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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小説家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的《追憶似水年華》堪稱二十世紀初期的大作,可與湯瑪斯‧曼《魔山》和喬埃斯《尤力西斯》並駕齊驅。他生於一八七一年,正值普法戰爭剛剛結束,成長期間更經歷世紀末、美麗年代和第一次世界大戰。在他有生之年當然對於法國所發生的大事了然於胸,這可從小說中獲得明證。
尤其是《追憶似水年華》的第一部《在斯萬家那邊》內容是回憶他小時候的生活點滴,至於改編成漫畫則易名爲《貢布雷》。他的童年生活當就是十九世紀七〇年代,也是「逝水年華」的一部份,但在他心中,另一部份則是拿破崙三世所建立的法蘭西第二帝國(一八五二~一八七〇年)。
普魯斯特透過敍述者馬色爾與女友菊貝的戀情引出第二帝國的形形色色。菊貝的父親斯萬就是活躍於拿破崙三世的年代,穿梭於巴黎社交圈,對於文化藝術頗有造詣。就敍述風格而言,《貢布雷》透過時空交錯的手法,呈現各個年代的風華。
回顧過去,路易‧拿破崙於一八五一年當選總統,隔年更發動政變,建立第二帝國,並易名爲拿破崙三世。在他統治期間,實行獨裁統治,管制新聞,鎮壓異己。不過,他大力發展經濟,獎勵金融資本,同時提拔吉倫特省長奧斯曼爲賽納省長,以便實行巴黎大改造。在這項大規模的都市計畫中,奧斯曼剷除彎曲的小巷,並代之以寬大的馬路,其目的在於:只要革命黨一出現,便馬上派遣軍警加以鎮壓。
此外,巴黎的新面貌亮相後,公園、劇院、百貨公司舉目可見。當時,來自諾曼第的布希可創立世界第一家名爲「好商佳」的百貨公司。他將各種小商店的商品集中在一棟大樓,民衆一次便可買完所需物品。布希可又祭出文化戰略,只要假日一到,就派出旗下的管弦樂團,演奏古典音樂,免費讓顧客聆聽。頂樓則另闢閱覽室,供應報章雜誌,壁上則懸掛西洋畫作,供人欣賞。
值得一提的是,巴黎人開始悠哉悠哉地在各個角落逛來逛去,而女性也由家裡走出戶外,從而見識大千世界的形形色色。其結果是她們流連忘返於百貨公司,而且成爲消費的主力。法國在拿破崙三世主政下,經濟、文化都有長足的發展。尤其是,他爲了和對岸的英國互別苗頭,更舉辦兩次萬國博覽會,一來讓外人見識法國在産業革命後的成績;二來也大力誇耀第二帝國的威風。
其實,馬色爾崇拜的斯萬是第二帝國時期的社交名流,而斯萬也就是在社交圈認識交際花奧黛特,後來兩人結爲夫妻,不過,她卻被夏爾斯包養。提到交際花,則要追溯到十九世紀初期,但是第二帝國結束後,交際花世界也逐漸瓦解。她們平時穿梭於社交圈,爲了賺取大筆金錢,經常與周遭的男人玩起愛情遊戲。
十九世紀法國小說如巴爾札克《交際花盛衰記》、左拉《娜娜》、小仲馬《茶花女》,對於交際花的刻畫著墨甚多。馬色爾對於這些交際花十分好奇,經過再三探索之後,「才明白,這些無所事事卻又努力用心的女人,其動人之處就在於,貢獻出她的寬厚、才能、以及情感之美中具備的夢境。還有她們不費力氣就能擁有完美,用來豐富男人們的粗糙、缺乏文雅的生活,增添一些珍貴的嵌飾。」(第一冊,第三十三頁)
在愛情遊戲中,社交圈的男女戀情十分不穩定。斯萬極力要掌控奧黛特,但徒勞無功,以致自己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況中。敍述者馬色爾雖然瞭解斯萬的行徑是一種自虐的行爲,但他也深陷戀情中,自己追隨斯萬的腳步,依然要宰制他女友,其結果同樣是讓自己受苦受難。最後,普魯斯特透過馬色爾傳達自己的醒悟:愛情、歲月、親人都會一一消失,重要的關鍵是如何運用文學創作去追憶逝水年華。
不管在小說或漫畫中,藝術之美舉目可見。普魯斯特心儀十九世紀末的新藝術(Art Nouveau),並刻意將這種表現融入作品中。回溯過去,十九世紀的英國作家、社會改革家、工藝家威廉‧莫里斯面對工業革命後的産品,認爲是醜態百出,悖離人性。因此,他主張:在工藝品、書書、服裝中,都應重視設計。他心儀中世紀和哥特式的傳統,親自加入設計的行列。接著,評論家約翰‧羅斯金也大力呼應莫里斯的主張。最後,他們倆的主張更影響法國世紀末的新藝術。
其實,普魯斯特曾將羅斯金的評論翻成法文,對於他的看法和影響,十分贊同。顧名思義,新藝術重視女體和植物的曲線,以致在設計強調自然的有機美。在他童年時期中,到貢佈雷去度假,幻燈片是他的主要娛樂,而內容也呈現哥特時代的多彩面貌。接著,他對於斯萬的庭園中,也描述花花草草的魅力。後來,他在巴黎布洛涅森林中,經常與菊貝約會,附近許多高級住宅便是由新藝術設計家吉馬赫所設計,而他於一八九九年曾設計巴黎地鐵站的入口。
到了十九世紀末,巴黎的新興資產階級日漸富裕,他們落腳於布洛涅與賽納河之間的十六區,而馬色爾一家就是定居於此。此外,馬色爾也將布洛涅公園的奇花異草與女人結合爲一,認爲它是女人之園。一方面,他沈浸於園中花草的自然形態和香味,另一方面,也觀看追求時尚的女人身穿最流行的衣飾穿梭其間。
此外,新藝術另一個來源是日本趣味(Japonism)。馬色爾敍述維波奴河中的睡蓮,讓人聯想莫內畫作中的日本睡蓮,因爲畫家曾受日本浮世繪的深厚影響。至於馬色爾童年喝紅茶,配上貝殼形的瑪德蓮甜點更令人想起過去的朝聖團。以往,貢佈雷是朝聖者到西班牙的必經之地,他們慣於將貝殼粘在帽子上。
不管是布洛涅公園或貢布雷,馬色爾有意呈現「地靈」之美。但他童年時期,心目中的威尼斯與翡冷翠則是幻想中的産物,因爲他罹患氣喘,雙親禁止他外出,所以只能依靠他人的口中去認識這些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