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 宇 光
完美人生
―續談 生命與生活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
這是故總統蔣中正先生說的,常出現在大禮堂、司令台或牌樓的門柱,作為觀瞻醒目的對聯,讓過往的人都能誦讀、熟記,並進而身體力行。
但是真要落實在生命和生活,卻是懸之過高的理想,對很多人而言,可能一輩子都是做不到的高調。「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和「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都是太「大我」的範疇,一般「小我」還真的是望塵莫及呢!
無論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生活的目的在那裡?人生最要緊的是努力的過程而不是結果――萬里之行始於足下,從小我的人生開始,逐漸忘我、無我而昇華為大我;從肉體生命提昇到精神生命,從物質生活提昇到精神生活。在這樣自我實踐和完成的人生過程中,創造的生命意義和增進的生活目的,多少都會有。由於每個人的資質和努力不同,結果當然不一樣,就不必強求一定要「宇宙繼起之生命」和「人類全體之生活」了!
● 杏林子―富有的窮光蛋
輪椅女作家杏林子,原名劉俠,一九四二年生,二○○三年去世。
她十二歲罹患「類風濕關節炎」,全身關節逐漸損壞,發病時手腳腫痛,行動極為不便,曾因此對生命消極灰心。就在那一年,她的第一篇文章在國語日報發表,稿費只有五元。她哥哥劉侃去郵局代領。劉侃回憶說,這件事情的意義非常重大,因為無法走路的劉俠,從此找到自己生命存在的價值,她覺得自己仍然是有用的――她要用筆鼓勵更多痛苦灰心喪志的人!她寫作不輟,即使在無法執筆的情況下,仍以口述寫作。她先後出版六十多部文集,洋溢著對生命的熱愛和讚美。
杏林子的最高學歷僅為「北投國小畢業」,她初時甚為介意,但後來漸漸釋懷,因為這代表「以後的學問都是自個兒修的」。除了寫作,她亦致力服務殘障人士,為身體有殘缺的人做義工;伊甸殘障福利基金會(後改名為伊甸社會福利基金會)的創立,就是實踐其「福音」與「福利」並重的「雙福」理念;後又成立全國殘障聯盟,獲選為第一屆理事長。她先後獲得十大傑出女青年、吳三連基金會服務獎、國家文藝獎、臺美基金會社會服務獎等,一九九七年獲靜宜大學榮譽博士學位,二○○一年獲聘為總統府國策顧問。
在與病魔拔河的五十年中,她堅持不放棄生命,她說:
「在一張三尺寬六尺長的病床上,只要好好努力,也可以有所作為,也可以為自己開創一片新天地。」
她清晨醒來,發現自己仍然活著,可以聽、可以看、可以說話、可以呼吸、可以思想、可以愛、可以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心中就充滿了歡喜和感謝,就好像聚寶盆,每天都有一個新的生命跳出來。無法根治的病痛,最後成了見證她存在的朋友。她說:
「小病是病,久病就不是病了;那病是老朋友,妳要學著跟他相處。」
「苦難猶如一張濾網,將生命中的雜質一點點濾去,剩下的便是清澄如水。」
她相信每個人各有其用,都應該活出生命的尊嚴和價值。這張生命的網,過濾出很多富有智慧的清澄小語:
「什麼是身心障礙?那是上帝特別留個殘缺的小口,讓人間的愛可以由那裡冒出來!」
「受苦往往只是一個過程,藉此幫助我們找到自己、認識自己,並且肯定自己。」
「有時候,活著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但我們仍堅持的活下去,以示對生命最大的敬意。」
「正因為人生有種種缺憾與不完美,我們才不斷去超越,去創造,去提昇自己,並且從種種發現與獲得中,享受生命一再更替的滿足與喜悅。」
她遺囑把所有的愛和祝福留給親人和天下人,杏林子說:「除了愛,我一無所有。」
他的大弟劉侃在懷念姊姊的文章中說:「我常常自問,妳到底怎麼活的?不能吃自己想吃的東西,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能自己梳個頭,甚至化個自己喜歡的妝,到後來連笑兩聲也變得奢侈,因為要帶來一陣的咳嗽和氣喘…。」隨後他領悟到:「原來她把痛苦當是最好的榨汁機,壓出最美、最醇的生命之泉,讓每個人都能在灰心絕望、傷心痛苦的時候,再找回生命的勇氣、方向和動力。」
她把遺體捐給醫院解剖研究,真的連最後一點都不留給自己!肉體生命的長度,我們無法決定;精神生命的厚度,我們卻可以努力增進。杏林子遺愛在人間,留下了豐厚的精神生命繼續見證這句話的真確。
名作家張曉風教授,稱讚她是「一個富有的窮光蛋」。
我每次閱讀杏林子殘障卻完美的生命故事,就非常慚愧――我還沒有用更充實的生活燃燒自己生命的潛力啊!
● 三個小女孩―富有的窮人
網友傳給我《做個心靈富有的人》,則是很動人的生活故事:
在一九四六年時,我爸爸已經過世五年,他沒留下什麼錢,兄姊也都已結婚、另組家庭,家裡只剩下媽媽和我們三個小女孩。
復活節前一個月,教會牧師宣佈,希望大家將錢省下來做特別的奉獻,去幫助教會中的一個貧困家庭。
回家後,我們三姊妹就商量好,節省家中不必要的開銷;姊姊去做臨時清潔工,我和妹妹則做些簡單的手工藝品到街上兜售,盼望能對那「貧困家庭」有些奉獻。我們三姊妹因此共賺了七十元,是我們收入最高的一個月。
復活節前一天,我們將所賺的許多零錢,換成三張二十元及一張十元的新鈔。那一夜,我們三姊妹興奮得難以入眠,一直迫不及待的想到教會,去奉獻那「辛苦賺來的七十元」。
星期天早上,突然下起大雨,我們沒有帶傘,所以全身被雨淋得濕透,鞋子也因破洞而積滿了水。我們到達教會後,很興奮、也很驕傲的奉獻出那「七十元」!當時,我真的感覺自己是非常的富足啊!
從教會回家後,媽媽對我們的行為感到高興,特別買了一打蛋,也炸了薯條給我們吃。當天傍晚,牧師開著車子到我們家來,給媽媽一個信封袋。當袋子倒出來時,赫然發現裡面是「三張二十元、一張十元的新鈔,以及十七張一元的鈔票」。
媽媽低著頭,把錢放回信封內。我們三姊妹都沒說話,只低頭看著地板,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掉落下來――我們恍然大悟這「貧困家庭」,竟然就是我們家!?
我低頭看著自己縫補過的衣服和磨破的鞋子時,突然感到好羞愧――我不想再去教會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是教會中「最窮的家庭」。往後一星期,我們家沒有人談論此一話題,直到週六,媽媽才打破沈默,問我們要如何使用這筆錢?
我們不知道,因我們覺得「自己不是窮人」,不曉得「窮人會如何使用這筆錢」?我們只知道,我們不想再去教會了,不想去被別人當成窮人看!可是,媽媽還是強迫我們一定要去。
星期日雖然出太陽,可是我們三姊妹徒步到教會,一路上都沒說話,心情很壞、很沈重、很冰冷! 那天,教會來了一位宣教士,他說,非洲的教會是用曬乾的土塊建造,但需要錢「買屋頂」;只要一百元,就可以為非洲教會鋪蓋一個屋頂。 宣教士在臺上對大家說:「我們能不能獻出些金錢,來幫助貧窮的非洲人?」
我們一家人相互注視,並露出這星期來的「第一次微笑」。
在奉獻時,媽媽把上星期牧師給我們裝有「八十七元的信封袋」,全數投入奉獻袋中。清點奉獻後,牧師宣佈,奉獻超過一百元一點點。宣教士很興奮,因他沒想到能在我們小小的教會,獲得這麼多的奉獻,所以他在講臺上大聲的說:「你們教會中,一定有人很富有!」
聽到這句話,我們一家人都泛著淚光――原來,我們是這個教會中「最富有的家庭」!從此,我和我的家人,都不再是窮人了!
● 完美人生
人生所以能夠完美,是因為生命在小我逐漸縮小、大我不斷成長的過程中,可以享受快樂和滿足的生活。生命的意義在於享受生活――這快樂,讓生命更有意義、生活更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