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簡稱黔, 地處我國西南, 在地形上與雲南省共同構成雲貴高原, 爲青康藏高原的延伸部分, 但地勢遠較低平。一般人對貴州不感陌生,主要來自於小時候念地理時,就知道貴州向有“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的描述。
另外一個令人對貴州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大概源自於“黔驢技窮“這句成語吧。然而,人們對貴州留下印象的這兩個媒介,都有加以修正的必要。先說“ 黔驢技窮“這句成語。它出自於一頭貴州驢子,如何使出對付老虎的三招特技的成語故事。雖然故事或純屬虛構,但成語結構的內在邏輯並無可指責之處。這句成語唯一可指責的是,它誤導了人們錯以爲,貴州是個盛産驢子的地方。其實貴州原並不産驢子,而産水牛,過去連一頭驢子都找不到。那頭遇到老虎的驢子據說來自鄰省湖南。因此,嚴格來說它應爲“湘驢“而非“黔驢“。
其次再來談談,傳統上對貴州“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的描繪。它活脫脫地呈現給人們一幅窮山惡水的圖景。聽了這樣的描繪,誰還有勇氣和雅興到這樣的地方去旅遊呢? 然而到過貴州三次,並且還深深喜歡上了它。
第一次到貴州是路過。幼年隨家母千里迢迢,自湖南衡陽出發,直奔遠在雲南昆明工作的家父。我們乘坐的是抗戰時期留下來的“老爺車“。汽車使用的不是汽油,而是木碳。旅客不是坐在車內,而是坐在露天的行李包上頭。一路轟轟隆隆,汽車象老牛一樣喘著大氣,邁著艱難的步伐,載著旅客和行李,迤邐在高低不平,蜿蜒曲折的公路上,翻山越嶺奔赴遠方。不知經過了幾個晝夜,只見一會兒山,一會兒水,山坡上低頭吃著草的水牛,赤裸著身體在水中喜戲的兒童,不時影入眼簾。這一幕幕往日景象,雖已相隔數十年,卻仍沒有淡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日車行途中,突聞有人高聲歡呼,黃果樹!黃果樹!側頭望去,只見遠處一簾銀帶,從山頂瀉下。直到臺灣後,才在學校的地理課本中得知,那就是我國,也是亞洲最大的黃果樹大瀑布。雖只是驚鴻一瞥,卻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第二次去是1984年隨歐洲旅行團。到貴陽的前一天,我們還浸泡在氣溫高達三十七度的雲南西雙版納。沒想到,坐了一夜火車到達貴陽後,氣溫竟只有十六度。兩地溫差二十一度,於是全團二,三十人全體感冒,無一倖免。一時之間,只聽旅遊車內,此起彼伏不斷有人咳嗽。
此次到貴州,已受到地理書本中有關貴州“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描繪的影響。因此,是帶著有色眼鏡去看貴州的。當時大陸改革開放時間還不長,人民生活水平尚無顯著改善。而西南地區與內地省份比較原有一段差距。因此,貴州雖談不上是窮山惡水之地,但尚不覺“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的描繪有何離譜之處。尤其我們到達貴州後,果然雲雨霏霏,見不著太陽。而到處山巒起伏,除了山與山之間偶然出現的霸子(平坦之地)外,沒有較大的平原。因此,“地無三裏平“正是此一情景的寫照。
然而,在沿途不斷觀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時,卻突然發現,貴州的風光與奧地利,瑞士極爲相似。何以它們能成爲世界的富國,而貴州卻淪爲中國的窮省呢? 其實在沒有實現工業化前,奧地利,瑞士也曾貧窮過。尤其瑞士人一度貧窮到必須去做雇傭兵,爲外國打仗,以此謀生。在農業時代,山多平原少的地區,不宜農耕,因此經濟落後。瑞士如此,而貴州亦複如此。然而,如能因地制宜,發展相適應的産業, 便能克服先天的困難,化不利爲有利。
衆所周知,瑞士後來便從發展手錶等精巧,容易運輸的産品著手,賺取大量外匯。而尤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把“地無三裏平“的地形特點,開展爲旅遊事業,吸引大量外國遊客去觀光。觀光收入,在國庫收入中占了可觀的比例。奧地利的狀況也與瑞士相似。近年在旅遊事業上,前者已逐漸超越了後者。
話說望著車窗外,山巒起伏,一片碧綠,時而異峰突起,時而清溪蜿蜒,其風光之獨特,有超越奧,瑞之處,不禁令人大爲感歎。貴州實乃隱藏在我國西南邊陲的一顆綠色寶石,稍經琢磨,便能大放異彩。他日發展貴州,不需從農業下手,更不宜從工業下手,而應從旅遊,觀光著手,令其異軍突起,必將令貴州快速富裕起來。令人擔心的是,大陸政府是否也能領悟到此,找到開啓這座大寶庫的鑰匙?
第三次再度到貴州,是今年四月趁回台度假與從美國的小妹,共同參加了一個從臺北出發前往貴州的旅行團。從拿到行程表一看,短短十六天行程,竟幾乎囊括了貴州全境的風景區,其中許多地方都是過去未曾去過的。帶著好奇,帶著對貴州的一份關懷,我們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行前唯一令人有些忐忑不安的是,團員中如果小夥子占多數,到了“地無三裏平“的貴州後,如何能跟得上隊伍。這樣的擔心,到了桃園機場後便完全釋懷了。原來團員中間大部分的人都已年過花甲,其中還有幾個七十以上的老人,真可謂“老當益壯“矣。
過去兩次到貴州都是經由陸路,而此次則是從天而降。因此,第一個令人驚歎的是,在“地無三裏平“的貴州如何能建造一座大機場,來吸引五湖四海的遊客。原來他們鏟平了幾座山頭來完成這項浩大的工程。看來,貴州人似乎已找到了開啓寶庫的鑰匙。往後幾日,陸續讓人看出貴州人已決心從發展觀光事業著手來發展經濟的徵兆,他們逢山開洞,遇水架橋,不辭艱辛地鋪起了一條又一條的高速公路。走在高速公路上,幾乎不到三百米,便有一座高架橋,工程之艱巨可想而知。曾經走過一座高架橋,導遊令大家下車,聲稱已到了貴州的大峽谷。橋長超過兩百米,徒步其上,只聞耳邊風聲呼嘯,還有汽車駛過橋面,震動鋼索的嗡嗡聲,甚爲詭異。走到橋中間往下望去,只見離開橋面四百米以下,一條溪穀蜿蜒其下,而兩側高山拔地而起,岩壁陡峭,雖然風景絕佳,卻令人微感昏眩。
貴州最有名的風景區要算黃果樹大瀑布,堪稱亞洲瀑布之王。雖已三度見到黃果樹,但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看過它。黃果樹最奇特之處,是瀑布後面有一長約一百公尺的岩洞,宛如一條回廊,因此,遊客可以穿越瀑布之下。過去要想走近瀑布十分困難。現在修了步道,男女老少穿越其間均無困難。回程上坡處還建起了扶手電梯,以供體力不支者使用。
其實貴州除了黃果樹外,令人流連忘返的風景區尚不勝枚舉。其中值得一提的,有長約十二餘公里,由十二個巨大洞廳組成的鐘乳石洞- 織金洞; 一彎碧水,兩岸群峰筆起的舞陽河; 鎮遠古城沿山壁而建的青龍洞,內分道教與佛教兩個建築群; 荔波南郊,被譽爲“綠寶石“的國家級喀斯特森林保護區,上有森林,下有石林,堪稱一絕; 還有興義市附近的地下河 - 龍宮。
從風景上來講,與奧,瑞相較,絕無遜色。凡奧,瑞有的風光,這裏大體都能找到,而這裏有的風光,那裏卻未必找得到。唯一比不上別人的是, 對風景區的保護。可以看得出,當地負責旅遊的部門已盡力做到最好了,因此,不忍多加指責。令人憂慮的是,一般民衆的環保意識尚有待大力提升。平日與大陸同胞接觸,他們普遍有高昂的愛國意識,卻往往在無意識中,做了一些與國家利益背道而馳的事情。愛國絕不僅僅是放在心上,挂在嘴上,而要有實際行動。作爲小老百姓,我們能替國家做些什麽呢? 並非要幹出轟轟烈烈的事業來才算是愛國,這可能也淪不到我們去做。其實只要從最小,力所能及的事情上著手,就能表現出愛國情操來。例如愛護環境,不要把果皮紙屑仍到地上或水裏,這尤其是在風景區內。如果附近沒有垃圾筒,就暫時拿在手裏,如一直沒有垃圾筒,寧可帶回家裏去。如人人都能如此,則中國就能真正進入現代化國家之林了。
我們到貴州的第一站,和最後一站都是貴陽。第一次路過貴陽,年齡太小,已不復記憶。第二次到貴陽,天涼如水,雲雨霏霏,城市顯得陰暗,引不起多少遊興。
其實貴陽城內有不少名勝古迹,值得去遊覽一番。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市區西北角的黔靈山,上有貴州第一大禪院 – 弘福寺,規模宏大,周圍古木參天,環境幽雅,是一絕好去處。王陽明講學的陽明祠,內有院落數進,依山坡而建,能令人發悠古之思情;
特別有趣的是坐落在南明河中磐石上的甲秀樓,有浮玉橋銜接兩岸,是貴陽市的旅遊標誌。由於地處貴陽精華地帶,周圍現代建築林立,夜幕降臨,每座樓都照耀在彩燈下,光顯奪目,甚是好看。這早已不是當年記憶中的貴陽古城了。如果連地處西南邊陲,“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的貴州都能獲得了令人矚目的發展,那麽又何愁整個大陸的現代化不能實現呢。
物質的現代化容易,精神的現代化困難。要想建設成一個真正現代化的國家,人人都需要從自我現代化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