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自己

四十年前我結婚的時候，還沒有能力蜜月旅行，只與妻走路去住家附近的萬豐戲院看了一場到現在都印象深刻的義大利式西部片《荒野大鏢客》。

電影一開場就是知名的流浪口哨，以口哨、民謠吉他、電吉他以及獨特的人聲效果，勾勒出滄桑歷盡的英勇冷酷的浪子形象，是由克林特．伊斯威特主演。他飾演一位披著斗篷、眼神冷酷的浪子，話不多，慣用牛仔手槍發言。他是一位大鏢客，在口哨聲中來到一個墨西哥小鎮。該鎮販賣私械和販賣私酒的兩幫私梟，弄得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出於正義，大鏢客以其身手迫使兩派火拼，把鎮上的惡勢力一網打盡，使鎮上居民的生活回復了平靜。這部片的對話很少，動作乾淨俐落，看得很是過癮。這是運用拍攝西部片慣用的手法執導的，後來成為西部片的經典之作。

以後一聽到流浪口哨，我就會想起伊斯威特的大鏢客造型；一看到伊斯威特的其他電影，也會聯想到那滄桑冷酷的流浪口哨。伊斯威特的演藝生涯大半飾演鐵漢，表現受觀眾欣賞的男子漢氣概――正派、寡言、自信、見多識廣、獨來獨往、瀟灑逍遙。他即使飾演壞人，也是盜亦有道的壞人。現年七十七歲的他，被稱為「不老的鐵漢」，馳騁銀幕四十多年，「工作、創新、突破」，是他不老的祕訣。他執導了多部叫好又叫座的得獎佳作，他的搭檔說：「不論是當演員或導演，他的作品都充滿人情味。」電影是製造幻象的藝術產業，伊斯威特卻因為敢於做個真實的自己，而攀上了好萊塢的巔峰。我們閱讀伊斯威特的一生，就是在追求做自己的歷程。

伊斯威特的父親是債券經紀人，大蕭條時期在加州與華盛頓州之間到處找工作，但每份工作都無法持久。伊斯威特至少換過五、六所學校，表現都不怎麼樣。（伊斯威特曾說，他若是生在今天，可能會被診斷為過動兒。）他常穿著一件皮夾克，喜歡修車，來往的都是粗人。不過，他知道唯有努力工作，才能自給自足，活得有尊嚴。他當過超市店員、送報生、伐木工、鋼鐵工人、森林救火員、游泳池挖掘工。他熱愛爵士樂，自己學會彈鋼琴，在奧克蘭的酒吧彈琴換取披薩和小費。(他執導的電影，很多是他自己作曲。)

韓戰期間，伊斯威特被徵召入伍，在舊金山南部的歐德堡服役，同袍認為憑他的長相不去演戲太可惜。之後他到洛杉磯市立學院讀書，果真踏上演藝之路。他身高一九三公分，輪廓分明，剛開始時，演一些小角色。一九六四年，他在拍片空檔找到了新出路：在一齣低成本的牛仔電影裡擔任主角，由義大利不俗的導演塞吉歐‧里昂在西班牙拍攝。《荒野大鏢客》推出後，在歐洲一炮而紅，伊斯威特很快便與里昂合作拍了兩部續集――義大利式西部片於焉誕生。

演出了幾部片子後，他開始改執導演筒，後來的作品越來越深刻、大膽。他說：「每一部電影都讓我學到一些東西，所以才會一直拍下去。」這些不能錯過、且又獲得多項奧斯卡獎的好片包括：《殺無赦》、《神祕河流》、《登峰造擊》等。他樸實內斂，平常總是遠離好萊塢去過平淡生活。他曾擔任加州卡梅爾市市長，並把那裡作為第二故鄉而經常與老朋友相聚該市。在加拿大拍《殺無赦》時，有一天早上去打高爾夫球，現場大約有五十人在觀看。伊斯威特先開球，結果球桿沒觸到球。旁觀的人都笑了，但他沒有生氣，只是轉身稍微欠身致意。這件事很能代表他這個人。伊斯威特曾比喻說，美好的一生就像打一場美好的高爾夫球，他說：「揮桿時，你要相信自己，不必管別人在做什麼，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別人也會做好他的事。」於是，「做好自己永不言退」，就成了他到老都努力的人生目標。

人生，是一趟單程的旅行。走過的，即使燦爛輝煌，也無法回頭再來。珍惜既往，是因為前事可師，經驗可以淬煉智慧；研讀歷史，是因為後路是從前路綿延出來的，觀古可以鑑今，資治可以通鑑。

人生之行，始自腳下，由近及遠，由卑而高。要緊的是相信自己、邁步向前――一步有一個自己的腳印，一步有一步自己的意義。哲學家傅佩榮教授說：「一切哲學探討，莫不由自我出發，最後再回歸自我。在個人的生命歷程是如此，在西方思潮的進程中，亦是如此。」相信自己能做好自己，你人生的每一步就有實質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