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說話

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一直在吞嚥要流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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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珍珠港參觀亞利桑納號軍艦紀念館(USS. ARIZONA MEMORIAL)的時候，大家剛看完珍珠港事件的影片簡介，心上壓著歷史的傷痛，都自動的、靜肅的魚貫移步向外，非常有秩序的登上等候著的渡輪前往亞利桑納號沉鑑的地方憑弔。海風，季節性的吹拂著遊客的髮梢，各種膚色的臉孔都塗上明顯的感慨，偶而有海鳥低空掠過，偶而有浪花激起情緒，更增加了氣氛的凝重和靜默的語言壓力。我真擔心渡輪會載不動我們上百人的心情。

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心上壓了一塊移不走的鉛塊啊！

陣亡將士的英名，滿滿的擠在一堵牆上。我肅立前面，從頭到尾掃視巡禮了一遍，然後深深一鞠躬，那是遺憾、傷悲、追懷等摻合在一起的情緒，不只是裡面也有華裔的姓名。我注意到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人，跪著禱告完畢後，舉起攝影機把每個英魂都收攝了進去，其中一個地方還再用數據照相機拍了好幾張，全程都跪著。旁邊有個深情注視的婦人低聲告訴我，那是她的丈夫，他來跟父親說話。我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一直努力想辦法和著口水吞嚥進去，一直看到他照完相走向妻子。我不是不想問他話，而是一直在吞嚥要流下的眼淚。

我走到艦橋呼吸海風，吹乾眼淚、稀釋心情。有一個七、八歲的金髮小女孩，像我孫女一般高，畏羞的拿了一面疊好的國旗給警衛。警衛靠腿立正，恭敬的接下來綁在繩上，然後在美國國歌聲中冉冉升上旗杆。跟另一旗杆上的大國旗比較，雖然又小又舊，卻在藍天碧海間昂然並列、迎風飄揚(我的感動也跟著飛揚)。女孩肅立、注目，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那面國旗。這樣飄揚了兩分鐘許，警衛低下頭來問女孩可以了嗎？然後緩緩降下，摺好，靠腿立正，恭敬的交還給女孩。我想那面陳舊的小國旗，可能是小女孩的曾祖父殉難後政府隨同遺物一同頒發的吧！這小女孩對六十六年前他祖先蒙難的歷史有什麼想法呢？…我看到小女孩走向一群家人接受擁抱，我又不爭氣的在努力吞嚥要流下的眼淚了。

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一直在吞嚥要流下的眼淚啊！

我的眼淚已吞盡，我真的不想說話了。就聽一聽歷史說話吧(根據《大紀元》歷史資料)：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星期天，夏威夷群島的O'ahu島上的珍珠港內，大約有一百艘美國軍艦停泊在港灣內：七艘大型戰艦覆蓋著天蓬，並排停靠著；旗艦「賓夕法尼亞」號獨自躺在乾的船塢裡；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還泊著七艘巡洋艦、二十艘驅逐艦和其他數十艘各種小型艦艇。美國太平洋艦隊除了三艘航空母艦，約有半數艦船在此。

準備上岸的海軍官兵們大多數正在用早餐，一些軍艦上的水兵正在舉行升旗儀式，收音機裡播放著檀香山電臺的音樂節目。此時，日本飛機組成的龐大機群，從悄悄停泊在距離珍珠港僅僅二百五十海浬水域的六艘航空母艦上向珍珠港急速飛來。為了這不宣而戰的偷襲，駕駛這些轟炸機和戰鬥機的日本飛行員，已在鹿兒島海軍基地進行了幾個月的刻苦訓練和模擬攻擊。帶領機群的指揮官是淵田美津雄海軍中佐，主導這個偷襲計劃的是日本皇家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

檀香山時間上午七點五十五分，隨著日本無情的「TORA」攻擊令之下達，兩顆信號彈升空，日本飛機開始了第一波偷襲，持續了一小時。第二攻擊波的飛機隨後又飛抵珍珠港上空，再度向地面和水上目標展開猛烈攻擊，也持續了一小時。日本三百五十三架飛機隨心所欲狂轟濫炸，擊毀美國太平洋艦隊全部八艘戰艦，其中擊沉五艘，重創三艘，擊沉擊傷其他艦船十餘艘，擊毀美機四百多架，美軍傷亡近四千人。而日本僅付出二十九架飛機的代價。但是，珍珠港事件為日本最終的失敗埋下伏筆，正像山本五十六在日本人歡慶勝利時擔心的說：「我們已經喚醒了一位巨人。」

自此，美國正式對日宣戰。不到四年，兩顆原子彈投到日本本土，造成更慘重的傷亡，日本只好無條件投降。

在影片簡介時，我們仍可以感受到「TORA」攻擊令中之日本偏激武士道和以後神風特攻隊的瘋狂殺人壓力。我的心情，連接了歷史的傷痕，感到勝負雙方都展現了無比的悲壯――日本是令人不齒的沉淪，美國是令人遺憾的崇高。雖然後來美國展開逐島反攻，把戰火燒回日本本土而獲得最終的勝利，但是並沒有在影片中刻意渲染以後扳回的勝利來滿足安慰觀眾。回顧這一頁歷史，日本從自己苦心經營的偷襲機會裡為自己埋下了問題；美國則從意外的痛苦災難裡發現問題，並從問題中找到機會和希望――愚者給自己製造問題，智者從問題中看到機會。美國展現了泱泱大國的器度和包容，讓歷史的還給歷史，讓悲劇的就是悲劇；更難能可貴的是讓日僑成了夏威夷的主流，讓日語成了通行無阻的生活語言，讓日僑在富人區與美國人、華僑成了許多豪宅的三大主人，讓日裔在政商界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曾經有得意忘形的日本觀光客，看完影片後比出勝利的「V」字手勢在外面歡樂的照相，結果被氣憤不平的美國人痛揍了一頓，從此日本觀光客就很少敢來了。勝負千秋業，在這塊美麗而浪漫的土地上，誰才是最好的主人呢？隔天，我們坐日僑經營的潛艇作海底遊，看到很多魚蝦在沉艦的殘骸間悠游徘徊，像是大海差遣過來的守護巡邏者。我把珍珠港的地理，讀成了時間綿延的歷史，並從中獲得許多感悟；又從歷史的發展中，閱覽了空間展延的地理，並從中認知自己真的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在時空交會的剎那，因緣際會使我們做了珍珠港的遊客――我們的人生，只是天地的一瞬；而我們，只是匆匆的過客罷了！

我們老祖先的《書經》(太甲篇)早就說過：「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天理昭彰，因果報應絲毫不爽啊！只是想起那跪下來攝影的老兒子和升上舊國旗的小女孩，我仍然感動深深。除了一直在吞嚥要流下的眼淚，我實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