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依偎在秋天的光影裡

拉長

伸手

又如何撿拾

因為我們都只不過是隨歲月傾落的

忘記

放在樹稍隱約處

等有一天憶起

或許

那正是油茶花開時

落下

被粗心輾過長久的失憶

入秋以來，鮮少遇上陽光燦爛、色彩溫醇的早晨，或許今年是一個平惔心情、整理思緒的季節。曙光高掛那一刻，晨曦已經淹沒在秋霾淡白裡，什麼時候，等待晨曦，也成了一種難得經驗。而「忘記」卻成了一種習慣，一種和清早等著晨曦出現，那種習以為常的經驗一樣，忘得好自然。從九月開始，每每騎車上山，經常惋惜被秋風掃落一地的花朵。這是每年必經的過程，少了秋花飄下，秋也許就不會那麼引人心情寫意，詩情盎然了吧！

苦茶油這三個字，從緘流而過的時光歲月中，愈來愈淡化。雖然它不曾消失，甚至一直存在於某些地方的日常生活裡，不過我們卻看到頂多是已經打包裝瓶的純正苦茶油，講求包裝的時代，亮麗外表背後，原來，遺失了許多微微閃動的芒角。

不經意，串起幾次單車行程，訝異發現，正當我四處想找出案的同時，它們早就各自整理連結成一篇生活詩文；而我忘了。

第一次聽見苦茶油，大約在六零年代國小時候，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位老伯擔著二缸油，呼著奇特又鄉土那種吆喝，應該是「麻油、苦茶油」，音調流暢引人注目，不過電腦打不出那種字來。印象中生意清淡，少有鄰局向老伯打油，有一次終於看見有人召喚賣油老伯打油，這才看到從缸裡打出苦茶油的過程，和那種用鐵皮製成的打油勺。私底下，心裡都叫這位賣油老伯是「油苦伯」，因為他的吆喝聲，聽起來實在就像：「啊．．．油苦伯呀！」

記得騎過北79林口太平嶺時，看見路旁曬菜乾的籮框盛著一粒粒苦茶油子，盡管滿心疑惑，回家寫文之餘還是忘了找出答案。接著到竹崙探路，看見飄落一地油茶花，白色花瓣中心叢生著黃色花蕊，抬頭確不見花開滿樹的情況，這時納悶得很。沒想到，秋風吹過時，刮起的是一連串息息相關的油茶花故事。從山路上，好不容易找到一朵及手可得的油茶花，這時我還不知道，林口太平嶺上的油茶子和這朵油茶花，它們之間的成長關係。第二次從竹崙攻上一百甲冷杉林，驚詫發現沿路竟有人家也曬著如太平林上的褐色苦茶油子，很幸運地，在幾位登山客媽媽口中，得知曬油茶花子是苦茶油的製作過程，從這幾位媽媽的手中看見撿拾而來的油茶花子，頓時，一聲幽眇遙遠的「啊．．．油苦伯呀！」，把這一季秋天的苦茶油疑惑喊得一清二楚。

朝陽把影子拉得好長，我想撿起忘記，但已經落在時光的單行道後面，怎麼又能再回頭拾起。我在等待，等影子與忘記合而為一的時候。那可能是秋風吹起，油茶花開時。

筆記：

十月開始，似乎台北附近的山路上，常可以遇見掉落滿地的油茶花。從桃園、林口、三峽、平溪、石碇、木柵、新店，分部範圍應該遍及整個大台北山區。根據今年秋冬單車行程觀察，野生油茶花多混雜於其他樹種中生長，花開密度不甚明顯，有時看見一地花朵，抬頭卻少見樹上花姿。

而在這些山區，也同時觀察到零星農家曬油茶花子情景。另外於平溪的東勢格，桃園龜山的兔子坑，還看見以農業方式裁培的油茶樹園。

文、攝影：茶花小屋 2006.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