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權力的轉移 - 他山之石

　布希總統夫婦結束了印度與巴基斯坦行程後，本文見報時，已經回到華府了。短短六天在印度半島的訪問，不僅在美國國內引起爭論，外國政府的緘默或稱賞，更暗暗透露些敵視或友好之分。但如平心靜氣評估，布希此行的收穫比六年前柯林頓做總統時訪問這兩國，實質意義遠為重大。柯林頓當年只浮光掠影地製造了些電視畫面，未有任何突破，最多只能說他化解了過去若干誤會，為六年後布希之行鋪下路基而已。

先談印度。上周本欄就指出，美、印和解道路上有兩大阻力：其一是一九七一年印巴戰爭，印度大勝，巴基斯坦分裂為二，東部變成孟加拉後，巴國成為中共的死黨，印度乃向蘇聯靠攏；以致幾十年來美、印關係始終冷漠。其二是一九七四年印度成功引爆原子彈，逼使美國必須採取經濟制裁，對印度禁售敏感的核試與高科技設備。

這兩樁舊案已過了三十幾年，今日世局改觀，早該做適當調整，所以布希與印度總理辛赫三月二日的聯合聲明裏說，『兩國關係成功的轉型』將『在新世紀裏對未來國際制度有決定性與正面的影響（will have a decisive and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future international system in this new century）』。

布希在印度多次演講裏，一再強調兩國現在是「戰略夥伴」，意義深長。柯林頓早時對中共也曾用過同樣一詞，卻毫無誠意，布希繼任後早已把它扔進垃圾桶了。一周來白宮網站裏連篇累牘有關訪印的各種公報與演詞，大標題永遠是『美國與印度：戰略夥伴』，好像深怕別人會忘記。兩相對照，可見柯林頓那時是假的，布希這次可是玩真的。

美、印雙方認真看待關係的轉變，所以經八個月冗長的談判，到三月二日才草簽最棘手的核能協議。這個協定本身因尚須送參議院審查通過，在白宮與國務院網站上，連條約的正式名稱都找不到。美官方向媒體透露的內容略為：原則上將民用與可供軍事用途的原子爐嚴格切割，分成兩塊處理。印度共有二十二座原子爐，八座將劃由國防工業管轄，其中兩座已知能製造核子武器原料。所餘十四座則將劃作民間和平用途，分期列管，到二○一四年才完全納入國際原子能組織（ＩＡＥＡ）監督視察的範圍。

如此遷就現實情況的妥協辦法，難怪會引起美國內外各界批評，質疑布希為何對伊朗與北韓那樣強硬，而對印度又這麼軟弱。在國會裏，民主黨自由派和共和黨保守派議員難得立場一致，前者認為布希違背了禁止核武擴散公約（ＮＰＴ）的精神，後者則擔憂這種做法等於鼓勵各國主動發展核武，不再怕國際制裁。長期反對核能研發、主張銷毀所有核武的民間國際組織的反感更深，白宮對這些批評都保持緘默。

美國副國務卿柏恩斯和印度外長薩朗八個月來的談判，因為牽連到好些個鮮為人知、卻關係重要的各國政府間的聯合小組，過程並不輕鬆。這些跨國小組包括核能供應集團（Nuclear Suppliers Group）、飛彈科技管制協定（Missile Technology Control Regime，簡稱ＭＴＣＲ）、國際合作熱核子實驗反應爐（International Thermonuclear Experimental Reactor，簡稱ＩＴＥＲ）、致力研發零污染燃煤發電設施的未來電廠（Future Gen）、與亞太零污染及改善氣候夥伴小組（ＡＰＥＣPartnershipon Clean Development and Climate）等等。大陸在不少個小組裏都是成員國之一。要使各會員國不反對印度加入，勢必曾有艱困的說服過程，只是不足為外人道而已。

北京在布希訪印巴過程中採取低姿態，未在前述任何一個跨國小組提出異議，可謂絕頂聰明。中共即將成為超級強權，國際關係複雜萬分，此次隨行的美國記者報導布希之行時，有少數過份渲染，指其暗含「聯印制中」之意，未免流於膚淺。印度雖也在崛起中，要與大陸爭一日之短長，還差得遠呢。

就戰略觀點言，大陸早已料到美國會師法對付蘇聯的故技。北京六年前就開始經營「上海合作組織」。中共去年在幕後唆使ＳＣＯ，把美國藉阿富汗戰爭為詞，派在哈薩克、烏茲別克、與土庫曼等國「臨時性」的空軍地勤人員請走。套句武俠小說用語，可謂高手過招，彼此心裏有數，對外不露痕跡。這些盛產油氣的中亞小國都在北京口袋裏，美國憑什麼重演老掉牙的圍堵政策？

星期五晚上，布希夫婦轉往巴基斯坦。原來也說要停留三天，以示在兩個死對頭之間，不分軒輊。但巴國大多數人民都屬於伊斯蘭基本教義派，反美情緒高漲，穆沙拉夫總統應付困難，所以日程縮短為廿四小時。

布希在一天裏，與巴總統兩度會談，下午會見巴、美兩國工商領袖並舉行聯合記者會，晚出席國宴，舉杯互祝如儀。空軍一號夜半啟程返美，怕恐怖份子襲擊，機上還實施燈火管制，乘黑起飛，可見安全人員緊張的程度。

在巴基斯坦唯一值得注意的新聞，是布希坦言印、巴兩國情況不同，美國無從仿照印度之例與巴國簽署核能協議。這句話明顯是指二○○四年爆發的，巴國「原子彈之父」卡迪汗AbdulQadeerKhan將製造核彈機密，私自售予伊朗、北韓等國的醜聞，穆沙拉夫也只能閉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