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台大博士生嚴明)美國心理學家Gordon W. Allport在其《偏見的本質》一書中曾經提出「接觸假說」,他指出刻板印象來自種種先入為主的偏見,這往往是族群歧視與衝突的根源,但不同族群間頻密的接觸互動,可以幫助不同族群的人們由熟識而不斷相互理解,這將幫助破除雙方的刻板印象,並避免以類屬、簡化的方式來看待不同族群的成員,最終將消除或降低雙方的緊張和敵意,增加善意和信任。
但是,人們對不同群體的觀感也受到其原有意識形態和教育內容的深刻影響,並不是那麼容易被改變,特別是原本存在敵對意識的不同群體交往時,一方很容易自我保護起來,帶著懷疑的眼光審視對方的一切,抗拒對方對其可能帶來的觀念衝擊。
也就是說,當一方帶著偏見敵視對方,並且由此認為對方的一切說辭和表像都是偽裝或帶有特定目的,那麼即便交流再多,恐怕對扭轉其刻板印象也是無濟於事。兩岸的民間交流恰恰是這樣。
本屆倫敦奧運會的開幕式引起兩岸線民的熱議,其中有一條大陸線民發佈的微博更是在兩岸的網路上傳播開來,這條微博的內容是「剛看完奧運會直播,雖然沒有08年大器,但我覺得最後一個節目最能感動我。一個外國舉辦奧運會,唱的居然是中國歌星孫燕姿的《Hey Jude》,身為一個中國人我感到非常自豪」。
此論一出,立即引起臺灣朋友的冷嘲熱諷,網友評論一面倒的認為這再次證明大陸人的狹隘愛國主義已經無藥可救,還有嚴謹的線民說孫燕姿甚至都不是中國歌星,更有大學教授總結說「許多人不願窮究事理、不能深入探索,卻堅定相信自己所選擇相信、所曾經被誤教誤導、或不甚至曾學過的事情」,隱含的邏輯就是大陸人長期受到學校、媒體洗腦,看什麼事情都會想當然的產生民族自豪感,而對長期生活在自由民主社會的臺灣人來說,這是十分荒謬的事情。
儘管很多大陸網友糾正說這只不過是在微博上用來表示反諷的段子,但在臉書上它仍然變成臺灣人批評大陸人的又一事例。誠然,中國大陸還存在許許多多的問題,有許多大陸人卻仍然抱持狹隘民族主義,經常會發表過激言論,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有許許多多的大陸人在認真反思自己社會存在的問題,並且對過激言論表達批評或者反諷的意見。
而這次有關《Hey Jude》即是後一種做法的典型表現。針對前一類人經常以愛國名義為政府行為辯護的做法,許多線民自發地以一種反諷的方式凸顯其荒謬之處,其特點就是提出一個明顯不符合常識的觀點或者事實描述,然後號召大家跟進,這種做法很快得到大家的相應,成為一種網路文化現象。
但是,臺灣的線民並未深入接觸這一文化背景,看到上面線民的段子就想當然地認為是大陸線民無知、自大,進而不斷固化自己過去對中國大陸的認知,殊不知,自己也陷入這種無知、自大的迴圈裡。更進一步地,面對大陸線民做出的解釋,很多人也選擇視而不見,繼續堅持自己的理解,甚至還認為這是被洗腦的大陸線民過來鬧場。另一方面,臺灣線民的反應傳回中國大陸,也被大陸線民視為荒謬、無知,一個兩岸民間對立的螺旋上升局面因此形成。
兩岸青年交流乃至整個民間的交流早已蔚為大觀,但是兩岸民眾的相互理解始終沒有明顯改觀,兩岸民眾的心理距離反而越拉越大。究其原因,除了政治衝突無法解決之外,兩岸在生活方式、思維模式等方面也都有不同的特點。
但兩岸民眾卻都對自己的先入之見缺少反思,審視對方的時候又總喜歡尋找對方的缺點來強化之前的認知,這種做法實在無益于兩岸民眾增進瞭解,更無助於兩岸化解認知分歧。
由此可見,在兩岸民眾交流的過程中,學會傾聽對方,進而逐步摒棄各自的先入之見,實在是當務之急的必要之事,只有這樣,才有助於瞭解真正的彼此,對現狀的認知和未來的思考也才會更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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