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宇光
種了芭蕉,又怨芭蕉
林語堂認為中國古代有兩個最可愛的女性,一個是蔣垣之妻秋芙,另一個是沈復之妻芸娘。我想主要的原因是蔣垣的《秋燈鎖憶》和沈復的《浮生六記》都在記敘平凡夫妻的生活樂趣,並從中照見女主人的才情靈性、蘭心蕙質、善解人意吧!
● 種了芭蕉,又怨芭蕉
蔣垣,是清朝人。秀才出身,擅長書法。與青梅竹馬的江南才女表妹關瑛(秋芙)成婚,長年居住於杭州西湖。夫婦鶼鰈情深、恩愛逾恆,生活洋溢閒情逸趣。他在《秋燈鎖憶》有一頁記趣小品:
秋芙所種芭蕉,已葉大成陰,陰蔽簾幙;秋來雨風滴瀝,枕上聞之,心與之碎。
一日,余戲題斷句葉上云:
是誰多事種芭蕉?
早也瀟瀟,
晚也瀟瀟。
明日,見葉上續書數行云:
是君心緒太無聊,
種了芭蕉,
又怨芭蕉。
字畫柔媚,此秋芙戲筆也。然余於此,悟入正復不淺。
「陰蔽簾幙」,就是「蕉蔭遮蔽門窗」;「悟入正復不淺」,就是「領悟正是不少」。其他都很淺白,我就不再饒舌了!
他們夫婦在蕉葉上的問答對詩――「是誰多事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信手表達,清新自然、幽默風趣、俏皮可愛,很多人都喜歡,成了流傳四方的名詩。蔣垣到底領悟什麼呢?就是最後的八個字──種了芭蕉,又怨芭蕉。蔣垣的《秋燈鎖憶》,原是隨興的生活筆記,很多人因此就把這則小品文命題為「種了芭蕉,又怨芭蕉」。
「種了芭蕉,又怨芭蕉」,是人之常情啊,這就算是「領悟」了嗎?
● 悟入人生
我們先來看一段網友的評析:
「人生在世,無時無地不在種『芭蕉』,辛辛苦苦,費盡心思地種了『芭蕉』之後,卻又要怨『芭蕉』。種芭蕉,等著芭蕉葉大成蔭,蔭蔽簾幕,想望中是何等的詩情畫意?哪知芭蕉長成後,它雖然帶來了葉大成蔭的詩情,卻也帶來『早也瀟瀟,晚也瀟瀟』令人心與之俱碎的『風雨滴瀝』。
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圓,必有一缺;下了籽,得了豆;種了因,換來果;作成繭,變自縛。人生千般世事,無不如此。有此悟入,則種了『芭蕉』,就不必再多怨『芭蕉』。心緒坦蕩,自然不必再為那早也瀟瀟,晚也瀟瀟的秋來風雨滴瀝而心緒無聊,而輾轉睡不著覺。」
這樣解說,你是否也「悟入」一些,甚至「不淺」呢?
如果把「芭蕉」替換成別的名詞,前面的動詞「種」也配合改一下,你就一定會「悟入」很多了!譬如:娶了新娘,又怨新娘;來了巴西,又怨巴西;吃了榴槤,又怨榴槤;上了大學,又怨大學;做了一行,又怨一行;……。是啊,「做了一行,又怨一行」,正是很多人的領悟啊!
另有「悟入」的網友則說: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種了芭蕉,又怨芭蕉呢?當初喜滋滋進了大公司的人,不久就會為大公司的繁雜人事煩惱頻添、早生白髮;不久前,因一見種情而日夜思念,曾經幾何時,那情人已經變成了仇人;最親密的朋友,翻轉成致命的敵人……昔日的愛,變成了今日的恨,為什麼?只因一念之差。那個念,來自於期待,也源自於夢;當事情背離了我們的期望,我們的夢想便失去了回應,於是我們的心也越來越不能寬容。想來想去,當昔日的至愛,如今十惡不赦,還不是自己的心在作祟!」
讀到這裡,你一定「悟入」更多了吧!再介紹一位網友的人生體悟:
「人生都在『種了芭蕉,又怨芭蕉。』如替兒子娶了媳婦後,都想儘早抱孫。…若連續生了好多個,就會吵翻而受不了。…人生常在有意或無意間作繭自縛,如同『種了芭蕉,又怨芭蕉。』
● 做一行,怨一行
談到這裡,還真怕你已經比我「悟入」更多了呢!還是談談「做了一行,又怨一行」吧!
我認為「做一行,怨一行」,是人類的通性,甚至還是劣根性。
精神分析學創始人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和友人出外旅遊,寫信給妻子說:
「能夠和三兩個人欣賞這種風景,我實在不願意去做精神科醫師,或者自稱是什麼新心理學派的創始人。我寧願做個製造商,製造一些如衛生紙、火柴、鈕扣之類有用的東西。現在學這些東西已經太遲,所以我只能帶著痛悔之意,繼續過著自我陶醉的生活。」
「做一行,怨一行」,本來就是個心理上的問題,卻連心理醫師的祖師爺都承認自己也是如此。所以,一旦你有這種抱怨的時候,應該用常態來看待。窮則變,變則通;因為抱怨本行而變通創新或跳槽換公司,有時真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如果抱怨本行是因為個人的消極逃避,則要診斷原因、對症下藥,以免繼續沉淪下去。梁啟超說:「登高山復有高山,出瀛海復有瀛海。」為了更高的山、更大的海而抱怨現狀,那就要接著變通改善啊!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法國作家勒·克萊喬說:「人們不能沒有記憶而生活,雖然記憶不一定愉快。」我們因為記憶中的不滿足而抱怨,因為抱怨而不快樂,因為不快樂而覺得人生沒有意義。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學海無涯勤為岸,青雲有路志為梯。」勤奮、立志,創新、精進,終可走出埋怨,悟入快樂的人生。大文豪蕭伯納說:「即使吃好吃的東西,也無法連續吃八小時;遊戲也一樣。只有工作,即使做八小時也不厭倦,而且還想再做。」選擇有興趣的工作,就是減少抱怨的訣竅!記得,這是「悟入」而不要「誤入」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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