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胡錦濤會不會為陳水扁在宋楚瑜面前改口
據說,在二二四「扁宋十點」起草之際,宋楚瑜方面曾主張,將「九二共識」及「憲法一中」明文載入。陳水扁總統起初亦表同意,但後來因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等堅決反對,並謂若載入就辭職,遂乃告罷。
媒體傳播此說,迄未見府方否認。倘若此說為真,則可見:一、「扁宋十點」確實不包括「九二共識」與「憲法一中」;這或許就是陳總統在宋臨行前叮嚀「超出文字部分,不能過分解讀」之所指。二、但是,這個說法卻亦顯示,其實陳總統在心底已有接受「九二共識」及「憲法一中」的意向。
除非要推動「台獨建國,正名制憲」,否則,台灣方面若欲化解兩岸當前僵局,首應確定「九二共識」,並將「九二共識」的內涵確定為「一中各表」,再進一步以「憲法一中」來確定「一中各表」的內涵。這是主張「接受九二共識」者的思維邏輯。但是,反過來說,倘若主張「台獨建國,正名制憲」,就會主張「兩國論」、「一邊一國」,就不願承認「憲法一中」,所以也不能接受「一中各表」,因此也就必須否認「九二共識」。「九二共識」之所以成為當前兩岸問題之關鍵,原因在此。
宋楚瑜明日上路,此行的主要挑戰之一,即在能否就「九二共識」作出「創意」的安排(秦金生語)。宋楚瑜是支持「九二共識」的,若不支持,不可能坐到胡錦濤的會客廳;唯陳總統現在的說法則是,他否認「九二共識」,但承認「九二會談的內涵」。陳總統在「四二五電話」中曾向連戰表達此見,但連戰未能說服胡錦濤擱置「九二共識」四字。如今,倘若胡錦濤當著宋楚瑜的面仍不肯棄置「九二共識」四字,非但陳水扁不能解套,連宋楚瑜的「扁宋十點」也將大幅貶值。
二○○○年阿扁初任總統之際,曾公開承認過「九二共識」及「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後來經過蔡英文給予「糾正」,從此即矢口否認迄今,遂成作繭自縛之局。現在,幾經反反覆覆之後,陳總統承認了中華民國,承認了中華民國憲法,又宣示「四不一沒有」,更聲稱「正名制憲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自欺欺人」;亦即,他雖一切都認了,就是不承認「九二共識」四字。然而,在現今情勢下,不承認「九二共識」四字,他上面所說的其他的話就統統都站不住腳;唯有先承認「九二共識」,其他的那些話始可能找到立足點。
所謂「可能找到立足點」,是指在現今情勢下,陳總統若不承認「九二共識」,固然僵局難解;但即使承認了「九二共識」,情勢亦未必能豁然大開;因為,最佳的時機已經被陳總統錯過。在陳總統首任初期,中共原有接受「一中各表」的跡象,但因陳總統矢口峻拒「九二共識」,遂使「九二共識」的內涵亦未能在最佳時機落定;如今已陷於泛藍方面主張「一個中國,各自表述」,而中共方面則認係「各自以口頭表述一個中國原則」的情勢。
泛藍主張「九二共識」,同時亦在努力倒撥時鐘,希望能再將「九二共識」落定在「一中各表」之上;連戰此行即曾在胡錦濤面前提起「一中各表」。但是,中共方面則在咬定「九二共識」時,只強調「一個中國」,未及其他。更因陳總統既然連「九二共識」都不承認,兩岸遂連進一步釐清「九二共識」內涵的機會都沒有。現在的情勢是,即使台灣接受了「九二共識」,能否就此確立「一中各表」,仍將是另一場戰役。
陳總統在這個關鍵時刻卻採取了出人意表的策略。他承認了「九二會談內涵」,卻繼續否認「九二共識」四字。也就是說,他可以不要裡子,只希望能留一個面子。但是,陳總統迄未說明他所謂的「九二會談內涵」是什麼,是不是「一中各表」?何況,無論是不是「一中各表」,如今所謂的「九二會談內涵」恐已非他所能片面主張。
一言喪邦,否認四個字也可能喪邦。以後的歷史可能會說,陳水扁因否認「九二共識」四字而作繭自縛;但在實際上,他卻承認了「除九二共識四字以外」的其他一切相關概念,而這些概念其實皆在「九二共識」的大體系之中。且拭目以觀:胡錦濤口中的「堅持九二共識」,會不會為了陳水扁而在宋楚瑜的面前改口?
【2005/05/04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