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宇光
生氣不如爭氣
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有生氣,也會生氣。
「一口氣」的「氣」是人呼吸的空氣,是物體三態裡的「氣體」,屬於物質;「有生氣」的「生氣」是「生命的狀態」,有時生氣蓬勃,有時生氣微弱;「會生氣」的「生氣」是氣憤、發怒、動氣,是生命處在一種緊張對抗不滿意的狀態,有時氣憤填膺、氣得要死,有時氣消怒息、海闊天空。「生氣」是精神的狀態,本文要談的是人人都會的氣憤、發怒。
生氣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受到他人、他事、他物的刺激所致。有時也會氣自己,但是恕己責人是通性弱點,所以比較少見。也就是說,生氣多半是他人(或他事、他物)犯了你不喜歡的錯誤所引起的。如果你不能寬恕包容而繼續生氣,豈不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嗎?
有三個從越戰退役的美國士兵,在華盛頓的越戰紀念碑前重逢。
A君感慨的問道:「還生那些俘虜你、虐待你的越共的氣嗎?」
B君搶著回答:「我一輩子都會生那些人的氣,永遠不會寬恕他們。」
C君沈思了許久,說:「那麼,你仍然是個俘虜――被囚在自己憤恨的心牢裡。」
一個正確的態度,一霎覺悟的念頭,一懷更包容的胸襟,都是我們啓開心牢釋放憤恨的鑰匙。
在古老的西藏,有一個叫做愛地巴的人,每次與人生氣爭執的時候,就快速繞著自己的房子和土地跑三圈,然後坐在田地邊喘氣。
愛地巴工作非常勤勞,他的房子越來越大,土地也越來越廣。但不管房地有多大,只要與人生氣爭論,他還是會繞著房子和土地跑三圈。
愛地巴為何每次生氣都繞著房子和土地跑三圈?所有認識他的人,心裡都有疑惑,但是不管怎麼問他,愛地巴就是不願意說明。
愛地巴漸漸老了,他的房地也已經太廣了!他生氣時,就拄著柺杖艱難的繞著土地跟房子,等他好不容易走三圈,太陽都下山了,愛地巴獨自坐在田邊喘氣。
他的孫子在身邊懇求他:「阿公,你已經年紀大,這附近沒有人的土地比你的更大,您不能再像從前一生氣就繞著土地跑啊!您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您一生氣就要繞著土地跑三圈?」
愛地巴禁不起孫子懇求,終於說出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他說:「年輕時,我一和人吵架、爭論、生氣,就繞著房地跑三圈,邊跑邊想,我的房子這麼小、土地這麼少,我那有時間、那有資格去跟人家生氣;一想到這裡,氣就消,於是就把所有時間用來努力工作。」
孫子問到:「阿公,你現在年紀老,又變成最富有的人,為什麼還要繞著房地跑?」
愛地巴笑著說:「我現在還是會生氣。生氣時繞著房地走三圈,邊走邊想,我的房子這麼大、土地這麼多,我又何必跟人計較?一想到這,氣就消了。」
「那有資格去跟人家生氣?」「何必跟人計較?」都是反躬自省、轉化氣頭的修養功夫,然後才能把這憤怒之氣導引為正面的上進動力,進而爭出一片有志氣的成功天地來。有人動了怒氣後,導引向了歪路,就成了「邪」氣。像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為了陳圓圓而引清軍入關;木馬屠城記的戰爭,肇因於「爭吵女神」非常生氣的拋出了一個「給最美麗者」的金蘋果,最終導致特洛伊城在一夜之間被屠戮毀滅。如果能及時導引向正路,就成了「正」氣,像怒髮衝冠、仰天長嘯的岳飛,收拾多少舊山河!像正氣凜然、抗元不屈的文天祥,書寫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忠義典範。人人都難免生氣,只要能導入正道,還是可以發揮正面而積極的功能啊!
有一位禪師非常喜愛蘭花,用了許多的時間栽種。有一次他要外出雲遊,就交代弟子照顧那些蘭花。有一天弟子在澆水時不小心將花架碰倒了,許多花盆都跌碎了,蘭花散了滿地。弟子們非常恐慌,打算等師父回來後,向師父賠罪領罰。
禪師回來後聞知此事,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召集弟子們開導說︰
「我種蘭花,一來是希望供佛,二來是為了美化寺廟環境,不是為了生氣而種蘭花的。」
對啊,「不是為了生氣而種蘭花的。」我們生孩子的氣、朋友的氣、太太的氣、父母的氣…其實都不是我們的初衷本意啊!但是因為太在意好壞,太牽掛得失,所以放不下嗔忿的情緒了。
也許台灣的社會有許多令人生氣的亂象,所以我很容易在公共場所和朋友的家裡看到勸世的《莫生氣歌》說:
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
為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來又何必。
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我若氣壞誰如意,而且傷神又費力。
出門在外少管事,早去早歸少惦記。
鄰居親朋不要比,兒孫瑣事隨他去。
娃娃降生皆歡喜,人到終年任他去。
吃苦是樂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侶。
男女老少多注意,莫生氣啊莫生氣。
這是比較側重夫婦相處的「勸世文」。另外還有本於「欲知百病生於氣,勸君遇事多消氣。養生保健蓄元氣,身心健康是福氣。」的《消氣歌》,要我們消掉心中的怨氣、閒氣、悶氣、慪氣、洩氣、蠻氣、怒氣、疑氣、喪氣、狂氣、火氣、小氣、傲氣、歎氣等十四種氣,就超過生氣的「氣憤」命義與範圍了。
生氣是一種情緒表現,但卻有礙健康。美國史丹福大學做了個很有名的實驗,拿鼻管擱在鼻子上讓你喘氣,然後再拿鼻管放在雪地裡十分鐘。如果冰雪不改變顏色,說明你心平氣和;如果冰雪變白了,說明你很內疚;如果冰雪變紫了,說明你很生氣。把那紫色的冰雪抽出一至二毫升注射進小老鼠體內,一至二分鐘後小老鼠便死了。紫色冰雪的成分也因此研究出來了。所以生氣有礙健康,甚至容易得腫瘤。生氣時情緒衝動,最容易講出氣話、錯話、髒話、傷人的重話、壞事的蠢話…,要後悔都來不及。
雖然喜、怒、哀、樂、愛、惡、欲是人之常情,但是動輒氣憤,卻是無法「自我駕馭情緒」的幼稚行為啊!孔子在周易中說:「君子以懲忿窒欲。」(君子要克制憤怒、杜塞情慾。)朱熹的「白鹿洞書院教規」,也把「懲忿窒慾、遷善改過」列為「修身之要」。富蘭克林則說:「忿怒起於愚昧,終於悔恨。」對於愚昧而有礙身心健康、破壞人際關係的「生氣」,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克制、轉化或昇華為積極上進的動力。換句話說,我們要做自己情緒的主人,駕馭自己的「生氣」。關於「懲忿窒慾」的修養,特別摘錄幾則格言聯璧用以共勉:
l 懲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懲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l 懲忿窒欲,其象為損,得力在一忍字;遷善改過,其象為益,得力在一悔字。
l 忿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
l 降魔者先降其心,心伏則群魔退聽;馭橫者先馭其氣,氣平則外橫不侵。
l 意氣忿怒處,要降得下。
l 以恕己之心恕人,則全交;以責人之心責己,則寡過;能責己恕人,則氣憤可消。
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有生氣,也會生氣。生氣既然難免,我們就要學會感知自己的生氣,而後學會消氣和不生氣。總而言之,與其消極的生氣,不如積極的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