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系列】  宇 光

外圓內方

去年十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我們家族驅車到郊外的金閣寺，那裡安放著岳父的骨灰。濛濛細雨中，我們盯緊前車通過小鎮，沒注意到竟闖了一個紅燈，心中不免嘀咕：「這小地方設置什麼紅綠燈，誰會遵守？」

一個禮拜後，我簽收了一份闖紅燈的通知，附了當時的照片。

聖誕節前，我們開車走聯邦大道去鄉村旅館度假，在一個限速六十公里的彎道，有一部警車像貓一樣躲在草叢邊。我的車速只來得及減到七十公里左右，就像心虛的老鼠竄逃，心中不免嘀咕：「這是存心設陷阱坑人嘛！怪不得上帝沒讓他們放假。」

一個禮拜後，我簽收了一份超速的通知，附了當時的照片。

我乖乖付了罰款，還被扣了十二點。我不再怨天尤人嘀咕，那樣不但於事無補，也徒增自己的煩惱；何況我因此獲得了教訓，當然要付出一些代價。

所有交通規則都是優先考量安全的，不但是個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公共的安全。

美國人開車很死腦筋，通過沒有號誌的十字路口，一定循著減速、停、聽、看、讓的步驟去做；即使在半夜無人的巷道也是如此，一個步驟一個動作，絕不馬虎；有點像飛機起飛前的檢查，一步都不漏掉。相較於巴西，為了免於被搶的安全顧慮，深夜開車就不能這樣死腦筋了。就因為這樣，交通規則的公信力就打了很多折扣，這真是很無奈的事。

有「非洲之父」美譽的史懷哲博士，是一九五七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早在一九○六年，他決定辭去斯特拉斯堡大學神學院院長的職務去學醫，以便幫助更多非洲人。為此他必須搬離教會的宿舍，院子裡有許多樹木是他親手照顧長大的，他很捨不得搬。新來的院長同意將頂樓的四間房間借給他住，使他可以繼續住在原來的房子裡。他很高興的找了學生來，把他的東西從這房子的一個門搬出去，又從另一個門搬回來。他說：「這是象徵性的搬了一次家。」

這就是德國人的死腦筋。德國人重紀律、講實效，什麼事都一板一眼，按照標準作業程序一絲不茍的做，所以科學發達、工業先進。

有個心理學家故意在公園的步道上擺了一個小箱子，觀察行人面對這路障的應變方式，他歸納出：繞道、跳過去、挪開後通過(有的放回去、有的沒放回去)、仔細檢查步道後把箱子挪到不影響行人的地方、邊罵邊踢開等類型，有的人會附帶嘀咕，有的人會生氣。如果是你，怎麼處理呢？

面對問題，一般人都會露些小聰明，至少不要顯得比人笨。特別是入世較深懂得人情世故後，更會用巧思、走捷徑、找方便門。老祖宗教我們做人處世要「外圓內方」，方是原則，圓是靈活的技巧。這傳統的處世哲學，和無人不愛的「孔方兄」淵源深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賺「外圓內方」的錢財容易，做「外圓內方」的人就比較困難。

秦始皇兼併六國之後，統一貨幣，確立了圓形方孔的「半兩錢」形式，這外圓內方的銅錢「孔方兄」，通行了兩千多年。「天道為圓，地道為方」的宇宙觀念，應用於「銅錢」的錢制，外圓象天，內方象地。於是一錢之中，有天有地，天覆地載，宇宙一統；象徵君臨萬方、帝威至上，天地流通、聚財納福。應用在做人處世就是要「外圓內方」――方，是做人的原則要方正；圓，是處世的技巧要圓通。

「外圓內方」的做人處世，已成了掛在嘴邊的箴言了，但是做起來並不容易。如果能從外柔內剛、外和內誠以及嚴以律已、寬以待人等基本去下工夫，久而久之，自能從心所欲而不逾越規矩了。

能夠方外有圓，圓中有方，方圓一體，就是外圓而內方了。「外圓內方」並不是裡外不一，心裡想的是一套，說的是一套，甚至做的又是一套；相反的，更要靈活運用外在表現的技巧，護持內在的原則。大行不顧小節，大禮不辭小讓，能夠這樣，就把「外圓內方」的哲學圓融於人物事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