都奉獻在兩岸三地，也自認中國人。他在中共建政後來到大陸，在中央音樂院任教，擔任中央廣播文工團管絃樂團音樂總監。然而文化大革命爆發，管絃樂被視為西方帝國與資本主義毒素，林克昌大為失望，終獲周恩來特許離開大陸。

1969年林克昌年定居香港，並成為香港管弦樂團首任音樂總監。他在香港藝術節破天荒推全場中國音樂曲目，大受歡迎，讓港台與他國樂迷注意到《梁祝》、《長征》等傑作。他與西崎崇子等人灌錄《梁祝》等專輯，均被譽為經典詮釋。中國當代創作能在世界舞台嶄露頭角，林克昌居功厥偉。

然而正因林克昌鍾情於中國創作，不見容於香港殖民統治者。他憤而辭職，放棄原本要受封的爵士頭銜。這樣的直率性格後來又發生在台灣，他擔任長榮交響樂團音樂總監，但長榮創辦人張榮發賦予該團功能性任務，林克昌難以堅持藝術初衷，辭職返回僑居地澳洲，最終畫下寂寞身後事的休止符。

林克昌不妥協的性格體現在他的指揮藝術。他被稱為「東方卡拉揚」，音樂詮釋有鮮明風格。如同詹明信所說，當代藝術創作具有風格是高難度成就。林克昌堅持藝術自主與尊嚴的前提，這樣的性格導致他在兩岸三地跌宕，卻讓他大開大闔拉抬中國當代創作，留下經典錄音，成就一段傳奇。

時至今日，兩岸的文化生態，能否容許今天的林克昌有更大揮灑空間？答案恐怕不樂觀。台灣近年民粹高漲，民進黨隱性操作去中國化，文化發展受到意識形態左右。蔡英文喊出南向，文化部門就配合辦理，同時透過補助與人事排除異己。年輕人普遍被洗腦，喪失自主判斷能力。

林克昌這種性格的音樂家，尤其堅持大舉演出他認為優秀的中國音樂作品，如果他在台灣公立樂團任職，肯定馬上被鬥爭下台。台灣在衝撞威權的前後30年，曾誕生出林懷民、侯孝賢、楊德昌等大師，如今卻看不到接班人物。

至於大陸內容審查與文化監管依舊，表演團隊被加諸政治任務，要演出一大堆藝術水準有問題的戲碼曲目，林克昌一定掛冠求去。這樣的環境又怎能讓有自主個性的人出頭？日前《紐約時報》評選21世紀迄今25部經典電影，中國只有賈樟柯《天注定》入選，但這部電影至今在大陸找不到放映管道。文化監管壓抑創作性格，結果，中國難以培養出藝術大師。大陸可以不甩外國美學標準，但如此一來，也就不用談中國文化走出去了。回顧林克昌一生，對照兩岸文化與政治生態，依舊令人唏噓。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