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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語雪紛】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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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下來了。
轉頭一看窗外，月的光在樹與樹交錯的枝葉間只是朦朧，他翻下了外客的床，拉起了件大衫，走到窗邊。
身為異客，心也該有自覺自己是客。
早在雲笈觀被滅的那天起，他便再也沒有家。
身子一軟，靠上了窗沿，腰間的錢袋與算盤敲響了清脆的珮聲。
他輕笑了笑，喔喔，寄宿的自己還能有收入麼？
是了，是那天與飛揚打了小賭而贏來的。
打賭啊，記得以前常常和眾人打賭呢！
若賭的是智計，多半是他勝；倘若賭的是武力，他往往就不行了。
從小開始，他的武功就不好。
從前老父就常常說，要他多學著些功夫，他總多是推託。
但是現在想想，如果那時他能多學著點，或許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吧――寄宿，作客。
好在劍盟的人不要求住宿費呵！真是賺到了！
看著葉映上一如從前明亮的銀亮，他不禁有些懷念起，過去那段時光。
花心可多禮的杭特、暴躁但直率的絹刀、懶惰卻貼心的宮雨、衝動而單純的飛揚……過去―過去的他們―那多年來的相處，真是多麼美好的日子。
但現在，太子幫只賸他與飛揚兩人了。
『你也是來恭賀我出關的嗎，道少？』
那天，那句話，在他聽來多麼諷刺。
飛揚是無心的，只是對於喪家的他，什麼直言都是刺。
連同寄居的孤單與寂寞，都得他自個兒嚐。
他在這，也只是個客人。
星在天的那方劃去，燃盡了絢爛的生命。
只是啊，是否他還能夠與那星一般，有著華麗的生命？
即使短暫，也好。
「真想出去賞月呢！」
風吹過樹梢。
「可若是著了涼還得錢請大夫，那多不好。」
風吹過樹梢，吹了片葉撲往他，攬起他臂勸他向外看那夜的美景。
「對了，聽說明天還會開個什麼會，如果生了病說不定明天有免費的醫生可以看…那反而是賺到了呢，應該就沒關係了吧？」（作者注：免費的醫生是指續緣= =”）
給自己一個藉口，逃離沉重的客房，踏步往房外，賞起樹枝上棲息的月光。
好久好久以前，他也曾短暫地寄住在太子幫其他人的居所，有時候睡客房，有時候甚至跟好友擠一起睡。
怪的是，那時並不會這麼強烈地感到，客味的悲傷。
那時候，不管他在外流連多久都不要緊。
因為當時，他還有一個，總是能回去的家。
如今身為異鄉的異客，他知道他只得收拾起滿腹客居的辛酸，故作起堅強，積極參與著種種其實與他並無貼身之關的大事。
或者是扮演著突兀而意外的小孩子的角色，來來去去地看著身旁的大人忙天忙地，袖手，因為無益。但，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天，讓他重振雲笈觀，讓他回去那個屬於他的地方？
作客，多麼痛苦。
「道少，還沒睡？」
「嗯。」
飛揚已經算是很有成就了，至少習劍有所小成。並不像他。
「那麼晚了還在練劍？小心喔，若染了風寒要花錢請醫生的。人說健康健康，就是要有健全的身體才能富強康樂呀！」
「你真是滿腦子祇會想到錢而已。」
罷了，無話。
風又起，起了風，吹灑落葉紛紛。倒不知為何，沉默之中竟滋生一種暖人的情感。
「還記得以前有一次，我們眾人到宮雨家過中秋的事嗎？」
「噢，我記得。還記得那時候你竟然把段忍帶著跟我去的月餅拿去賣，可是後來沒聽你說賣掉了多少錢，說要給段忍的分紅好像也沒給。」
他不禁一笑。
當初他看段忍做的月餅還挺好吃的，賣相也不差，於是提議要拿去賣。
段忍起初不敢答應，是飛揚與眾人允了的。
當他與段忍兩人到了當地的市集時，還真賣了不少，至少剛開始時獲利蠻多的。
只是後來他跟段忍準備要轉移陣地去別的方向賣時，他們瞧見了一群人。
那群人就跟乞丐沒什麼差別，衣衫破舊而且骯髒。向他們乞著月餅吃。
他也沒說要給，只是一問之下才曉得他們都是外來的異客，在外地流浪而沒有辦法歸鄉。他見那夥人髒，原本不想理的。但其實看了心下也有些難過，依自己風格卻也苦無藉口贈他們餅吃。
而是段忍向他拜託，他就就著段忍的要求把那剩餘的餅都分給了那些人。一毛不取。
「真是這樣？」
「你不信啊？」
「是很難相信……」
「行善積德是好事，財神爺看了也會高興，千金散盡也將復還來呀！」
「喔。」
之後，他要段忍把這件事當作秘密，段忍也很配合地沒有張揚。
再之後，那群人到了他雲笈觀，做不支薪的清潔工。
團圓的月亮，總是相應地亮。
但現下作客的自己，還能和誰團圓去？雲笈觀，已不存在他舊時的家人了。
「今年的月圓，恐怕寂寞些。」
言罷，就要回房。
「喂――！」
飛揚喊住他，同時又是一陣清風，吹得層疊的樹梢既交又合。
「你忘啦，今晚也是月圓。」
他替他添上一件外衣，他抬頭，只見風吹揚起的樹邊，那掛著的可不是一輪明亮的滿月？
「在劍盟，你並不是客人；不論是不是中秋，你都可以跟我們一起團圓，這裡也是，屬於你的地方。」
他愣了一愣，隨著浮起笑，點點頭。
是啊，即使身是客，但只要心願意接納，其實哪兒都是家。
不論人在何處，不論陰晴圓缺，心懸掛的人永遠存在心中，永遠是團圓。
「謝啦，飛揚……」
「沒什麼。好了，去睡吧。」
進屋前，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天邊的月亮。
彷彿能見到呢！昔日珍愛的眾人在月華中對著他微笑。
月下……原來，不管身在何方啊！
他都不會是，客人。
引用網址：https://city.udn.com/forum/trackback.jsp?no=3279&aid=35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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