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马如期见了面。海内外评论马上排山倒海。
之前写了个帖子《习马会》,基本的判断这个会就是一个习给台湾一个包装精美的哀的美敦书。笔者没用最后通牒这个词,是有点想掩饰一下实际上的火药味儿。而且,最后通牒这个词儿有点说完就马上干的意思。实际情况当然不是那样。有网友就着我的贴说习马会就是像一九四九年的蒋毛“重庆谈判”,从事情的发展脉络和过程,还真有点类似。尤其是当年谈判结束后各方都褒扬有加,认为和平有望。只是蒋毛都心知肚明狂风暴雨将近。现在似乎也有点那个调调,居然诺贝尔和平奖都有人提。如果是真的,并非是和平的好兆头。奥巴马拿了和平奖之后就用兵了。当年基辛格和北越的黎德寿拿好了和平奖,人家南方的越南共和国就亡了。
当然历史的场景并不能生硬张冠李戴的套。习马会也不是习要面对面地去吓唬马。习马会一拍即合是双方都想见面,这点同当年毛不想去见蒋有很大不同。老蒋现在所公布出来的日记也记录了中共的担心的确是事实,即蒋的确是有想过摆一道鸿门宴捉拿毛。
正如前贴所猜测,习是希望用马做一个传声筒,通过它告诉台湾民众他习近平希望“历史悲剧不再重演”。习没解释的是,历史悲剧的发生,是因为一九四五年到四九年那场台湾(中华民国方面)所称的“戡乱战争”、大陆(中华人民共和国方面)所说的“解放战争”所造成的。而这场战争法理上还没打完。要真正完结这场没打完的战争,习没说出来的只有三个(也是台湾两蒋时期相同的也是仅有的)方案;(一)把仗打完,彻底了断出一个完整的胜负,其中一方被彻底消灭(这个方案是至少在老蒋死前国共双方共同的选择)。(二)其中一方向另一方投降认输(至少共方一直没放弃过争取国方投降)。(三)双方坐下来谈个和平协议(至少暗中断断续续但没结果)。当然有人提出还有一个方案就是现在的情况或称现状,拖,即不打不降不和。但实际上拖无论拖多久,其实是走向上面三个方案其中一个的过渡状态,本身不能算是一个方案。现在台湾的民进党和其他台独团体要提出第四方案是我同你们国共无关,中华民国剩下的地盘是我的,而且我还打算改名。大陆一开始就明确所谓的第四方案就是按第一方案办理。但多年下来大陆一直推销第三方案,以至让台湾民众开始忽略第一第二方案的存在,也越来越多人幻想第四方案的可行性。
前贴没特别料到的,是马也想利用习马会向台湾民众传达一个相同的信息;即要同大陆解和,只能回到当年同大陆决裂那一个政治和历史节点上找出路,回到毛泽东蒋介石争雄、邓小平蒋经国对峙的对弈规则中寻求和平。现在节外生枝走不通。
习和马不同的是,习基本具备能力可以实施上面所说的所有三个方案,而马今时今日已经没能力甚至仅仅是选择任何一个方案。马努力的目标基本上是(一)为自己争取一个历史地位。(二)尽量拉国民党一把,算是尽点人事。(三)引起台湾社会对已经感觉麻木的两岸问题的关注。
不过目前看来,习马会对台湾政治社会的整体走向影响并不太显著。台湾偏蓝媒体联合报的民意调查显示台湾民众对习马会的正面肯定和负面否定的比例是37%比33%。国民党自己的民意调查是46%比21%。怎么说也是仍然少过一半的人对习马会持肯定态度。这同国际舆论一面倒对习马会肯定形成巨大反差。当然,其中可能有选举政治中常见的所谓钟摆效应,国民党马英九民望低迷拖累民意对习马会的正面评价。但只有三四成民众对改善台湾海峡和平前景,即自己将来身家安全切身关系的政治事件予以肯定,也就是意味大部分台湾民众要不就不理解两岸关系关联到台湾的生存,或者根本就不在意。甚至也不在意同大陆交恶会让台湾经济崩溃,砸了自己的饭碗,重演“肚子扁扁也要选阿扁”的戏码。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常用于正面褒扬的成语往往让人忽略其悲惨的事实,牛犊不是勇敢,而是无知。对台湾普遍偏绿,看低习马会的中青年一代似乎是绝妙的形容。
或者说,仅仅距离习马会落幕才几天,就对需要时间发酵的重大政治事件的后果下结论有点言之过早,但假如真的依照促成这次见面的习马共同的判断,蔡英文将要明年上台执政,那么未来两岸关系会怎么样?
如果蔡上台,两岸关系几乎必然会像在海滩上看海浪,潮起又潮落。习马都明白这一点,因此抓住浪潮冲上沙滩的最高点,共同做一个记号,然后预期浪潮回卷到一个新的低点。问题是低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马可能已经不在意或在意也没用。习恐怕还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不是仅仅因为世事变幻莫测,或难以估计上了台的蔡会怎么个玩法,而是台海问题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第三者,美国。而美国到那时到底谁执政目前还真的天晓得。无论是怎么样的人执政,几乎可以肯定美国必然要在中美关系上玩台湾牌。
中美关系好不到哪里,也坏不到哪里是中国一些高层对过去长期中美关系的总结。但对预测未来,尤其是现在开始预测,就不再一定适用。好不到哪里几乎可以肯定,但坏起来可以没底线,中美有可能会互相摧毁,只需要其中一方或甚至双方都发生对形势的严重误判。而台湾问题是双方最可能发生严重误判的关键问题。尤其是台湾方面在台独反中势力掌控之下有意顺势加强美国对中国敌意而从中渔利的背景下。
许多评论在预测两岸关系时,也有类似预测中美关系不好不坏一样,认为蔡英文不过是另一个陈水扁,必然最终也会说台独“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但陈和蔡并非相同。如果说陈水扁是个出身贫寒,没有原则的投机政客,台独只是一个让他在政治上爬升的踏脚石,那么蔡英文似乎是个出身投日台湾富人家庭,意志坚定的台独原教旨派。李登辉的两国论就处于蔡的设计。况且,蔡的台独基本教义派本性和社会相对陈时代更加日益浓厚的台独倾向非常可能互相激荡,到最后蔡即使想稍微加以控制也有心无力,有如脱缰野马,不可收拾。在外部环境方面,陈就任后除了九一一时间前一段不长的时间外,几乎都在美国小布什政府的严厉看管下,台美关系甚至严重到陈水扁出访南美绕道欧洲。而下一届美国政府有可能会暗中甚至公开鼓励蔡的台独倾向,拉台湾加入美日菲对中国的再平衡包围圈。
一个对中国比现任奥巴马更加敌意的美国打台湾牌,对中国可以有上中下三种策略。(一)从中国角度最温和的是暗中鼓励蔡台独倾向,让蔡在马八年都未能纠正的去中国化基础上进一步去中国化。在社会进一步推广和深化台独意识。并让蔡全面配合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为美国和日本在东海南海政策提供支持。但美国控制势态不会陷入战争,不让蔡跨越大陆的红线。这个策略可以让大陆解决台湾问题困难增加,达到牵制中国发展的目的。这个情况发生的几率不低。(二)中层次是鼓动蔡迈出台独的实际步伐,跨越大陆的红线,挑动大陆对采取台军事行动。但在欺骗台湾有信心在美国全面支持下实行台独引发战争后,实质上出卖台湾按兵不动,或仅提供情报军用装备物资等非直接介入的支援,然后重点是按乌克兰事件中对俄罗斯处理办法的模式对付中国,带领西方世界对中国进行各种制裁,达到打断中国崛起势头的战略目标。这个情况出现的几率比上一种情况低一些,但也会出现。这个场景是许多中国网民所期待的,因为可以围观打架。但对中国崛起而言,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三)对中国(其实对美国也一样)最糟糕的美国低层策略是直接介入台海战争,打击中国大陆统一军事行动,阻止大陆军事力量登陆台湾,引发中美局部或全面大战。这至少是一些台独分子梦寐以求的场景,美国人为台湾独立而战。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应该不高,除非美国方面产生严重误判,但可能性不能排除。
当然,美国未必一定会出现一个比奥巴马更“敌视”中国的下一届政府。中美再次共同管控台湾不是不会成为现实。蔡英文也不会不可能像陈水扁一样,再次说出台独“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客观的说,出现这样情况的几率应该比中美关系恶化而导致两岸关系剑拔弩张要高,而且高出不少。毕竟中国国力同陈水扁时代相比更加强大,而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根据汇率币值计算从陈水扁执政当年占美国总产值的11.6% (排名世界第六)到今天的63.4%(稳居世界第二)。根据权威预测,到2020年,中国总产值对比美国将进一步攀升,达到美国的76.7%。而在96年台海危机时,这个比例只有9.8%,居当年世界第八。如果以平值计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去年就宣布中国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而最能支持国家硬实力的制造业不但早超越美国,而且已经是美国和日本两国的总和。即使再偏激的美国政客,也不能不考虑同中国冲突的后果。仅单凭美元崩溃一项,就能威胁到美国世界霸主的地位。
但对美国更糟的是,对中国而言世界老二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光凭美国只有世界不到5%的人口就能创造比近五分之一人类的中国所创造价值多这点就让中国人感到别扭。就算美国人挣一块中国人挣五毛,中国经济也应该是美国的两倍多。中国需要时间和一个和平的环境发展才有可能达到那个目标,一旦即使部分达到那个目标,美国的世界霸主位置就不保。这个情况不但中国人明白,美国人更明白。这也是上面提到的未来可能高度对华敌意的美国对台上中下三策中的中策对它反华鹰派会有高度的诱惑力的原因;用一个打烂的台湾,换取中国的崛起,或至少推延中国的崛起。这个策略的第一步,需要台湾方面的高度配合和冒险意愿。一个由蔡英文执政,受到越来越迈向深绿政治意识形态的台湾选民具备这种条件。第二步,就是中国的配合,按照美国和许多中国人自己的期待,届时北京必然发动台海统一战争。
问题是如果美国真的坑出来这么个计划,中国是否真的也会往这个计划当中跳吗?
答案可能不像外界,尤其是中国网民们想象的那么肯定。
如果蔡英文真的在任上的某一天宣布踏过大陆的红线,宣布台湾独立,那么首先的问题是台湾是否就真的“独立”呢了? 其实台湾目前的状况自己几乎无法改变,无论是自己宣布些什么,包括“独立”。最关键的因素,也是台湾民众最纠结的问题,就是台湾的国际地位。台湾目前还有二十来个小微型邦交国,几乎都有马上断交去投奔大陆的危机。台湾改个名字,用台湾共和国代替中华民国一点忙也帮不上,在国际政治体系中比从格鲁吉亚共和国独立出来的两个蚊型国家,二十四万人口的阿布哈兹共和国和七万人口的南奥赛梯共和国更差,人家毕竟还有一个大国俄罗斯,和近十个中小国的承认。环视全球,如果台湾独立,可比的“国家”只有“伊斯兰国”。得不到国际社会承认的台湾独立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除了刺激中国政府,特别是刺激中国网民之外,反而危及台湾目前所享受同很多国家所建立的非官方但有实际意义的关系,比方最实际的人家是否会接受台湾改护照的问题。对大陆而言,只是将原来解决台湾问题三个方案,减去最后一个方案,其他实质变化不大。换句话说,台湾跨越红线,大陆不可能不在意,但似乎也无需过分地在意。
第二个,也是关键的问题,大陆是否就必须马上动武呢?大陆有反分裂法,也有其他相关的反台独的政策和方案,但似乎没有规定发生分裂和启动反分裂军事行动、或说纠正分裂错误的时间表。如果台湾2017年跨红线,没有规定大陆需要在2017或2018年就必须实行跨海行动,登陆台湾。如果美国的计划是要在中国的某些方面的实力变成现实之前,比方某些装备或部署到位之前,引爆台独震撼弹,诱使中国仓促动武,没有理由中国不能在这些所需装备或部署到位之后才采取实际军事行动。同一个道理,某一个美国总统如果设计以台湾问题或其他问题刺激中国动武,也没理由中国不可以在他(她)下台后才行动,让他(她)设计落空。“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这是两千多年前中国人就具备的智慧。除了会引发一些网民不满之外,中国从容选择兴师时机,既可以尽量保障国家发展环境,也能选择最佳出击时机,是有利无弊的策略。毕竟,台湾呆在那儿是跑不掉的。
台湾问题如果最后必须要用武力解决,对大陆无论如何也不是最理想的结局。尤其强攻占领后对收拾民心会产生巨大和长时间的困难。因此,实力足够的话,以少打(比方占领澎湖)甚至不打(实行全面封锁)逼台湾投降或上谈判桌和平解决问题,会减少或减轻各种后遗症。有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不过,在美国几乎必然搞局的条件下,中国大陆目前的实力还似乎不太足够做到这一点。
不管台湾未来结局怎么样,有几样可以肯定;一是台湾的命运绝不可能仅由台湾的二千三百万居民来决定,那是一个漂亮的谎言。二是台湾能决定自己命运的筹码(能力)越来越少。三是习马会将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