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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的重慶精神︰不再沉溺全球化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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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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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whaei

很藍
sunism
校長
wingsss
chujian
gancui
evergreen

邱立本/不屈不撓而又通權達變的重慶精神,不再沉溺于全球化的紅利,為抗御金融海嘯提供新的靈感。

七十多年前的重慶,正是處于戰火毀滅的危險時刻。日本帝國空軍的轟炸機日以繼夜的「戰略性轟炸」,震驚全球,要以大殺傷的威脅來逼使中華民族就範,要用軍國主義的恐怖來讓中國人低頭。從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三年的重慶大轟炸,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也見證二戰歷史血淚交織的一頁。

但中華民國的戰時首都並沒有低頭,也一直頂住日軍的進攻,讓來自重慶的聲音,成為當時全球中國人的精神支柱,呼喚一個可以抗擊強權的中國,一個永不低頭的中華民族。

七十多年後,重慶又成為另一場戰爭的精神支柱。源自美國華爾街的金融海嘯,其實也是一場突襲全球的經濟戰爭,在各地帶來了哀鴻遍野的痛苦。中國過去二三十年的出口導向模式,是依靠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的經濟格局,但如今這樣的生產鏈條無以為繼,也造成了中國起碼兩千萬人失業的恐慌。但恰恰是在這樣的危機中,重慶這個三千萬人口的直轄市,竟是意外地提供了新的靈感。

這也是今日中國反擊金融海嘯的新路徑,要以內銷為主,啟動內需,融合城鄉,超越過去城鄉二元結構之弊,要用稅務優惠來刺激民間的消費,落實家電下鄉的政策,並且大力發展自己的汽車工業、通訊業和高科技行業,要在內陸經濟的最新的動力中,發現中國經濟的最新希望,扭轉沿海經濟模式的痛苦。

這也是一種時代的精神,在外部強大的挑戰中,不屈不撓,但又通權達變,不斷煥發新的創意,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積極因素。正如當年面對日軍轟炸的重慶,不是一座沉默的孤城,而是可以得道多助,獲得美國和甦聯的志願空軍的支持,在軍事戰線和外交戰線上,都可以對敵人予以迎頭痛擊,讓那些以為可以用壓倒性優勢嚇倒重慶的日本空軍,最後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事實上,重慶是充滿生機的城市,即使是在抗戰最危險的時刻,重慶人都沒有失去斗志,也不會怨天尤人,在山城的蜿蜒道路中,山不轉路轉,人不轉心轉,以頑強的拼搏精神,彪悍反擊。這也許是巴蜀文化的底蘊,勇猛而又有韌性,不撓而又有謀略,就像來自重慶的作家虹影寫的《饑餓的女兒》,在痛苦中寫出甜美,在絕望中寫出了希望。

因而今天中國經濟的重慶模式,帶來了中國經濟改革的希望。中國不再是靠全球化的紅利,只為西方人的消費而服務;也不是靠城鄉二元化的紅利,不斷剝削農民工來賺取巨大的利潤。中國還是回歸自己內部的巨大市場,開發那些長期被忽視的能量,並且是要落實「以人為本」的自我期許,讓重慶精神成為時代的最強音。
亞洲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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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來華助戰官兵的保命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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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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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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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革命軍川軍抗日最慘烈 陣亡64萬多人(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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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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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jian
gancui

抗戰全面爆發後,八年中四川共提供了近350萬人的兵源,佔全國同期實征1405萬餘人的五分之—還強!而在這出川抗戰的350多萬川軍中,有 64萬多人傷亡(陣亡263991人,負傷356267人,失蹤26025人),其參戰人數之多、犧牲之慘烈居全國之首!“無川不成兵”之說由此而來。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在成都有這麼一些人,在他們模糊的記憶中,祖輩、父輩在抗日戰爭彈火紛飛的戰場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換來了中華民族的勝利。但在盛世的今天,他們卻尋不到哀思的寄託。昨日,市文件館向本報獨家披露了一批未能送達的抗日戰爭時期成都將士陣亡通知書,並委託本報查找英雄的親人。

▲文件館披露

37封未送達的陣亡通知書

走進市文件館恆溫恆濕的保管室,年月久遠的紙張所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市文件館政策法規處調研員姬勇來自文件架上取下一盒牛皮紙質的文件盒,告訴記者︰“盒子裏裝著37名川軍將士的陣亡通知書。”

臺兒莊戰役中,川軍請纓出戰

川軍名將楊森及參加武漢會戰的川軍

川軍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

抗日戰爭中的川軍戰士

文件盒裏薄薄的宣紙已被歲月染黃,上面記錄著陣亡將士的基本信息︰姓名、所屬部隊、職務、家族名號、死亡事由及時間、埋葬地點、相貌或特徵、住址。“由於地址未知,或親屬搬遷,再加上當時戰亂等複雜情況,這37份陣亡通知書均未送達至將士家屬手中,那意味著英雄的家人們直到今天仍然對至親的下落不得而知!”姬勇的介紹中透著深深的遺憾。

最年輕陣亡將士年僅十八

從年齡一欄,記者發現,37名川軍將士均犧牲在壯年,從十八歲到四十歲不等。最年輕的吳少成來自陸軍四十七軍一七八師五三三團一營二連,是一名二等列兵,1940年4月24日陣亡於山西陵川附城鎮五虎山,年僅十八歲,家住原成都馬道街八號。同為1940年陣亡的黃元吉當時四十歲,埋葬地點為湖北省應山縣報本祠附近,其妻周氏居住在原成都縣東轅門街一五一號。

這37名川軍陣亡將士來自不同的隊伍,軍銜最高的是上尉連長曾少武。陣亡通知書顯示,時年二十九歲的曾少武並無妻女,在1940年6月23日圍攻南昌戰役中陣亡,其父曾洪興居住於原成都東門外錦官驛新編門牌九十號。

陣亡通知細節還原歷史

一頁一頁地翻閱這37張陣亡通知書,毛筆書就的小楷繁體字雖極為清秀,但傳達的每條信息都力透紙背,令人肅然起敬:彈中頭部、彈穿胸部、失血過多心力衰竭、受暑成痢醫藥無效……致死原因一欄的客觀記錄,使抗戰時的慘烈、川軍將士們的英勇無畏復活在字裏行間;黑圓臉矮小身材、面黑、面方色黃、面長色黑……通過相貌或特徵一欄的簡要描述,將士們的親人如接到這紙遲來的陣亡通知書,眼前定會浮現出已久藏心底的音容笑貌;因戰況緊張未經掩埋、埋葬於湖北省隨縣十裏舖附近、埋葬於陣地後方……埋葬地點一欄很多並不精確,讓人不禁悲從中來。

物是人非,陣亡通知書上登記的不少“遺族領恤人”住址仍可在今天的成都城內尋到,如一等兵賴華雲的父親賴鼎力住在原成都東門外水井街4號,目前那里正在打造一條特色街區;上等兵文明忠的父親文運開當時居住在原成都縣少城窄巷子第十五號,現在的寬窄巷子正以別樣風情吸引著天下來客。而有些住址則太過寬泛,如二等兵楊佔雲的父親楊書再的住址僅有短短6個字:四川成都城內;上等兵易順卿的父親易大通居住於“成都東門外”。

 

▲背後的故事

半個多世紀的等待

“這37封未送達的陣亡通知書終於要全部披露了!”在靜謐的市檔案館裏,姬勇向記者講述了這些陣亡通知書背後的故事--

1949年成都和平解放後,當時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成都軍事管制委員會接收了原國民黨政府、警察局及相關機構的檔案。上世紀60年代初,成都成立檔案館後,這批檔案又原封不動地被放到了檔案館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檔案館裏所保存的檔案是不面向公眾開放的。”姬勇告訴記者,即使在抗戰後收到過陣亡通知書的普通群眾,在“文革”期間由於擔心受到不必要的牽連,一些人都把親人的陣亡通知書毀掉了。“更別提有人會到檔案館來主動尋找了。”姬勇說,所以這批珍貴的檔案在市檔案館裏沉睡了半個多世紀。

這37封未送達的陣亡通知書第一次“重見天日”是在1995年。為紀念抗日戰爭勝利50週年,市檔案館在館內舉辦了一場展覽。“在挑選展覽素材的過程中,關於到底要不要展出陣亡通知書,當時還引起過一番爭論。”經過謹慎地考慮,市檔案館最終選取了其中兩封在展覽現場展出。正在成都考察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成員參觀展覽後告訴市檔案館,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中國看到抗戰陣亡通知書的公開展出。

2005年,市檔案館舉辦的紀念抗日戰爭勝利60週年展覽中,這37封陣亡通知書中的另兩封再次現身。“這次展覽沿用的還是十年前的策劃思路,但不同的是,選擇陣亡通知書參加展覽的決定自然而然就作出了,再沒有經過任何爭論。”姬勇告訴記者。

雖然經歷了兩次公開展覽,但有限的參觀人數、每次僅兩封的展出數量,使陣亡通知書沒有吸引到其主人的關注,仍然在市檔案館的卷宗裏靜默著,直到今天……

962111尋英雄親人

本報10路記者出擊

時過境遷,公元2009年已是抗戰勝利64週年。“這批未送達的陣亡通知書在市檔案館沉睡了半個多世紀,其實大家心裏清楚,即使現在公佈了也未必就能找到英雄的親人。”姬勇說,但值此清明節,我們應將這37名陣亡將士迎回故土,在心裏為他們樹一座碑、焚一炷香,永遠記住他們曾為我們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埋下忠骨和赤血。今日,本報將派出10路記者,尋找英雄的親人。與此同時,本報開通962111熱線,您若是當年的見證者或是知情人,可致電本報,幫助我們找到英雄的家人。清明前夕,37名川軍陣亡將士,讓我們送您回家!

▲學者解讀

這些士兵都死於最激烈的戰場

本報記者 胡錦楓 劉睏

隨著這批塵封了半個多世紀的川軍陣亡通知書首度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也引起了一些研究抗戰史的專家學者的濃厚興趣。昨日下午,本土著名歷史文化研究者、《川人大抗戰》作者鄭光路在家中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對研究川軍出川抗戰這段歷史來說,這是第一手最有說服力的原始材料,也是還原這段歷史的絕佳物證。”

一頁頁地翻開這組川軍陣亡通知書,再結合多年悉心研究考證的諸多史實,鄭光路對這批士兵戰死時的戰爭形勢、具體情況有了一個大體的判斷。

“從死亡時間上來看,這些士兵多在民國二十七年(公元1938年)到民國二十九年(公元1940年)之間陣亡,這正是全民族的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以來,敵我雙方爭奪最為慘烈的階段。”

從犧牲地點來看,這批士兵都死於河南、山西、湖北等抗戰全面爆發階段戰況最為激烈的幾個正面戰場,這也都是川軍出川作戰的主戰場。“比如這名名叫蔡光廷的上等列兵,隊號為陸軍四十七軍一零四師三一二旅,我推斷其應該為在抗日戰場上犧牲的川軍最高級將領李家鈺麾下的一名戰士。”鄭光路說,其死亡時間在1938年2月20日,死亡地點在山西長治。而根據史料所載,這段時間正是四十七軍在長治以“破槍、磚石、拳腳”與日本侵略者殊死相拼的重要歷史節點,長治一戰敵我傷亡均在千人以上。

而在名單中,幾名因“積勞成疾”而病故的炊事兵,也引起了鄭光路的注意。“作為炊事兵,他們並不全都上前線殺敵,並不都死在戰場上。可為什麼會因病而死?這都是有原因的。”鄭光路說,由於戰場不斷轉移、物資極度缺乏,而一般的“伙夫”尤為缺乏。“在冰天雪地裏連件棉衣也沒有,那痛苦可能不亞於上戰場去拼命殺敵!”鄭光路深有感觸地告訴記者,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很多負責後勤保障的川軍戰士也因病埋骨在異地他鄉,“但他們與戰死疆場的士兵們一樣光榮!”

▲小資料

抗戰全面爆發後,八年中四川共提供了近350萬人的兵源,佔全國同期實征1405萬餘人的五分之-還強!而在這出川抗戰的350多萬川軍中,有 64萬多人傷亡(陣亡263991人,負傷356267人,失蹤26025人),其參戰人數之多、犧牲之慘烈居全國之首!“無川不成兵”之說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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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回憶遠征軍歷程:真正的國際反法西斯戰爭(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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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xer
Tenwhaei

gancui

回憶我的遠征軍歷程  

“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也不知道這里邊是葬了誰?為的是這沉靜的墳前,只有一塊無字的墓碑。……這墓碑正和墳旁的白楊一樣,是淒冷的受著雨打風吹。他,一定是生之苦痛的斗士,不信,你看那白楊還正兩淚雙垂……”這首《無字的墓碑》,是 1945年《騰越日報》發表的一首小詩。無字的墓碑下,是“二戰”期間長眠于此的中國遠征軍那些不屈的英靈。

尤廣才,正是數士萬中國遠征軍里最普通的一員。當年他躲過了槍林彈雨,從殘酷的戰場上幸運歸來,卻又身不由己被裹挾進大時代,身世浮沉、顛沛流離。無論在多艱苦的歲月里,這位倔強的山東漢子堅信自己做了一件“最光榮的事”。也許正是這個信念,支撐他走過那些艱難屈辱的日子,而他在晚年所迸發出的頑強的生命力,更讓人感佩不已。90歲的尤廣才現在每天要看一份英文《中國日報》,更多時間,則是在那一沓厚厚的稿紙上用鋼筆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著他所經歷的戰爭以及他理解的“二戰”的文稿,那些也許永遠發表不了的文字,是他對自己、也是對一段歷史最深刻的紀念。  

1945年1月,中國軍車駛上重新開通的滇緬公路。



尤廣才,數士萬中國遠征軍里最普通的一員。

飛越駝峰  

1944年4月的某一天,我所在的部隊接到命令︰馬上飛赴緬甸前線,參加對日作戰。當時,我在54軍50師師部任特務連連長,54軍軍長是黃維,下轄第14師、第50師和第198師3個師,其中第14師和第50師被調到緬甸戰場,能成為中國遠征軍的一員,我們每個人都深感自豪。  

算起來,我們是中國派出的第二批遠征軍。1942年春,日軍進攻緬甸後,中國派遣5軍、6軍和66軍3個軍約10萬部隊,組成“中國遠征軍”,但是由于中方和美方指揮混亂,遠征軍遭受重大挫折,共損失5萬人,其中多半是在撤退途中死于饑餓和傷寒病疫。遠征失敗後,廖耀湘率領的新22師、孫立人率領的新38師退到印度,重新整編為“中國駐印軍”,國內番號為新一軍,軍長鄭洞國,史迪威任總指揮,在著名的印度蘭姆伽基地受訓。1943年,史迪威發誓要卷土重來,重新打回緬甸,中國政府先是從國內調來胡素率領的新30師,之後又將原54軍所轄第14 師、第50師調入印緬戰場,以增強反攻力量,代號“X部隊”,從緬北向中國方向進攻;又在雲南組建了中國遠征軍,由衛立煌任遠征軍司令官,代號“Y部隊 ”,從滇西渡怒江進攻騰沖、松山、龍陵,向中緬邊境推進。我們接到出發命令時,並不覺得突然。當時,軍隊里經常向我們講緬甸戰場的形勢,我們早就做好隨時被派往前線的準備。而在雲南的祥雲機場一帶,美軍一個軍官訓練團專門訓練50師排長、連長學習熱帶叢林戰術和使用新式武器,比如“60炮”、“30步槍” 和沖鋒槍。我也參加了這些訓練,回來後再教給士兵。叢林里10米之外就看不見人,所以沖鋒槍很適合近距離作戰。我們還學習怎麼用專門打坦克用的戰防槍和火箭筒,這些武器我們以前從來沒見過,所以感覺特別新鮮。中國遠征軍司令衛立煌還來檢閱過我們,他戴個帽子、留個小胡子的形象讓我記憶深刻。當年我們飛越的正是那條著名的“駝峰”航線。這條航線從昆明到印度東北加蘭邦的汀江機場,全長840公里,要經過喜馬拉雅山東段群峰,山峰起伏連綿,猶如駱駝峰背,故美軍稱之為駝峰(The Hump)。“駝峰”航線高度在6000米到6500米之間,空氣稀薄,受氣流影響變化大,很多飛機因此墜到山谷里,機毀人亡。“駝峰”又是日軍空軍和高炮控制區,又被稱為“死亡航線”。通過“駝峰”航線,中國向印度運送境外對日作戰的遠征軍士兵,再從印度運回汽油、器械等戰爭物資。在1941年到 1945年之間,援助中國的物資81%是通過“駝峰”空運,美國陸軍航空隊司令長官阿諾德將軍(General Henry Arnold)曾說,在駝峰航線中,飛機的損失率超過轟炸德國時的飛機損失率,“駝峰”航線堪稱“二戰”最偉大的空運行動之一。  

當時運送中國士兵的是美國C46、C47運輸機,C46能裝22人,我坐的C47可容納40多人。C47是投入“駝峰”航線飛行最早的運輸機,登機前,我們還接受了短期跳傘訓練,但那時候好像我們對此並不重視,只知道飛機迫降的時候,跳下去,躲命就行了。  

我坐的這架飛機是一位美國飛行員駕駛的。這也是我第一次坐飛機,好奇多于緊張。飛機越爬越高的時候,最大的感覺就是冷,冷得我直打哆嗦,听說有的身體虛弱的中國兵,在飛機上就已經癱下去了;然後感覺呼吸困難,兩個耳朵也被震得受不得了,直到下飛機時也沒緩過來。  

那時的感覺,就是現在所說的“躊躇滿志”吧。我記得到了營地駐扎好以後,還填了一首詞︰  

《念奴嬌‧飛越駝峰》  

穿越雲海,戰心切,大軍遠征印緬。  

駝峰橫亙,听說是,海拔萬仞險關。  

敵炮轟隆,高寒抖顫,胸中烈火燃。  

遙想當年英武,覓敵求殲,敢騎虎登山。  

萬里擒賊囊物探,國威軍威赫顯。  

戰地神游,激情油然,重現當年。  

疾風勁草,無愧吾生人間。  

投筆從戎  

我的老家在山東嶧縣,離台兒莊約60里。1938年春天,日本人已經打到山東一帶,台兒莊會戰開始,村里的大部分青年開始逃離家鄉,我也告別老母親,帶著我全部財產——6塊“袁大頭”,獨自一人開始逃難,那一年我只有19歲。  

在逃難的路上,我听到台兒莊大捷的消息,這也激起了我要參軍報國的決心。可是台兒莊戰役的勝利並沒有阻止日軍進攻。我記得接近徐州的時候,看到天空中高懸著兩個灰色的大氣球,下面吊著一個籃子,有日本士兵坐在里面偵察周圍環境以讓炮兵射擊。越往徐州走,槍聲越密。  

不久,前方傳來徐州陷落的消息,我又夾在從徐州撤下來的軍隊里往南逃。那時候白天不敢走,都是夜里撤退的。走到潁上、潢川一帶時,鞋子磨得稀爛,早就身無分文,每到一個地方,靠當地老百姓接濟一口,才能有點力氣繼續逃難。  

一直逃到安徽鳳陽一帶,才脫離了日本人的包圍,中國軍隊又慢慢恢復了秩序。在潢川,有一個專門招收流亡青年參加部隊的組織。招生要求是有初中水平,考試科目有地理、歷史和數學。我出身貧寒,勉強讀完小學後,在嶧縣圖書館找了份見習生的差事。我在圖書館時拼命學習,看了很多書。多虧這段經歷,發榜時我看到40多人的名單里我還排在前幾名。  

我們這一批考取的學員從信陽坐火車到武漢,被編入“戰時工作干部訓練一團”,簡稱“戰干團 ”。戰干團以知識青年和回國參加抗戰的華僑青年為主,第一期還有女生。因為規定有初中畢業文化水平即可錄取,因此,考生文化水平參差不齊,有大學生、留學生也有初中畢業生。第一期開設了一個“留日學生訓練班”,100多名回國參戰的留日學生在這個班受訓。  

蔣介石對這個以青年學生為主的戰干團也很重視,他親任團長,副團長和教育長分別是陳誠和桂永清。戰干團的入伍訓練很嚴格,除了野外演習、實彈射擊和兵器、地形、築城、諜報、游擊戰術這些軍事課程外,對政治宣傳也很重視。蔣介石還親自給我們訓過話,我記得他特別喜歡引用中國的古訓。當時正是國共合作期間,周恩來、葉劍英等中共官員也曾給我們講過課。  

1938年8月,日本已經逼近武漢,我們又開始沿著長江,從沙市到荊州到常德、桃源,往四川方向撤退。在湖南桃源,戰干一團停下來分科,我原本被分到政訓科,但我不願意,想殺敵報國,于是報名參加軍事隊,成為二分校19總隊學員,後來成為黃埔第 16期學員。畢業時,因為我成績不錯,就留在了戰干團當區隊長;而大部分同學都被分配參加了長沙會戰,犧牲在那兒。  

1941年,我被分到54軍軍部特務營擔任排長,一年後,升任至50師特務連連長。  

54軍當時的任務是駐在雲南文山古木,防御日軍進攻越南。我對雲南那段生活的回憶就是兩個字︰艱苦。我們穿的軍服是用粗麻織成的,染上草綠色,像麻布口袋一樣;吃不飽是最大問題,米里常常攙進稗子,沒有肉,也沒什麼菜好吃,就是咸水清菜這類東西,我一個排長一個月的工資,只能買兩斤肉。  

我們最頭痛的就是逃兵問題,那樣的待遇誰不逃呢?但是上面又要求不許有空缺,檢查很嚴格,一旦有逃兵,他們又要怪罪下來,所以我們平時對士兵看管得很嚴。發現逃兵了,就去抓,有的被抓到給背回來,有的根本找不到,我們就得就地補充兵源。誰說國民黨抗戰不艱苦?所以當我們听說要被派出國參戰,我們也很願意。遠征軍的待遇肯定比在雲南駐軍好得多,至少不會再有逃兵了。  

叢林生活  

經過兩個小時的顛簸後,我們的部隊安全地降落到了印度的汀江(Dinjin)機場。汀江是離利多很近的一個機場,滇緬公路被切斷後,美國援華物資從美國海運到加爾各答,再由鐵路運到利多。因此,利多既是向國內空運的基地,也是反攻緬北的兵站基地。  

我沒有想到,到達印度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機場搭建了一個臨時浴池,一位美軍軍官把我們帶過來,讓我們每個人都脫掉軍裝,卸掉背包,于是大家都赤身裸體地走進浴池。20分鐘後,一聲命令,我們全體出浴,再排隊等醫生打防疫針——我後來才知道這個防疫針的作用,在後來奇襲密支那的戰斗中,K分隊指揮官尼森上校在行軍途中死于斑疹傷寒,而中國官兵全都安然無恙,就是因為我們在機場都注射了傳染病疫苗。  

洗澡消毒後,我們每人換上了新軍服。新軍服是米黃色的,與英軍一樣。又發給我們每人一床毛毯、一頂蚊帳、一個防蚊面罩、一瓶防蚊油、一盒防螞蟥666粉等;然後更換美式武器,因為之前在雲南已經有美軍軍官教過我們,所以對這些武器並不陌生。  

拿完這些東西後,我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堆熊熊燃燒的大火,里面燒著的,正是我們浴前脫掉的那些軍服和背包——雖然我們在國內的裝備很差,但出國前還是給我們每個人換了一身嶄新的軍裝,畢竟我們出去代表著中國軍人的形象,所以我看到剛發的這些軍服就被燒掉了,很是心疼了一陣。當然後來才理解這是為了防疫而必須的措施。  

由于戰爭形勢緊迫,我們在汀江沒有停留,馬上換乘另一架運輸機直飛孟關。孟關是緬甸北部的另一個重要基地,不久前被新38師和新22師攻下。這里也飽受戰火摧殘,剛下飛機,就看到機場附近到處是遺棄的彈殼和燒焦的樹木。  

來機場接我們的是一輛十輪大卡車,很快把我們拉進一大片密不見日的大森林里,大約半個小時後,汽車停下來,有人告訴我們營地到了。我下車一看,除了參天大樹,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我們的飲水問題就靠它來解決了。  

飯後,每個班都領到刀、斧、鋸,這是在叢林里作戰、生活必不可少的工具。我們于是在樹林里開闢一片空地,搭起簡易帳篷。營地周圍一片寂靜,除了我們彼此的說話聲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樹上群猴的吼叫聲,一直叫個不停。  

叢林生活對我們是完全陌生的,空曠的熱帶叢林什麼也看不到,多少都有些寂寞、恐懼感。有時夜里睡覺,某個士兵會突然在夢中大叫起來,其他人被驚醒之後,也都跟著叫起來,在深更半夜的叢林里听著更恐怖。現在想起來,那是不適應叢林生活而產生的心理障礙,但我們當時也不懂那麼多,稱之為“鬧營”,不過鬧一陣子也就好了。  

雨季來臨的時候,天天下雨,眼看著一朵雲飄過來就會下一陣子雨,有時感覺似乎是一天有無數朵雲飄過來,一天要下無數次的雨。記得我們攻下密支那時,正趕上雨季,伊洛瓦底江的水便漫了上來,地面不能睡了,我們就睡在吊床上,行軍打仗就是這樣。  

到了緬甸,生活改善了許多,我們終于可以吃飽,而且可以天天吃到肉了。主要是美軍的牛肉罐頭,但時間長了,又覺得很膩,長期吃不到青菜,我們有時出去挖野菜吃,但能找到的野菜也有限。美軍會定期用直升機空投物資,空投前我們先找個空場,在上面擺個布板,布板顏色不一樣,表明空投的東西不一樣︰我記得空投食品時用的是白色的布板,而投彈藥和武器時則是其他顏色。因為一切物資都是由美國空投過來的,所以在印緬戰場,我們結束了埋鍋造飯的歷史。  

協同作戰  

在緬甸戰場,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美軍在各方面所體現出來的優勢。60年前,中美兩國國力差距懸殊,體現在軍隊方面更如此。  

第一個讓我驚奇的是美軍的工程機械化程度。那時候,美軍就已經開始使用大批推土機、挖掘機,所以工程進展非常快,基本上部隊打到哪里,公路就已經修到了哪里。我們到達孟關後走的中印公路,就是1943年春開始修築的。兩個美國工兵團和兩個中國工兵團,以及大量印度工人參與其中,而我們當時還是用鏟子、錘子等最原始的工具,所以這一路讓我們大開眼界。  

我們那時候也確實感覺到美軍機械化的優勢︰比如攻到伊洛瓦底江邊,只要找到船,他們馬上就能裝好發動機將船開動;遇到河流,美軍也會迅速在幾天內架好橋梁,效率非常高。美方還配備專門的修理所,修理這些機器。  

我印象深刻的,還有美方給每個步兵連都發了一部Walkie-talkie Radio,我們當時叫它“步聲機”,那時的步聲機體積很大,要背在身上。這對行軍、作戰先頭部隊向後面指揮官傳達信息十分有利。美國軍隊在60年前就有這樣的通訊器材,不過遺憾的是,中國士兵普遍文化素質低,都不會用這種先進的儀器,幾天後,這些步話機都被送進倉庫束之高閣了。  

美國人非常重視戰前準備,對敵情、作戰地形都做好充分準備。在攻打西保前,他們不但給連以上軍官都配備了五萬分之一的大比例地形圖,還發了一份空中攝影圖。我記得攝影圖十分清晰,可以清楚看到地面上的街道、房屋、樹木等,而此前中國師長用的還是比例尺為二十萬分之一的橡膠地圖。  

從師部到營部,都配有一個美軍聯絡官,他們傳達中美軍隊要求、溝通雙方情況。師部一級的聯絡官還有軍事指揮權,我們師部的聯絡官是一位上校,我們都叫他科洛奈爾(Colonel)。  

中國軍隊傳統的供應和補給是由軍需處提供的,每發放一級,就被克扣一層。不知是否因為對中國軍隊的情況比較了解,在這里,後勤供應都是由美軍聯絡官直接補給到連隊的,這樣避免了中轉單位的盤剝,也顯示出美軍組織的精簡有效。我們到達營地時,許多美軍聯絡官已經先到那了,連司務長很快就領到大米、牛肉罐頭等,我們很快吃了飯。美軍作戰補充非常好,每場戰役前會加強後勤補給,吃的都比平時豐盛很多;而從戰場上下來以後,又馬上把被服、彈藥補充上去,隨時作戰、隨時補充,後勤補給非常完善。  

在國內時,我們的軍紀就要求得比較嚴格,平時軍紀扣都要扣好,走路也要挺直腰板非常規整——這個習慣我一直保持到了現在。國民黨部隊從來不留頭發,都要剃成光頭,每個連里有個理發兵,每隔一段時間就給大家集體理發。  

中國駐印軍的總指揮是史迪威將軍,他喜歡到戰地巡視,所以我們下級軍官也有機會見到他。史迪威經常背著沖鋒槍深入第一線,甚至和士兵一起作戰,所以下面的士兵都很喜歡他,但听說和中國軍方的上層關系不好。我們是下級軍官,對上層的事情了解得不多,只覺得有些事情比較蹊蹺︰有一次,54軍代軍長闕漢騫到緬甸前線,我們還組織儀仗隊歡迎過他,但沒幾天闕漢騫就打道回府了。後來听說是史迪威不歡迎他,史迪威願意直接指揮到團。  

參加會戰的英軍36師除了軍官是英國人外,士兵全部是印度人,因為英國人在印度有多年的殖民統治,印度士兵從服裝到裝備基本上都跟英軍一樣,這也讓他們有優越感,所以我感覺印度士兵對中國軍人多少有些看不起。不過也難怪,我們那時的裝備、整個國力都那麼差,有什麼資本讓人家瞧得起呢?在這個戰場上,有英國人、美國人、印度人、緬甸人和中國人,我深切地感受到︰這是一場真正的國際反法西斯戰爭。  

在我感覺中,美國士兵對我們還是比較友好的。美國大兵喜歡抽駱駝牌香煙,有時遞給我們,但中國人很少抽。雖然都屬于協同作戰的友軍,平時也難免有點小矛盾。有一次,連里的一個士兵和美軍工兵團的一個黑人發生了點爭執,他覺得那位美國人看不起他,回來告訴我,我那時正年輕,血氣方剛,听說自己的弟兄受了氣,就要沖過去找對方論理,結果美國聯絡官出來把我勸住,又是送煙又是送餅干讓我消消氣。好在師長潘裕昆得知後也沒有處分我,我後來想,也是自己年輕太沖動了——人家是來幫我們的,我們怎麼能和人家打架?  

奇襲密支那  

到達孟關不久,我們50師的150團就被抽調進特遣隊,參加著名的奇襲密支那戰役。我的身份是50師師部特務連連長,在攻擊密支那期間,我們特務連要緊隨師部,擔負搜索、警戒任務,一般情況下很少直接參加戰斗。但是因為有16期黃埔的同學在 150團,所以我格外關注戰爭的進展。  

特遣隊由3個團組成,除了我們師的150團外,還有新30師的88團以及美軍5307團。除此外,還有一支約300人的緬甸克欽族別動隊。特遣隊由美軍梅利爾準將統轄,分為K、H、M三個戰斗隊,都由美軍軍官指揮。  

我還記得150團出發那天,電閃雷鳴、大雨滂沱,似乎預示著這將是一場極為艱難的戰役。因為行動隊行蹤絕對保密,不能空投補給,所以每個士兵出發前都帶足半個月的干糧和必需藥品。  

從地圖上看,孟關到密支那的直線距離頂多有200公里,但其路途之復雜程度遠不是我們所能想象。它與孟關之前隔著兩道大山、一條河谷,過孟拱河谷又得翻越更為險峻的苦蠻山脈才能進入伊洛瓦底流域,沿途都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地形十分隱蔽,往往是等發現敵人時,幾乎就已經是“面面相覷”了。  

5月上旬,特遣隊進入苦蠻山脈。這里山巒起伏,峭壁林立,行動十分困難,有時只能手腳並用地爬行,有時不得不在石壁上鑿出台階,以供攀援。輜重連和迫擊炮連行動更為困難,騾馬和人往往不能在一條路上行進,為了繞過一個懸崖峭壁要繞很遠的路。上坡時,騾馬走不動,人要扛著馬屁股走;下坡更難,得有人走在前面頂住騾馬前胛,後面有人拽著馬尾巴,以防墜入山谷。即便如此,還是有超過一半的騾馬累死或摔死在沿途中。  

因為行軍艱難,走在先頭的美軍有時丟棄掉武器和重裝備,後來我們听到參加戰役的戰友們講起這個情況,覺得既奇怪又可惜。這也許體現了中美兩國國情不同,在美軍方面,以保障人的生命為第一考慮;而在中國軍人眼里,武器即生命,絕對不允許隨便丟掉武器。  

H分隊的150團行動迅速,5月16日,他們已經秘密潛伏在密支那西機場。17日上午,美軍 50多架飛機猛烈轟炸,日軍全部爬出掩體工事,暴露在我們的槍口下。150團突然發動襲擊,守衛機場的300多名日軍及其指揮官平井中左全部被殲滅。亨特上校在密支那機場的跑道上向史迪威發出了無線電密碼信號——“威尼斯商人”,意思是“我軍已佔領機場,運輸機可以降落”。當天下午,100多架道格拉斯式飛機拖著滑翔機,穿雲破霧,飛臨密支那上空,第一個航次就把新30師89團、美軍819航空大隊空運到機場,加強對密支那機場的守衛。  

奇襲密支那,是史迪威最為冒險、也最成功的軍事行動。佔領密支那機場有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從此中美的空中補給,不必再繞行凶險的駝峰航線,而改經密支那中轉,不但縮短了航線,也降低了飛行高度。  

密支那戰略地位如此特殊,所以日軍也調來大量增援部隊,拼死反攻。我們的部隊曾攻佔了密支那市區,但又被日本人反撲過來,一直處于膠著狀態。中國士兵傷亡巨大,我在戰干團的3個同學都犧牲在密支那。史迪威對密支那戰況十分焦急,先後撤換4個美國聯絡官,最後迫于無奈,只能啟用中國高級將領,新30師師長胡素、50師師長潘裕昆都被調來前線指揮自己的軍隊。  

7月18日,中、美軍隊轉入密支那街區巷戰,日軍被壓縮到城北的最後陣地。50師師長潘裕昆挑選了100多名戰士組成“決戰敢死隊”,在當地華僑帶領下,冒雨繞到日軍背後。腹背受敵的日軍意志終于崩潰,殘兵惶恐地逃出戰壕,用竹筏泅水渡過伊洛瓦底江,向八莫方向潰退。最高指揮官水上源藏被逼到江邊的一棵大樹下拔槍自殺。歷時80天的密支那攻堅戰終于宣告結束,中國軍人以上萬名官兵的寶貴生命,一雪兩年前兵敗緬甸的前恥,也換來了整個亞洲戰場具有戰略轉折性意義的勝利。  

西保之戰  

奇襲密支那的消息傳過來,我們這邊也按捺不住,心里癢癢,都想自己上前線殺敵。我們連里的戰士總在我身邊不斷嘀咕︰“仗都是人家打,難道特務連就得一直站崗放哨,坐在看台上看別人打嗎?”  

一天早上早操完畢,我特別去找師長潘裕昆,向他請戰。他微笑地看著我說︰“好,部隊就要出發,向緬中進軍,決定把你連配屬到149團進攻西保,你們要打個漂亮仗!”我回答︰“一定不辱師長使命,堅決打個勝利仗!”回到連隊後,我把這個大好消息告訴全連官兵,大家高興得不得了。  

西保(Hsipaw)緊靠伊洛瓦底江右岸,位于密支那與八莫之間,日軍在這里構築了堅固的陣地,準備頑強抵抗,阻止我們向八莫推進。  

149團正向前方開進時,突然先頭槍炮聲大作,前方遭遇了敵人。通常遭遇戰很難了解敵人的情況,團長羅西疇讓我這個連搶佔對面山頭。等我們爬到半山腰時,槍聲卻越來越稀落,原來我們踫到的正是從密支那撤下來的小股敵人,他們無心戀戰,奪路而逃。我們本來卯足了勁要打一場,但是未經戰斗,敵人就已經逃脫,這讓我十分失望。  

3月16日,149團對西保發起正面進攻,我們特務連被配屬到第二營,任務是沿公路左側,擔任直接對西保市區進攻。在師炮兵營和團迫擊炮連火力掩護下,我們連很快接近敵人,和敵人發生激烈戰斗,戰況十分緊張,到了中午還未解決戰斗。  

我在連指揮所待不住了,想到第一線查看情況,于是帶上了號兵和兩個傳令兵。正在向火線躍進時,日軍發現了我們,步槍子彈從我頭頂、身體兩側“嗖嗖”穿過,身邊的號兵應聲而倒,我轉頭一看,鮮血已經從他的胸部軍衣滲出直淌下來,沒來得及反應或細想,密集的子彈繼續“嗖嗖”地落在身前或身後的地面上。  

我不敢怠慢,趕緊滾到旁邊的一個凹地里,稍停片刻,又繼續躍進。等我摸爬滾打來到第一排所在的位置時,只見陣地上刀光劍影、殺聲震天,他們正在跟敵人肉搏拼刺刀。我趕緊讓傳令兵傳命,讓後面第三排加入戰斗,兩個排拼力攻擊敵人,一陣廝殺,日軍終于敗下陣來,落荒而逃;兩個排窮追不舍,一直追敵到伊洛瓦底江邊。  

當天下午,我們連直入西保市區,未遇任何抵抗便佔領西保。當時還有很多日軍沒有來得及逃走,到了晚上,日軍兩輛坦克掩護其尚未撤出的部隊撤退。又經過一夜戰斗,天亮後,日軍坦克和散亂部隊在伊洛瓦底江邊悉數被我們俘虜。佔領西保10多天內,每到晚上,總有一些逃不出的敵兵到處亂竄,我們特務連在師部附近的陰溝里就搜出10多個敵兵。  

戰後清點人員,特務連傷亡20多人。最使我悲痛的是我失去一位貼身號兵周勇,他連20歲還不到。我想敵人善于狙擊指揮官,狙擊手一定是發現了我、目標對著我的,周勇是替我而死的。以後每每想到這一點,我都非常難過。  

60年後的某一天,我很意外地收到了從潘裕昆的外孫晏歡那里寄來的一份戰績表,上面還赫然寫著“尤廣才”的名字。這份《陸軍第五十師緬甸西保戰役有功官兵勛績表‧附表第八》上,在“功勛事跡”一欄中是這樣評價我的︰“忠勇果敢,指揮從容,行動堅決,于三月十六日攻破敵堅固陣地,一舉追敵至數英里,使敵不逞而抵抗。”原來這份戰績表是潘裕昆的女婿、晏歡的父親晏偉權,為了追蹤潘裕昆抗戰事跡而在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查出來的。令我十分感動的是,歷史在一個甲子輪回之後,竟然能發現我這樣的下級軍官作戰英勇的歷史記錄。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將我們特務連配屬到的第二營,營長叫張永齡,我們後來都被送到東北戰場,新一軍在遼沈戰役被稀里糊涂地打垮了,我選擇了投誠,他成了戰俘。自遼沈戰場後,我們便音訊皆無。在晏歡的幫助下,2007年我專程到南寧看望了已經96 歲的張永齡,我們一見面便忍不住抱頭痛哭。我沒想到,在各自經歷了那麼多磨難以後,60年後我們竟然還能相見……  

在打西保的時候,美軍還派來一個戰地攝影隊,一共5人,師部指定與我住在一起。那時白天平靜,夜晚槍聲大作,攝影隊很敬業,哪兒有槍聲,他們就趕緊趕過去。我有保護他們的責任,所以他們一動身,我也得派人跟著他們。我與他們住在一起10多天,我會點英語,經常與他們攀談,相處很融洽。他們離開時,還送了些衣物給我作紀念,現在有時還會想念他們,這也算是中美聯軍結下的戰斗友誼吧。  

50師在西保住了一段時間,從國內空運大批學生參軍。師部成立了學生教導營,大大增強了作戰陣容。部隊的武器、裝備得了充分補充,我們連一下子裝備了5輛小汽車,可是部隊沒有會開車的司機啊,部隊挑選有文化的士兵學開車,我學會了開吉普車,感覺好極了。  

我們在緬甸打了勝仗,國內也受到很大鼓舞,國防部還派來了一支文藝隊到師部、團部輪流演出。我記得一個晚上演的是話劇《雷雨》。之前我曾讀過曹禺先生的作品,所以多少還能理解一些;當然士兵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也沒有幾個人能欣賞得了。我記得緬甸地方政府也派來文藝隊來部隊演出,雖然語言不通,但我們還是很有興致地看完了演出。  

重生之路  

打完西保之後,在一次訓練中,一個士兵不小心踩上了日軍埋下的地雷引起爆炸,當場死傷幾名士兵,我受了重傷。衛生隊立即用擔架把我抬進美軍野戰醫院,進行緊急搶救。剛開始我還能覺察自己躺在手術台上,但很快就被全身麻醉完全沒了知覺。  

第二天清醒後,醫生告訴我︰彈片由右肋穿進體內,他們從右下腹切開10厘米,取出彈片,消毒、縫合、包扎等一系列手術處理;右下肢膝關節窩也有彈片穿進。好在這些彈片沒有擊中髒器要害。  

清晨一早,醫院用救護車把我送進密支那後方醫院。那時密支那剛被我們攻佔,還來不及建一座綜合型的完整醫院,所以只能根據傷員的傷情,按輕傷、重傷、截肢等不同類型,分散建立不同類型簡易醫院。我住的臨時醫院遠離市區,只是臨時搭建了幾間帳篷,醫務人員少,傷員也沒有幾個。  

讓我印象很深的一點是,密支那戰地醫院都是男性美國人——我後來听說是因為史迪威拒絕中美政府派女性工作人員來印緬戰場。所以起初我根本分不出誰是醫生、誰是護士、誰是業務人員。這些美國人都表情嚴肅、不愛講話。專職給我換藥、送內服藥的,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態度非常和藹,我猜想他應該是位護士,我就用一些簡單英語與他交流。時間久了,我們慢慢熟悉起來,有一次他還拿出妻子的照片給我看,還勸我禮拜天去教堂做禮拜。  

在醫院的精心護理下,我的傷很快痊愈。一天早上,我乘坐專供醫院運送傷員的飛機,從密支那起飛,飛回50師師部在臘戍的駐地。師長潘裕昆還特地指示副官處處長發給我一份校官伙食,以便早日康復。  

1945年5月,我們作為最後一批遠征軍回國,回國的時候,沿途看到的都是激動的老百姓,以各種方式來歡迎歸來的抗戰英雄,我那時候覺得我的人生已到達最輝煌的頂端。  

在南寧待了一段時間,部隊又向雷州半島出發,準備與日軍在那里交戰。行軍到廣西貴縣時,突然听說日本投降的消息,我長舒一口氣,覺得好日子終于來了,我終于可以有機會好好孝敬多年未見的老母親了。那時候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盼望國共和談成功,可別打了,也不想打了,打了八年抗戰,別再中國人跟自己人打。  

結果後來沒談成,在東北戰場,我們稀里糊涂地就被打垮了。思考再三,我選擇了投誠,不久,我被安排送往位于撫順的解放軍軍官教導團進行思想改造。在那里,我見到了遠征軍的很多高級將領,廖耀湘、鄭洞國、周福成等,我們的身份都“平等”了。在教導團里,主要讓我們這些下級軍官學習技術。半年後,教導團幾次爭取我,要我加入解放軍參加淮海戰役,我拒絕了。我想,我參加國民黨跟共產黨打仗,我再參加共產黨跟國民黨打仗,我這個人太無價值了。所以我堅持回到地方去。  

在經過思想改造後,我拿著軍管會給的一紙“安順良民”的鑒定,回到沈陽,並與久別的妻子重逢。1952年,我接到了東北工學院接納我為正式工的通知。我利用晚上讀夜大,代數、幾何、物理、化學這些基礎課我都學了,我似乎覺得生活又充滿了希望。  

我以為自己真的獲得了重生,但我很快就知道,這不過是個錯覺。一年後的一天,我接到被學校開除的通知,是“隱瞞歷史”。不久,妻子也提出離婚,但離婚申請沒有得到上級的批準。  

那時候,我的女兒還小,我不忍心把孩子拋下,就拉小車、出苦力,給人家東拉西拉。我半夜跑到沈陽聯營公司排隊蹬車,天一亮就在那等車,幫人家拉貨。我記得爬南站的天橋時,爬著爬著就流血,口吐血……難以想象那時生活之艱難。  

1958年,我到北京學習中醫,那時候北京市開始清理“社會渣滓”,“殘渣余孽”都要一網打盡。大年三十那一天,我被抓去送到清河參加勞動教養。  

我在清河農場一關就是6年,其間,妻子再次提出了離婚,此時,我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去左右我的命運。我也不怨她,誰願意和一個“反革命”生活呢?在農場搞勞動,就是種地開渠築壩,清河農場那些堤壩都是我們築起來的;灌溉,在農田種水稻,我會插秧,每天彎著腰插秧,累得要死,大躍進的時候每天挖地都要挖到半夜零點。  

1965年,勞改結束,我被遣回原籍,開始接受監督改造。這也是我1938年離家逃難後,第一次回到家鄉、第一次與母親見面。沒想到時隔20多年後,我竟然以這樣一種身份與母親相見,而她和哥哥也都拒絕認我這個“歷史反革命”。我覺得此生最對不起的人便是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她便守寡,日本投降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從此可以好好孝敬我的老母親了,可是直到她1968年去世時,我還是一個她不能接受的“反革命”……  

不久,街道上動員下放,我想這也是一個機會,于是我報了名,一個人插隊落戶,每天掏大糞、養豬、種棉花,我一人身兼三職,倒也養活了自己。憑借著當年參加遠征軍時候從美軍那里學的英語和自己多年的積累,60多歲時,我在村里當上了一名中學英語老師。我一直住在村里的一間茅草屋里,一住就是20年,直到1980年1月,“歷史反革命”的帽子才最終摘掉。1988年,我和分隔23年的女兒才第一次見上面。  

即便最艱難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我一直堅信,我沒有做錯什麼,作為遠征軍的一員參加對日作戰,是我這一生中最光榮的事。2008年11月,我和另外兩位參加過遠征軍的抗戰老兵,來到雲南重新回顧滇西戰場時,我幾次忍不住老淚縱橫。慶幸的是,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重新審視這段歷史。我相信,它不僅僅是我內心深處永不褪色的記憶,也將會是我們這個民族一段永不褪色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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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記憶】《我的團長我的團》中國遠征軍之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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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記憶】《我的團長我的團》之中國遠征軍1


《我的團長我的團》真實記憶 中國遠征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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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危急存亡的抗日戰爭打得真是轟轟烈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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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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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x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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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在現代的中國外患的抵御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現在的外患幾乎都是從海上的洋鬼子和北方的老毛子而來,而四川正就是這些方向的腹地,除了具有地理上戰略上大后方的優勢,軍工產業和人力的集中地,人也是可以不受太大的西化漢奸影響,保持中國傳統的忠誠和正直,所以啊,抗戰基本是四川人和西北人在打得,而沿海地帶得禮失求諸中西部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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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四川人的我,看了這個資料很激動啊!抗日戰爭,300萬川軍出川抗日,重慶作為陪都的時候,四川對於全國糧食供應量據說占了38%,沒有四川的付出(當然這個是應該的),抗戰肯定會更難。我知道一些四川國軍抗日的事跡,比如王銘章將軍,在騰縣阻擊戰中以身殉國。當然還有更多不出名的士兵,身綁手榴彈和日本鬼子同歸於盡。

1944年春,國民政府軍委會副委員長馮玉祥將軍到川中各地勸導節約獻金,進壹步推動了獻金運動。這年1月17日,“成都市各界民眾獻金救國大會”在少城公園內舉行。從張群、余中英(市長)等官員,到市民、商人、教師、川劇藝人等等,無不踴躍捐獻。最催人淚下的情景出現了:只見壹長串衣不蔽體、瞎眼跛腳的乞丐,壹個挽壹個踉踉蹌蹌把乞討來的全部銅元、鎳幣,叮叮當當放進“救國獻金櫃”裏,然後蹣跚下臺。全場哭聲頓起,爭先恐後地掀起又壹輪獻金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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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重慶保衛戰 (抗戰真實紀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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