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 宇光
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停電的晚上,孫女聖芳小心翼翼的擎著一支蠟燭慢慢走進起居間來。那是用有限的燭光在黑暗中寫詩啊!
「這樣,阿公和奶奶就看得見,不會跌倒了!」她用不很標準卻很動聽的童語表達了童心。
我好感動,突然覺得那小小的燭光霎時爆散開來,驅走房間裡所有的黑暗,讓我讀出她成長的生命光譜,讓我看見了信心與希望。
著名的朦朧詩人顧城,有一首只有兩行的標籤詩作《一代人》說: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燭光,是因為黑暗而存在的;如果這世界沒有黑暗,也就沒有對比的光明,也就不需要象徵光明的蠟燭了!看著身穿白色小洋裝的孫女高興的尋找黑暗的角落去照明,還老大不小的說:
「奶奶!妳要去那裡?我照給妳看。」
這從童心流洩出來的童語,不就是很美的詩嗎?
「母親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我用「母親」替下了顧城詩中的「黑夜」,無言的送給孫女,感覺停電的晚上已有足夠的光明。
我想起一個因車禍失明的女孩子安慰她父親的話:「只要我心裡還有一盞燈,這世界就不會黑暗;如果我心裡沒有燈,就算我睜著眼睛,還是看不見世界的光明。」《雙城記》的作者狄更斯說:「這是個光明的年代,也是個黑暗的年代;它們是同一個年代,光明與黑暗同在。」這段話告訴我們,光明之中有黑暗,黑暗之中有光明。有些人總覺得生不如死,就是只看見人生的黑暗面;有些人認為好死不如歹活,就是看見了人生的光明面。我總是鼓勵人要關懷自己生活的社會,這也是我寫作的理念和文字修行的態度。社會有光明面和黑暗面,我們關懷黑暗的部份,所以知道那裡需要光明;我們珍惜光明的部份,因為瞭解曾經黑暗的痛苦。我自己的智慧經驗不夠,所以要借重別人的經驗智慧;我自己點的燈不夠亮,難以燭照太多的黑暗,所以需要更多認同的讀者來加油。如果我們每個人都點亮自己的心燈,在黑暗中,我們彼此都會照見;如果父母師長是燈,在黑暗中,孩子們一定會看見。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我就是這樣燃燒文字供養小小的燈盞,編織歡喜廣結讀者的善緣啊!
我們都知道,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愚公移山」並不是唯一的選項。「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退步原來是向前,我們也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們更知道。都只在無可奈何時才如此安慰自己,而且多半是在心性的修養方面;真正做起事來還是執著愚公移山、愛拼才會贏、人定勝天的祖先教條。在尊重自然、關懷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現代環保趨勢中,我們真的不能盲目隨便的做移山的「愚公」了!「愚公移山」的精神要具備,沒有效率的做法卻要改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話說明鑼和妻子住家的旁邊,有一座大山,這座大山很討厭,常會掉石頭下來,打破房子的屋頂,還遮住了陽光,讓種的菜總是長不好。
明鑼於是去請教一位有智慧的長者,該如何把山移走。長者叫明鑼與妻子,用樹去撞山,把山撞跑;當然,沒有成功。接著,叫他們拿出鍋子敲敲打打,把山吵走;當然,也沒有成功。再來,叫他們做一堆好吃的麵包,請山神吃,讓山神把山移走;同樣,仍沒有成功。最後,智者只好教明鑼跳移山舞――閉起眼睛,跳著一步一步向後退的舞步;終於和山越離越遠了!
這是猶太文化裡的移山故事,嘗試使用暴力、溝通、求助他力的各種傳統方式之後,最後採取改變自己、以退為進的智慧解決。
從父權體系長大的孩子,習慣於聽命一家之主;而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總是想辦法改變家裡的其他人,特別是自己的子女,更要「先意承志」才算孝順。父命如山,撼山不易。既然改變不了客觀的環境,那就改變自己主觀的心境,何必活得那樣僵硬痛苦呢?
有一個老祖母拿了寶貝孫子的八字去算命,算命的告訴她,這個男孩長大後會靠女人飛黃騰達。老祖母聽了非常生氣,認為算命的一派胡言,就特別叮囑家人要防範孫子「吃軟飯」。誰知這個男孩子對女人的某些部分特別有興趣研究,長大後真的成了靠女人吃飯的知名婦產科醫生。不是算命的準,而是他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沒有讓老祖母改變他。正確掌握自己、適時改變自己,好運就這樣過來了!
我們既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就不該勉強子子孫孫都繼承祖業在「移山」呀!多元價值觀念要在家庭建立起來,首先就是釋放父權、打破一言堂的迷思;讓電腦問題請教兒子、音樂問題請教女兒、家事問題請教老媽、企業問題請教老爸。每個成員都是主導一方的「專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盞「專業」的燈;再不必完全仰仗「父親」的燈,再也不會有照不亮的地方。大家也會活得更自在,更能發揮生命的能量、創造人生的價值!
「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非大丈夫不能有此度量!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非大丈夫不能有此氣節!」願大海遼闊、長天高空;願山崗千仞、水流萬里;願大家都是有此度量和氣節的「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