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村:大國崛起的十二個瞬間 3-1
http://www.epochtimes.com/b5/12/6/26/n3621147.htm
【大紀元2012年06月26日訊】慕容雪村:前些天參加英國的海伊作家節,我做了一個主題演講,題目是《大國崛起的十二個瞬間》,因為時間關係,有些故事只講了梗概,還有一些則根 本沒提及,以下是講稿全文:
大國崛起的十二個瞬間
提起中國,人們會想到萬里長城,想到豆腐、功夫和孔夫子,也有人會想到北京和上海的摩天大樓,想到2008年那次難忘的奧運會,正是在那之後,中 國開始進入大國崛起時代,人們開始相信,中國已經告別了屈辱和悲慘的年代,實現了真正的富強,不僅有強大的軍隊,還有幾萬億的外匯儲備,中國即將 成為世界的中心。這些話或許是事實,但今天,我要告訴你另外一些故事,這些故事在中國廣為人知,都曾被媒體廣泛報導,它們不足以代表整個中國,但 它們都曾是中國的一部份。像大多數熱點事件一樣,人們談論過,興奮過,轉眼就丟在腦後。大國崛起讓許多中國人患上了健忘症。但今天,我要重新談起 這些故事,希望人們能夠知道,在大國崛起的同時,一些中國人正過著怎樣的生活。
(一)
2009年6月29日下午兩點40分,54歲的吳產娣擠上北京的14路公共汽車,準備去國務院法制辦遞交自己的上訪材料。用中國的說法,吳產娣不 是公民,而是訪民,像大多數訪民一樣,因為在法庭上得不到公平,他們只能求助於政府。如果地方政府不能給他們公平,他們就千里赴京告御狀。這樣的 故事在幾千年中一再上演,到了大國崛起時代也不例外。上訪者都有一個天真的想法,認為天下之大,總能找到說理的地方。當吳產娣和她的同鄉擠上那輛 巴士,她看到了滿面流汗的人們,聽到了嘈雜的車聲人聲,她心中有一個卑微的願望,希望自己得到公正的對待,但在那一刻,她並不知道這輛車將把她帶 至何方。
10分鐘後,司機崔林關上車門,打電話向北京市公安局報警,說自己的車上有許多上訪人員,希望派警察處理。我們不知道這位崔先生為甚麼要這麼做, 或許是因為他負有特別使命,或許只是因為他的警惕性比較高。十幾分鐘後,先後來了兩批警察,第一批兩個,第二批三個,他們沒有向任何人問話,也沒 有查驗證件,只是禁止乘客下車。又過了大約半小時,十幾個身著便裝的人走進這輛大巴,照吳產娣推測,這十幾個人應該隸屬於常州市政府,他們職責之 一就是把常州市的訪民勸回家。但吳產娣和他的同鄉沒有聽從他們的勸告,他們擠下大巴,上了另一輛14路車,到國務院法制辦遞交了材料,然後回家等 候消息。她的家就在江蘇常州,中國最富裕、最發達的地區之一,在回家的火車上,她會看到無數城市和鄉村,莊稼長勢良好,所有的煙囪都在冒煙,正如 我們事後所知道的,那一年中國的工業、農業都有強勁的增長。
372天之後,2010年7月7日,已經回家的吳產娣和她的丈夫外出散步,突然被一群便衣警察圍住,瞬即被帶到派出所接受詢問,那是漫長的一天, 到了晚上,警察向吳產娣出示了一份文件,決定對她行政拘留9天。理由是:372天之前,她乘座14路公交車時沒有購票,導致那輛車停運一個多小 時。
14路公交車票價一元。因為沒有視頻,也查不到交易記錄,除了司機崔林的證言,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吳產娣沒有買這一元錢的車票,但同樣,吳產娣 也無法證明自己買過票。在大國崛起時代,法律常常是這樣的:除了執法機關要證明你做過甚麼,你還需要證明自己沒做過甚麼,否則就可能被判有罪。
因為這一元錢的錯誤,55歲的吳產娣被戴上手銬,送進了拘留所。也許警方覺得拘留還不足以懲罰這一元錢的罪惡,就在第二天,他們撤銷了這個決定, 改為勞動教養一年。如果只看字面意思,「勞動教養」就像是大學和療養院的合體,但事實上,它和坐牢沒有太大的分別,只是不需要審判——只要警察機 構認為有必要,就可以獨自剝奪公民的人身自由。在中國,像吳產娣一樣的勞教人員有千千萬萬,卻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數字,這是大國崛起時代的重要機密。
那365天是吳產娣的噩夢,她失去了自由,和小偷、妓女、吸毒者、傳銷人員一起住在狹小擁擠的房間裡,每天都要背誦某些必須、某些禁止,常常被強制做工,卻沒有一分錢的報酬。她所在的勞教所生產二極管,在這漫長的365天中,吳產娣已經記不清她做了多少個,但可以確定,這些二極管大多被裝在了電器上,其中有一些正在播放著大國崛起的新聞。一年之後,吳產娣依然感覺到強烈的恐懼,時常夢到自己的勞教生涯,在這無法逃脫的夢中,她逃避、掙扎,一次又一次向那些伸向她的手告饒:我買了車票了,請不要勞教我。
從勞教所釋放之後,吳產娣開始了另一段辛酸的旅程:她向法院起訴,請求撤銷對她的勞教決定,並希望得到國家賠償。結果並不意外:敗訴。她上訴,再次敗訴。從法院的判決中我們可以知道:對她的勞教合情合理,並無違法之處,所以沒人需要對此負責。現在吳產娣已經57歲,病痛纏身,時常感到沮喪 和絕望,她說自己是個「弱女子」,「年紀大了」,「一身是病」,「拼不起了」。關於未來,她有兩個計劃:第一,把身體養好;第二,身體養好之後繼續上訪。
2009年6月29日下午兩點40分,吳產娣登上北京14路公共汽車,她並沒意識到,這將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公交路線。在這條路上,她將看到中南海的圍牆、天安門廣場的一角,以及許多名勝古蹟和摩天大樓,還將看到巍峨壯觀的國家大劇院,幾小時之後,那裏會有一台盛大的晚會,票價從180元到 580元不等,上演的曲目有《為社會主義大廈多添一塊磚》、《毛主席的話兒記心上》、《留給後世的故事》,屆時會有大人物到場,人們將群起歡呼。
關於這一切,吳產娣一無所知。她坐在平穩的車上,行駛在平坦的路上,一步步走向自己顛簸曲折的人生。在中文中,她的名字聽著就像「無產地」,但現 在我們知道,她產於大國崛起時代的中國。
(二)
2011年5月26日上午9點,錢明奇把一輛銀白色的微型麵包車停在江西省撫州市檢察院樓前,負責警衛的保安告訴他這裡不能停車,錢明奇說他出去吃碗泡粉,很快就會開走。那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四早晨,大多數店舖已經開門營業,辦公室裡的人們剛剛開始一天的工作。在那個瞬間,沒人注意這個貌不出奇的52歲男人,即使他已經做了那麼多明顯的暗示。
那輛車的品牌叫「長安」,意思是長久的安全,但僅僅半小時之後,車裡發生了爆炸,同時爆炸的還有另外兩輛車,車的主人錢明奇當場死亡。
錢明奇1959年出生於北京,那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飢餓的年代,新生兒的出生率和存活率都很低,從這個意義上說,錢明奇有個幸運的人生起點。在52 年的人生中,他不算富人,可也算不上貧窮,我們甚至可以說,他比大多數中國人都過得好,到2000年,他已經有了一棟五層樓的房子,樓內有許多房 間,總面積約700平方米。這棟房子是錢明奇一生的心血,他耗盡了所有積蓄,大約50萬元,此外他借了一些錢。他一定希望可以在這房中住上很多年,因為他說過,要修就修一座能抗地震的。
兩年後,政府決定修一條高速公路,按照規劃,錢明奇的房子就在這條路上。這條路是「國家重點建設項目」,在大國崛起時代,它的意思就是:沒甚麼可以阻擋它,即使是耗盡一生積蓄、剛落成不久的房子。
按照當時的市場價,錢明奇的房子大約值200萬元,但政府另有一套評估系統,只肯補償他25萬元。錢明奇不肯接受這樣的方案,他懇求過,抗爭過,也曾跟拆遷隊發生過激烈的衝突,不過,正像大國崛起時代的許多房子一樣,不管房主人辦過多少證件,還是阻擋不了它被拆除的命運。
2005年,京福高速公路建成通車,這是中國最好的公路之一,全長2540公里,連接北京和東南富庶地區,每天輸送大量的物資和器材,對中國的經濟有著深遠的影響。道路通車時,政府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儀式,人們歡呼喝采,那時錢明奇正在去北京的火車上,他已經從一名殷實的小商人堅定變成了一 個堅定的訪民,但在心中,他依然抱有希望,還沒有打算去死。
在一開始,錢明奇並不是激烈的人,他嚐試過一切他能想到的法律程序,為此他還專門自學了法律。他曾試圖與政府洽談,失敗;申請行政復議,失敗;起訴至法院,失敗;上訴,還是失敗。在2007年,他曾和其他拆遷戶一起檢舉當地官員,認為他們在拆遷安置中貪污了本應屬於自己的錢,這事的結果你已經知道了:又一次失敗。在近十年的時間中,他一次次從江西前往北京,希望最高級的政府能夠解決他的問題,這依然是合法的程序,中國人稱之為申訴 或信訪,當然,結果只可能是一連串的、無休無止的失敗。沒人記得錢明奇曾有過甚麼樣的遭遇,他有可能被強制遣送,也有可能黯然而歸,但我們知道, 錢明奇和他的朋友們已經成了大國崛起時代的獨特風景,他們是大國崛起的最重要的負產品。
2006年,錢明奇開始在互聯網上講述他的遭遇,但回應寥寥。進入微博時代之後,他在多個網站註冊了多個賬號。在騰訊,他曾向50多人發過求助信息,無人回應;在新浪,他曾向200多人求助,無人回應,其中就包括我本人。在錢明奇死後,我才發現他曾經給我發過私信,請求我轉發他的遭遇,我沒做任何事。我曾經為自己找過各種理由,但今天,我要坦白地承認,我之所以不回應,完全是因為我的自私和冷漠。錢明奇之死,固然是死於他自己的處境,也是死於整個社會的麻木不仁,其中就有我自己。
2011年春節,錢明奇在門上貼了一副對聯:新年好,新年好不了;冤難申,有冤不申了。至此他已經完全絕望,並且做好了死的準備。他開始在網上發出明顯的信號,說自己要採取行動,常常談到死亡。他要人們關注江西將要發生的「爆炸性」新聞,說自己準備帶幾個敵人去天堂,他多次聲稱要炸毀政府大樓,但沒有人相信他。就在爆炸前不久,他在網上發佈信息,留了自己的號碼,說自己死後要捐獻全部器官,不過只捐給貧困家庭的孩子。這願望未能實現,爆炸後不久,他的遺體就被火化,埋入地底。他的號碼還可以打通,接線人是他的兒子,他不太願意談論父親的事。錢明奇的另一個兒子要健談一些, 他說自己想寫一本關於訪民的書,人物原型就是他的父親。
2011年5月26日9點,錢明奇決定與這個世界告別,他把炸藥裝進三輛廉價汽車,然後按下啟爆器。在這之前,他對朋友說,要給政府送一份禮物。 事實上,政府並沒收到這份禮物,錢明奇的死亡沒能把它從大國崛起的夢中喚醒,它只是加強了警衛和安檢,全中國的訪民依然走在艱難的路上,走在錢明奇曾經走過的路上。錢明奇的禮物更多送給了那些比他更不幸的人,其中有兩位保安,何海根和徐應福,他們與錢明奇同時死亡,他們都曾有完整的家庭和完整的生活,何的兒子在讀小學,徐的兒子在讀大學。他們都是窮人,出身貧寒,收入微薄,做著不起眼的工作,拿著不足千元的薪水,在大國崛起時代, 這樣的人無論是死是活,都不會有太多人關心。 <待續>
肥皂箱上竟無《言論自由》寧非21世紀台灣怪談?
掛羊頭賣狗肉的XX勾當 可以休矣!
企圖藉勢藉端壓迫別人妥協或低頭的人 令人心寒與不齒!
(詳見http://blog.udn.com/ray35/4502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