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對Hauerwas教授的大作略做「詮釋」；他這篇論述有兩個要點。

a.        「國際關係」(和「人際關係」)的「現實」；

b.        「正義」的要件。

至於奧古斯丁、路德、和尼布爾三位神學家或宗教大師的觀點，是他立論基礎。我對它們所知不多，無法評論。

1.     「國際關係」(和「人際關係」)的「現實」

1.1  決策模式的依據

Hauerwas教授雖然是位「(基於)神學(的)倫理學」教授，但他並沒有唱高調。他引用Baer和Capizzi兩位教授的話：

「在缺乏一個能有效維持國際秩序的制度這個情況下，各交戰國和奧古斯丁所描述的，那些考慮自衛方式的個人一樣，其動機都是極度的自我利益。」(此處是我的意譯，非直譯。下同。)

("absent effectiv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warring governments are like Augustine's individual pondering self-defence, moved by the temptation of inordinate self-love.")

推廣來說，這是我一再強調的：

在國際社會和個別社會中，政府(領導人)以及個人決策模式的最後依據是「(自身)利益」或「存活下去所需要的條件」。

我要特別指出：

「國家」和「社會」是「抽象名詞」或「集體名詞」；從而，世界上並沒有具體的，可以指示或描繪出來的「『國家』利益」或「『社會』利益」。一般來說，我們可以把它們看成是「『統治集團』利益」或「『宰制階層』利益」的代名詞。因此，一個人並沒有捍衛「『國家』利益」或「『社會』利益」的絕對責任；一個人是否有義務為這兩者「犧牲」，要看他/她個人的利益是否和所謂的「『國家』利益」或「『社會』利益」相容。

1.2  國際社會和國內(人際)社會的不同

至少到目前為止，國際社會沒有一套被所有個別政府都接受的「國際法」；也沒有一個能執行或落實任何一個「國際法」條款的制度和機構。在個別國家中，不論其政治制度的性質是什麼，它們都有某種「法律」和某些維持(社會)秩序的「執法機構」。從而：

「因此，在冠冕堂皇的話說完以後，『現實主義』的意思是：在國際社會中，那些具有霸權級武力的國家，有權利決定什麼是『正義』。」

("Realism," therefore, names the reality that at the end of the day, in the world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 nations with the largest army get to determine what counts for "justice.")

用日常生活的語言來說，就是：國際社會是個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

至於一個國家的「法律」和「執法機構」是否具有「正當性」，則是另一個層次的議題。

2.    「正義」的要件

以我的了解，Hauerwas教授認為，如果我們要以「正義」為立論基礎，論述者必須「清楚明確」的回答以下四個問題：

a.     「正義」這個概念的內涵；

b.     判斷一個行為是否符合「正義」這個概念的標準；

c.     誰有資格來做這個判斷；

d.     如何處置違背「正義」原則的行為者。

推廣而言，當一個人使用任何「人造」概念 – 也就是說，一個無法對應於自然物的概念 -- 來立論時，他/她都需要回答這四個問題。

3.    結論

對於「有『正義之戰』這回事嗎？」這個問題，以我的解讀，Hauerwas教授的答案是否定的。這是何以我用它來翻譯他大作英文標題的理由。

上一個留言中，我說：「我反對戰爭。」嚴格來講，我應該說「一般而言，我反對戰爭。」

我也反對傷害他人，但當有人企圖危害我或我家人的生命時，只要我有能力反抗，我絕對不會考慮是否會傷害對方。

《孫子》一書開章明義說：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開欄文中所引述克勞塞維茲對戰爭主導者的建議，相當於《孫子》一書這段話中「不可不『察』」的事項。「戰爭」是個非常手段，不得已而用之。但在人類過去的化石記錄中，可見當時戰爭或械鬥的慘烈；在人類的歷史中，一直到現在，戰爭經常被濫用和導致巨大破壞。反對戰爭的理由，從人類求生存的觀點，就可以論述得相當充分。

我在上一個留言中，也說明從我的立場看，「良心」其實是個「無所指」的概念。某哲學家曾說：

「道德是弱者限制強者的工具。」

同樣的，在我看來，「良心」只是個弱者發明出來限制強者或替自己懦弱遮羞的概念。

我不完全同意上面這位哲學家的命題，但是我很厭惡試圖限制強者以及替自己懦弱遮羞的行為。如果強者欺凌到我，我會應用法律、社會規範、甚至於暴力來反擊。從而，我不認為，「良心」是個有用的概念。我會建議：

「少談點『良心』；多談點『法律』和『社會輿論』」

我曾目睹上一世紀 60 – 70年代的反越戰運動，也接觸到他/她們的論述和個人。我相信當時60%以上的人參加反越戰運動，是因為他/她們不願意送命，或不願意讓自己的子女送命。30%左右的人參加反越戰運動，是因為基於這個或那個政治目的。大概只有10%左右的人參加反越戰運動，是基於「道德」立場。「不願意送命」是生物求生的本能或衝動。不論「良心」的「意義」或「內涵」是什麼，它應該不是指生物求生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