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中風無能言語的岳父,辭世前足足拖累了岳母十餘年時光,望著悲泣哀嚎的岳母與妻子,也是安慰也是勸解:「這或也是件快樂事,大家都能解脫。」自己曾屢次思索此事:「岳父是否高興得以解脫?」,也想到莊子喪妻為何鼓盆而歌事。
做為一個父親,岳父留給女兒的是一份深深濃濃無盡的思父;做為一個岳父,他留給女婿的是一個讓自己既愛戀又敬重的太太。所以,我知道岳父是位成功的人。
岳父是個白手起家的成功企業家,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首次登門探視岳父母是在婚後第二年,取得學位,攜妻應聘回台時。 雖說依當時習俗,如此女婿約也算是無辱門風,無愧岳家了;雖則如是思維,心中仍然愧疚:「小兩口私自的公證結婚,彷彿是拐騙了人家的女兒般。」恭敬行禮之後,仍不敢主動手握岳父:「不知道岳丈大人如何決定?」;只是查覺岳父兩眼炯炯有神的瞪視著他初次見面的女婿,觀察著決定他女兒一輩子幸福的男人。知道眼下的這個父親,當知悉他最鍾愛的幼女擅自結婚,復將東去千里尋夫時的喟嘆:「無奈與無力」。那時岳父最恨的人,當是自己了吧!
握著岳父的手,感覺到血脈相依,親情相交,也是在自己購屋置產事業蒸蒸日上,女兒出世一年之後的事了。彷彿女婿經濟的穩健,方能保證他女兒三餐的無虞,讓掛心的父親無復憂慮女兒的生計;彷彿孫女的誕生亦是他血脈的傳承,是他女兒愛情順利的表徵。
日復一日;然後,握著岳父四肢癱瘓的手, 泰然自若,自自然然的。
帶著他的女兒永遠離開台灣,離開她生長的故鄉,也是在岳父辭世數年之後了;雖則也是岳母的贊同,但母女兩人的東西乖違分離,仍然讓自己愧對高齡的岳母,彷彿就是因為自己,方致她們母女生離。自己似乎是罪魁禍首。
東部就學,是女兒初次離巢單飛;長的漂亮的女兒,自高中開始即有男孩圍繞,企思一親方澤。 站在另個角度解析國風氓篇裡的「匪來貿絲,即來我謀」,是即來謀我女兒,啞然失笑中,始悟自己的始終排斥那些男孩,究實與岳父那時的反應是相同的:敵意與憂慮。
也惟有自己逐漸升格能當某人岳父時,方懂的當時岳父願把他的手交給自己,是見到了女婿的穩健經濟,疼愛孫兒疼愛他女兒後,方能放下懸掛的心,知所託已得人。岳父臨終前,我想,一定無復擔心他的這個幼女了。無愧於岳家。
岳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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