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回應「也談資本主義危機」一欄下的《馬克斯可能使用的立論方式》。
謝謝CY兄指教。我完全同意他的分析。
(CY兄假設)馬克思的大前提的確正確,甚至可以說「自明」。而他和恩格斯的小前提錯了。「錯」的原因在於它缺乏現實基礎。我略做補充。
馬、恩兩位過於理想,忽略了三個現實:
1. 自然資源有限。
2. 人活動(包括體力和腦力工作)需要消耗資源。
3. 人要活得更舒適,必須使用(或消耗)足以「活下去」以外的更多資源。
在這三個現實條件的制約下,結果是:「社會中的資源不敷分配」(請參考《交換價值和資源分配》) 。目前的基因工程學和大腦神經學還沒有發展到能夠將至少80%人類的「人性」引導或改造到「完全無私」或「無條件奉獻」的地步。只靠教育、洗腦、或社會建構,大概只能做到改變不到20%人類的地步。由於這不到20%人類的能力和智力是隨機的,我們無法預期她/他們能協助生產出(一個社會或全球)所有人需要的更多資源(以上數字純屬猜測)。
如果接受以上的分析,則社會主義所宣揚的「各盡所能,各取所需」或「各盡所能,各取所值」這兩個「命題」都不符合現實。用馬克思的話來說,這是「空想社會主義者」的思考模式。
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生產力(包括發明、創新的能力)之所以比社會主義制度下的高,是因為它採取了比較符合以上三個現實的策略:
它讓生產者保留足夠以及和自己努力成正比的生產成果,所以她/他們願意努力生產;它讓資本家取得讓自己能生活得跟帝王將相一樣舒適的利潤,所以她/他們願意盡量投資。
這個資本家從(盡可能)「剝削」到(不得不)「讓利」的過程,應該就是CY兄所指出「資本主義的演化」。
當然,19世紀資本主義制度高度發展的動力還包括帝國主義的掠奪。東印度公司(1600 – 1874)、鴉片戰爭(1840 –1842)是馬克思在世(1818 – 1883)時的事。我不是馬學專家,不知道馬克思在「帝國主義問題」上的細緻「觀點」。我曾大略談到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制度的關係(請參考《探討民主政治》第2.1 節),不過區區、在下沒有做進一步分析的能力。
此外,熊彼得雖然也不看好資本主義制度,但他提出了一個可以解釋何以到20世紀初、中期它還沒有崩潰的機制。
以下談談我所了解的「三段論法」,同時補充一下上面提到的「空想社會主義者」思路。
三段論法之所以能夠成為「邏輯規則」,是因為「大前題」和「小前題」已經包含了「結論」。「大前題」和「小前題」之所以能夠包含「結論」,是因為事實上:「大前題」是在觀察了許許多多「結論」個案後所「歸納」出來。「小前題」的作用,在把「大前題」和「結論」中個別的「主詞」連結起來,或建立「大前題」和「結論」的相關性。
例如,「凡人皆有死」這個「大前題」之所以成立,是因為沒有人看過「不死」的「人」(1)。「蘇格拉底是人」這個「小前題」,把(結論)「『蘇格拉底』會死」中的「蘇格拉底」(主詞)和「凡『人』皆有死」中的「人」(此命題的「主詞」)做了個連結。
馬、恩兩位從來沒有見過(觀察到)「被實行的社會主義」;從而,(CY兄)「小前題」中:「社會主義能增加生產力」這個命題毫無現實基礎;也就是一個「空想社會主義者」的思路。雖然這並不一定蘊含它「不成立」;但卻顯示它無從和(CY兄)「『能增加生產力的制度(生產關係)』…」這個「大前題」建立任何可相信(或可被證實)的相關性。
換句話說,如果馬克思的確用了CY兄所假設的三段論法,則馬克思不但用了一個缺乏現實基礎的命題;他還用了一個不「符合(邏輯)規則」的推理方式,導致「『結論』無法從『前題』導出」。
在觀察到「社會主義被實行」有100多年以後,還要繼續宣稱「社會主義能增加生產力」,就是上一篇拙作提到的:把「社會主義」當成「宗教」或「信仰」,而不是把它當做「經濟政策」來處理。
我認為「凡論述必有前題」,所以我常常會用到三段論法;即使我不一定把它們寫進正文。如以上CY兄使用的例子顯示:在檢查「『前題』是否『成立』」和「『推論』是否『符合(邏輯)規則』」兩者上,它是一個簡易有效的方法。
附註:
1. 嚴格的說,這個三段論法範例的「大前題」應該是:「凡歷史人物皆有死」,因為我們所知道的歷史人物的確「都」死了。未來的人會不會死,我們並不確知。如果有一天人體冷凍技術能將人一直保存到地球(或太陽系)毀滅,恐怕「凡人皆有死」這個命題未必被所有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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