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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華《胭脂扣》：愛情沒有了金錢的庇佑，就會變得粗糙起來
珮珊 2022/07/12
在[兩.性]關系中，金錢和婚姻到底哪一個更重要？簡·奧斯汀曾用一句話經典地概括為：「為了金錢結婚是錯誤的，但不考慮財產的婚姻也是愚蠢的。」
因為生活必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而不是琴棋書畫詩酒花。
也就是說， 在「飲食男女」中，應先有「飲食」，「男女」次之，因為前者是關于生存的民生的問題，後者指的就是[兩.性]關系。
1984年，「香港言情第一人」李碧華創作的中篇小說《胭脂扣》講述了一名叫如花的紅牌阿姑，為了尋找她的心上人十二少，不惜以減少陽壽為代價，重回死後50年的香港「尋夫」的故事。 小說以一場看似浪漫感情的愛情悲劇，揭示了人性深處的私欲，為現實男女關系，[兩.性]相處之道提供了深刻的借鑒意義。
什麼的愛情？什麼是生活？這部小說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
第一眼固然重要，但身份的不對等註定為這場愛情埋下悲劇種子。
20世紀初，香港。
花運正紅、顛倒眾生的倚紅樓名妓如花，遇到了風流倜儻的南北行三間中藥海味鋪少東陳十二少。如花雖出身卑微，卻有一種超脫於社會身份的優雅與驕傲。而正是這份「獨特」的氣質，讓十二少充滿了好奇與征服的渴求。
最初的時候，在如花心裡，十二少與為這青樓而來的男子並無區別，不過都是富家的紈絝公子罷了。然而，這十二少卻是個撩妹高手，時有高招。
有一次十二少送了如花一個生活紮作的對聯花牌，聯雲：「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十二少強烈的追求攻勢，漸漸打破了如花心理的防線。兩人如膠似漆，如花也想要一個名分。
可那時候的香港，男人雖可以三妻四妾，但妓女始終是無法被接受的，現實讓他們「永遠不可能大團圓」。十二少的父母堅決反對兩人來往，而且嚴禁二人相會。萬般無奈之下，十二少放下了富家少爺的身份，離家出走，重新另租了房子。
一個紈絝子弟，沒有經歷過江湖兇險，沒錢創業，也失去父親的庇護，他要如何生存呢？為了生活，他學起了唱戲。可現實中，一個半路出家來唱戲的人又豈是那麼容易紅的，而紅不起來的戲子又哪裡來的收入？
放棄榮華富貴，只為與一人廝守的愛情，大概千萬人之中，也難有一對。對十二少而言，如花是他見過的女人中最特別的一個。雖然他對如花的感情是真的，但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來說，這種愛務必只能建立在自己習以為常的奢靡舒適生活基礎上，沒有了這一切，這種「新鮮感」又能維持多久？
於是，十二少開始鬱鬱寡歡，靠著吸毒品煙來消解憂愁，逃避生活。如花無從勸止，於是，沒事的時候自己也陪著一起抽上一兩口。
這種根源于現實生存的危機感與焦灼感，侵害了他們脆弱的愛情。
人一窮，連最細致的感情都粗糙
醉生夢死的日子終有清醒日，雖然二人希望毒品永遠抽不完，然而沒有錢的他們根本買不起多少毒品，而且毒品的麻醉是有限的，待到從中清醒，二人只得為眼前的狀況失聲痛哭。
在十二少的心中，他愛她是真的，所以願意為了她離家出走，可他過不了苦日子也是真的。一個自小衣食無憂的少爺，連生存問題都解決不了，又談何愛情？
就在這時十二少的母親又出現了，得知自己的兒子學唱戲，頓時覺得又氣又丟臉。她托人找到了十二少，讓他戒了毒品，和如花分手，回家繼續過闊少的生活。
他才24歲，還很年輕，總不能一直過著這種看不到頭的日子。「他看著眼前一張憔悴得不成人樣的臉，自己都認不出來，那曾經一度的風華。」這還是他嗎？他不敢相信。
瞧著這樣的自己十二少想到了回頭，只是他不知如何開口。 曾經他為她放棄了一切，卻始終逃不過走投無路的困境。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他最終還是開口告訴了她，雖然她聽起來那麼不真切。如花知道十二少與她分手，是因為自己不配。
可她不甘，自己心愛的男人，即使回頭了還能娶千金小姐，幸福唾手可得，而自己呢，苦心經營，卻只能是過眼煙雲。
「自己得不到，誰也不可以得到！」
在分手的那晚，如花提出了殉情建議，兩人約定同時吞食毒品，一同赴死。只是那一刻，十二少未曾想到，在他的酒水中，如花投放了四十粒安眠藥。由此不難發現，其實如花並不信任十二少對她的承諾，因此她才會用安眠藥斷了他逃生的可能。他不選擇自盡，也會死在如花的手上。
可他真的反悔了，他不想死，他想重新回到那個應有盡有的家。於是他沒有吞下毒品，只是中了安眠藥的毒，撿回了一條命，繼續茍活於世。
只是死去的如花，並不知道十二少活下來。她一直在陰間等著，一等就是五十三年。故而有了這個《胭脂扣》這個故事。
褪去愛情的外衣，暴露出時代的傾軋和人性深處黑暗
十二少生於福貴之家，未曾蒙受過生活的苦難，讓他遇到了自己想要愛的人，卻沒有愛人的能力，這無疑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悲哀。他想要和如花廝守，卻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面對生活的鞭笞，他愈加心有餘而力不足，對生活的恐慌，造成了彼此愛情的晃動。
在兩人愛情悲劇背後，封建倫理成了罪魁禍首，時代裹挾中不同性別身份和社會地位的差異，把兩人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胭脂扣》戳破了男女生死相守和為愛殉情的浪漫理想，為世人道出現實令人絕望的真相：男人在最後一刻膽怯了，最終背棄了誓言茍活下來，淒美的愛情神話已被拆穿。但李碧華不肯罷休，又添上更加諷刺辛辣的一筆——原來，女人也一直心有芥蒂，她早料到男人的軟弱與動搖，於是悄悄在酒中下藥，無論他願不願意殉情，她都要他陪自己死。一場看似浪漫感人的悲劇背後卻充斥著人性深處的自私、妒忌、貪婪、欺詐和背叛。可以說，《胭脂扣》的悲劇是人性的悲劇。
事故的最後，如花終於走了，絕望地，又帶著一絲希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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