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貝爾瑪/ 拉貝瑪 La Berma
角色原型:莎拉貝恩哈特 / 黑珍娜
角色介紹:當時的名女演員 (當然,我們的普魯斯特也把當時社會對莎拉詮釋的『菲德爾』狂熱,書中年輕Marcel 先失望後回味無窮的經過,歷歷如繪地寫在『拉貝瑪』一角身上。《費德爾》(1677) 故事 : 雅典王忒賽遠出未歸,據聞戰死疆場,王后費德爾轉向王子依包利特表露感情。忒賽意外生還,誤信妻子與王子的私情,憤而放逐王子;繼而追問之下,得知實情,費德爾羞愧飲鴆自殺。故事取材古希臘故事,卻揭露法國宮廷和貴族腐化墮落的生活。 )
→莎拉貝恩哈特
永遠的莎拉~Proust書中的戲劇女神
黃昏降臨,我在劇場海報圓柱前停住,觀看關於"拉貝瑪"元月一日演出( 菲德爾 ) 的海報。微風濕潤而輕 柔,這種天氣我十分熟悉。( II )
靜立著, 手臂平舉,有如奧林匹斯聖殿中楣間飾上的赫斯柏里得斯。
我承認自己大失所望。 “怎麼,”父親惱怒地叫了起來,因為我這番自認不開竅的表白會給德‧諾布瓦先生留 下不好的印象:“你怎麼能說你沒感到絲毫樂趣呢?外祖母講你聚精會神地聽拉貝瑪的每一 句臺詞,瞪著大眼睛,沒有任何觀?像你那樣。” “是的,我的確全神貫注,我想知道她的出類拔萃表現在什麼地方。當然,她演得很 好……” “既然很好,你還要求什麼呢?” “有一點肯定有助於拉貝瑪夫人的成功,”德‧諾布瓦先生說。他特別轉頭看著母親, 一來避免將她撇在談話之外,二來也是認真地對女主人表示應有的禮貌,“那就是她在選擇 角色時所表現的完美鑒賞力,正是鑒賞力給她帶來了名副其實的成功,真正的成功。她極少 扮演平庸角色,這一次扮演的是菲德爾。再說,她的鑒賞力也體現在服裝和演技中。她經常 去英國和美國作巡回演出,並且大獲贊賞,但是她沒有染上庸俗習氣,我指的不是約翰牛, 那未免不夠公允,至少對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來說不夠公允,我指的是山姆大叔。她從來沒 有過度刺目的顏色,從來沒有聲嘶力竭的叫喊。她那美麗的悅耳的聲音為她增添光彩,而她 對聲音的運用竟如此巧妙,真可謂聲樂家!” 演出既已結束,我對拉貝瑪的藝術的興趣便不再被現實所壓制和約束,它越來越強烈, 但我必須為它尋找解釋。再說,當拉貝瑪表演時,她對我的眼睛和耳朵提供的是在生活中渾 然一體的東西,我的興趣僅僅予以籠統的關注,而未加任何區分或分辨,因此此刻,它在這 番稱贊藝術家樸實無華和情趣高尚的頌詞中高興地發現一種合理解釋,它施展吸引力,將溢 美之詞據為己有,正好比一位樂天的醉漢將鄰居的行為據為己有並大發感慨一樣。“是 的,”我心裡想,“多麼美妙的聲音,沒有喊叫,多麼樸素的服裝!挑了菲德爾這個角色, 又是多麼明智!不,我沒有失望。”( II )
這時父親將報紙遞給我,指著上面一段小報道:“《菲德爾》的演出盛況空前,藝術界及批評界的名流前往觀看。菲德爾的扮演者、久負盛譽的拉貝瑪夫人獲得她那輝煌事業中前所未有的成功。此次演出不愧為轟動戲劇界的大事,本報將作詳細報道,在此只需指出,有權威的評論家一致認為,此次演出使菲德爾這個人物——拉辛筆下最美最深刻的人物之一——煥然一新,並且成為當代人有幸見到的最純淨、最傑出的藝術表演。”“最純淨、最傑出的藝術表演”,這個新概念一旦進入我的思想,便朝我在劇場中所感到的不完整的樂趣靠攏,並稍稍填補它的欠缺,而這種聚合形成了某種令人無比興奮的東西,以致我驚呼道:“她是多麼偉大的藝術家呀!”人們可能認為我這句話不完全出自內心。我們不妨想想許多作家的情況:他們對剛剛完成的作品不滿意,但是如果他們談到一篇頌揚夏多布裡昂的天才的文章,或者想到某位被他們引為楷模的大藝術家(例如他們哼著貝多芬的樂曲並將其中的憂鬱與自己散文中的憂鬱作比較),那麼,這種天才的概念會充塞了他們的頭腦,因此,當他們回顧自己的作品時,也將天才的概念加之於它們,從而感到它們不再是最初的樣子,甚至確信它們的價值,並會自言自語說:“畢竟不壞嘛!”然而他們並未意識到,在使他們得到最後滿意的全部因素中,還有他們對夏多布裡昂的美妙篇章的回憶,他們將這些篇章與自己的作品相提並論,而前者並非出自他們之手。我們不妨想想那些雖一再被情婦欺騙但仍然相信她們忠貞不渝的人吧。還有一些人時而盼望一種無法理解的幸存——例如含恨終身的丈夫想到已失去的、仍然愛著的妻子,或者藝術家想到將來可能享受的榮譽——時而盼望一種使人寬慰的虛無——因為他們回想起過失,如果沒有虛無,他們在死後必須贖罪。我們再不妨想想那些旅遊者,他們對每天的日程感到厭煩,但對旅行的總體美卻興奮異常。我們不妨問一問,既然各種概念共同生活於我們頭腦裡,那麼,在使我們幸福的概念之中,有哪一個不是首先象寄生蟲一樣從鄰近的不同概念索取自己所缺乏的力量呢?( II )
如果拉貝瑪表演的是一出新戲,我便難以對她的演技和朗誦作出判斷,因為我無法將我事先不知道的臺詞與她的語調手勢所加之於上的東西區別開,我會覺得它們和臺詞本是一體。相反,我能倒背如流的老劇本仿佛是特有的、準備好的廣大空間,我能完全自由地判斷拉貝瑪如何將它當作壁畫而發揮她那富有新意的創造力。可惜幾年前她離開了大舞臺,成為一個通俗劇團的名角,為它立下汗馬功勞。她不再表演古典戲劇。我常常翻閱廣告,但看到的總是某某時髦作家專門為她炮製的新戲。有一天,我在戲欄裡尋找元旦那一週的日場演出預告,第一次看到——在壓軸節目中,因為開場小戲毫無意義,它的名字顯得晦暗,其中包含對我陌生的一切特殊情節——拉貝瑪夫人演出《菲德爾》中的兩幕,還有第二天第三天的《半上流社會》和《反復無常的瑪麗安娜》。這些名字象《菲德爾》名字一樣,在我眼前顯得晶瑩可鑒、光亮照人(因為我很熟悉它們),閃爍著藝術的微笑。它們似乎為拉貝瑪夫人增添光彩,因為在看完報上的節目預告以後,我又讀到一則消息,說拉貝瑪夫人決定親自再次向公?表演往日創造的角色。看來藝術家知道某些角色的意義不僅限於初次上演、使觀眾一新耳目,或再次上演而大獲成功。她將所扮演的角色視作博物館的珍品—向曾經欣賞珍品的老一代或未曾目睹珍品的新一代再次展示的珍品,這的確是十分有益的。在僅僅用來消磨夜晚時光的那些演出的預告中,她塞進了《菲德爾》這個名字,它並不比別的名字長,也未采用不同的字體,但她心照不宣地將它塞了進去,仿佛女主人在請客人入席時,將他們——普通客人——的名字一一告訴你,然後用同樣的聲調介紹貴賓:阿納托爾‧法朗士先生( Proust 的年長之交,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II 在少女們身旁 -- Proust 描述莎拉重演《菲德爾》的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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