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 宇 光

生命與生活

― 從｢窮得只剩下錢｣談起 ―

有一本書叫《窮得只剩下錢》，書中有一則小故事﹕

朋友看到女企業家除了到機場接機的車子之外，車庫裡還有一部非常高級的汽車和一部跑車。豪宅裡面有十幾間空著的房間，任由這位好友選擇，每個房間裡面並且掛有高價的名畫。

安頓之後，這位好友問說家人呢？女企業家臉色一沉，說：「我先生有外遇，很少回家。」

這位好友為了緩頰，馬上問：「那孩子呢？」女企業家嘆口氣說：「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理想，住在別的城市。」接著又嘆口氣說：「你不知道，我現在是『窮得只剩下錢』。」

我們不免要想：這物質生活的富有，是真的富有嗎？女企業家的窮，是真窮嗎？

● 生活的貧富

人，是萬物之靈，有肉體的生命和精神的生命要生活。肉體生命的生活是物質的，是形而下的；精神生命的生活是心靈的，是形而上的。富裕和貧窮，是比較的說法；兩種生活皆富是上上，兩者皆貧是下下，一富一貧則是中。這中等的層次，則因個人的修為和心態而分出高低――有的人物質生活很富裕，但心靈生活卻貧窮匱乏；有的人物質生活很貧窮匱乏，但心靈生活卻很充實富裕。

上述女企業家感嘆自己｢窮得只剩下錢｣，是雖富而實窮，生活並不快樂。孔子稱讚弟子顏回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就是推許他雖窮而實富的快樂德行。﹙遺憾他卻營養不良而英年早逝了﹚

中華文化以人為本，雖然強調｢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的基本物質生活需求，卻以｢立德、立功、立言｣等精神生命為｢三不朽｣。肉體生命有時而亡，精神生命卻可綿延無窮。孔子雖死了兩千多年，他的道德言說卻垂世影響中外；岳飛的肉體生命雖被殘害了千年，他精忠報國的精神生命卻留芳至今；李白、杜甫、莎士比亞…等人雖已去世多時，但他們的詩文卻傳誦世界。僑界有人往生或歸返天家，親友登報悼唁哀輓，不也都從精神生命方面來推崇嗎？

● 人類的五種需求

心理學家馬斯洛（Maslow）提出人類的五種需求，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依次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會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除了生理需求是肉體生命的生活外，安全需求中｢免於生理上之傷害｣也是；其他三個層次，和安全需求中｢免於心理上之恐懼與傷害｣，都是精神生命的生活。我們在物質生活溫飽之餘，必然會有追求更高層次的生活需求和努力。有人說：｢要生容易，活也不難，要生活就困難了！｣參照上述需求的五種層次來看，要滿足精神生活的所有層次，真的很不容易。這就是為什麼人類需要長時間的教育和終生不斷的學習了，因為只有教育和學習可以充實我們生活的知能，不斷超越自我、昇華需求層次，進而圓滿生活的境界。

生命中的財富並非只有金錢，何況金錢不是萬能，人有很多需求不是金錢就能滿足的。有錢是好事，但並非有錢就會快樂；沒錢未必是壞事，很多窮人照樣很開心而少煩惱。許多人汲汲營營一輩子，就是為了用錢滿足物質的欲望――賺了一千想一萬，有了一萬想百萬，賺了百萬想千萬，…如此賺了還想更賺、有了還想更有。欲望無窮，需求永遠無法滿足。有一位出身貧寒的大企業家，一生拼搏賺錢，果然上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成為億萬富翁，躋登富豪之榜。但因為操勞過度而衰病，而且平日無暇顧家庭，夫妻親子關係不諧。退休時，記者請他回顧一生的得失，他感慨的說：「我這一生雖然賺到了億萬財富，但仔細衡量估算，其實我失去的，比得到的還多。」聖經上說：「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人還能拿甚麼換生命呢？」精神生命的生活，因為比較抽象，所以常常被努力賺錢的人忽略；肉體生命的生活，因為比較具體，所以很容易偏重。不停的寫作，讓我必須平心靜氣觀照自己、整理自己的生命，從而了解自己這兩種生命的生活狀況。我雖然還沒有最滿意的作品，但是我珍惜每次用心寫作的過程，那也是我的生命用心生活的過程。其實，擁有天下非富有，心靈充實才珍貴啊！

● 貪心的蜈蚣

據說上帝在創造蜈蚣時，並沒有為牠造腳，但是牠仍可以爬得和蛇一樣快速。有一天，牠看到羚羊、梅花鹿和其他有腳的動物都跑得比牠還快，心裡很不高興，便嫉妒的說：「哼！腳愈多，當然跑得愈快。」

於是，牠向上帝禱告，希望擁有比其他動物更多的腳。

上帝答應了蜈蚣的請求，把好多好多腳放在蜈蚣面前，任牠自由取用。

蜈蚣拿起這些腳，一隻一隻的往身體貼上去，從頭一直貼到尾，直到再也沒有地方可貼了，牠才依依不捨的停止。

牠看著滿身是腳的自己，心中暗暗竊喜：「現在我可以像箭一樣的飛出去了！」

但是，等牠一開始要跑步時，才發覺自己無法控制這些各走各的腳。牠必須全神貫注，才能使一大堆腳不致互相絆跌而順利的往前走。這樣一來，牠走得比以前更慢了。

欲望無止境，像無底深淵一樣，如果不能節制或放下，就無法使精神生命的生活得到充實。上述賺了億萬財產的大企業家，感慨得不償失，就是放不下肉體生命的物質生活需求，所以提升不了精神生命的生活層次啊！

● 新年的期望

窮怕的年輕人，真的希望兔年大跳躍，即使「窮得只剩下錢」也比苦哈哈的現實強。對我們巴西華僑而言，最擔心的應該是犯罪和暴力的猖獗，影響生命與財產的安全，所以我們最期望有一個平安健康的好年。

生命長久和生活富裕，是人類共同的心願。放得下煩惱的生活，才能滋養綿延的生命；提得起寶貴的生命，才能增進幸福的生活。生命需要歷練堅持和珍惜，才能發揮力量；生活需要用心經營和增進，才能充實內容。對於｢窮得只剩下錢｣的人，如果再不肯放下剩下的錢，怎麼還有空間容下心靈的富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