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物篇〉的一則故事:「莊周家貧,故往貸粟於監河侯」。這則故事,用現代的寓言尺度加以衡量的結果,應該只算是譬喻,而不算是寓言。但從莊子的寓言觀來看,它仍是「藉外論之」的一種語言技巧,故可以概括在莊子的寓言中。莊子向監河侯貸粟,是因為窮困而急須援助。但監河侯卻答應收取賦稅之後,才借給莊子三百金。這是不能急人之難的行為。莊子很不高興。但他並不直接以自己的觀點提出反駁,只講了一個虛構的故事:涸轍中的鮒魚向莊子求升斗之水,莊子答允南遊吳越,再請西江之水相救。藉這個虛構的故事,便很巧妙地譬喻了監河侯不能急人之難的行為。這就是「藉外論之」,就是莊子寓言之中的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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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喻往往是現代所謂寓言的雛型,現代所謂寓言也常是譬喻的延伸。它之不同於現代所謂寓言,是譬喻有固定的喻體(被比喻的對象)和喻依(作為比喻的材料),其喻意也較固定而明顯。以上舉的例子來說,喻體是莊子家貧,喻依是涸轍之魚,喻意是監河侯不能急人之難。但事實上,莊子向監河侯貨粟這一段,也可以作是這則寓言的背景。若將這背景去掉,只取涸轍之魚一段,故事仍然相當完整,而它的旨意也就可以不必固定在「監河侯不能急人之難」上,而作自由延伸。換句話說,它可以適用到所有「不能急人之難」的事態上,而成為廣義性的公理。假如將這則故事作這樣取抉,不就很符合現代所謂的寓言了嗎?
※這一則寓言明白表明,當事者期盼獲得的救助是具體的、真實的、誠實的、十萬火急的,而不是甜言蜜語或是虛應了事。一個見死不救,不能真正伸出援手的人,雖然慷慨動聽,卻句句推拖之語,無補於「糧」與「水」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