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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年前華人精英的保釣夢 -- 朱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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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卜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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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卜凱

《三十五年前華人精英的保釣夢:一次不為人知的華人精英運動》

【南方週末】記者朱紅軍

陳省身、楊振寧、丘成桐、何炳棣、田長霖、吳家瑋、林孝信、... 這些名字幾乎無一例外地擁有著教授、院士、科學家、實業家、作家等耀眼的頭銜,可謂是當之無愧的華人精英。

但很少有人知道,35年前,他們曾經共同參與了一次保衛釣魚島的運動,並被這場運動所改變。

7月13日,何炳棣近乎嘶啞的聲音通過越洋電話傳來 -- 「不會忘記,怎麼會忘記?」因為聽力漸失,他的聲音如同呐喊。

88歲的何炳棣是當今史學界的泰斗,美國亞洲研究學會迄今惟一的華裔會長。在這個7月的美國南加州寓所裏,他常常為思緒回到35年前的「保釣」運動而徹夜不眠。

7月的中國媒體,紛紛在轉載一條消息:7月5日,一份公開譴責李登輝關於「釣魚島屬於日本」媚日言論的聲明,由200多名「老保釣人士」聯合簽名,其中以楊振寧先生為代表。

經記者查證,這條「新聞」原來是2002年的一條舊聞。之所以在今年突然又浮出水面,也許與中日關係目前的形勢有關。

不過,聲明中對於「老保釣」的提及,卻讓一場發生於35年前的海外「保釣」運動重入公眾視野。

一次精英知識份子的政治運動給參與者們留下了什麼?在35年過去後,他們的命運有幾多變遷?《南方週末》記者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在美國、在香港、在臺灣、在北京,追尋那段不同尋常的歲月。

而幾天後的8月9日,來自臺灣、香港、美國和北京的30餘位老「保釣」,將齊聚西藏拉薩。包括林孝信、劉虛心、林盛中、張信剛等人。除了敍舊之外,他們還將對兩岸關係及中國統一的問題進行討論。

激情燃燒的歲月

這是一段參與者們極為珍視的歷史。

在香港,著名的華裔數學家丘成桐,不顧剛從美國長途而來的勞累,在演講的間隙,為本報記者騰出了近一小時的採訪時間,他說,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丘成桐是數學界諾貝爾獎 -- 菲爾茲獎惟一的華裔獲獎者,這是近30年來他對國內媒體首度公開自己的那段歷程。

香港城市大學校長張信剛,遠在新疆出差時就敲定了一周後的採訪日程,他的秘書對本報記者說,「從來沒見校長對一個採訪如此重視!」

中國工程院院士李椿萱,至今珍藏著一疊名為《水牛》的「保釣」運動雜誌,留學歸國的20餘年裏,他幾易居所,但雜誌一直保留。

而他們追憶的那段歷史,都要從一本名為《釣魚島須知》的小冊子開始。

1970年底,來自普林斯頓大學的這本小冊子傳到了伯克利的校園(編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一直以來都是美國自由傳統相對盛行的校園,且港臺留學生相對較多,這裏後來成為「保釣」運動最活躍的地方。這本小冊子重點提到了釣魚島問題背後隱藏的日本對於石油和天然氣資源的爭奪,並且從地理、歷史、海洋法等方面闡釋釣魚島主權隸屬於中國的事實。

之前一年,美日聯合公報決定:將琉球於1972年5月15日「歸還」日本,其中包含了歷來屬於臺灣的釣魚島。

幾乎與《釣魚島須知》四處傳播的同時,1970年底,又出現了「沖繩縣警察局將釣魚島上青天白日旗拔下撕毀,並將臺灣漁船驅逐」的事件。

這深深刺激著在美中國留學生的家國觀念和民族底線。1970年12月19日,普林斯頓大學沈平、李德怡等人拍案而起率先組成了「保衛釣魚島行動委員會」(以下稱「保釣」會),強調以行動「警告日本」、「抗議美國」、「呼醒國人」。

當時沒有網路,甚至電話也不普遍,《釣魚島須知》小冊子依靠林孝信和他創辦的《科學月刊》網路得以迅速傳播。當時的林孝信在芝加哥大學讀物理專業博士。在他的努力下,1970年,凡有50個留學生的地方,就有《科學月刊》的聯絡員。

以不可想像的傳播速度,短短兩個月間,至1971年初,「保釣行動委員會」幾乎遍及全美各地近60所高校。

現任香港城市大學校長的張信剛彼時正在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做助理教授,「偏居一隅」,在一次偶然的會談中獲悉「保釣」運動的資訊。第二天,學校裏已經貼出了保衛釣魚島的海報,幾天後「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保釣』委員會」已經成立。

那一年,加州伯克利分校的丘成桐才22歲,在恩師陳省身的指導下,博士論文接近完成,後來奠定其在數學界地位的卡拉比猜想也才剛剛接觸。

當時的美國校園正沉浸在反越戰運動的持續激情之中。老師陳省身諄諄告誡自己的弟子,一切以學業為重。

但當「保釣」運動的浪潮裹脅而來時,年輕的丘成桐並沒有遵從師命。當時的運動骨幹、作家劉大任依然記得,在籌備醞釀「保釣」遊行期間,總有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不辭辛勞,逢事必到,搬凳子,發傳單。他不曾料到,僅僅十餘年後,這位青年居然摘取了菲爾茲獎 -- 數學界的諾貝爾獎。34年後丘成桐先生坦陳這段經歷,對本報記者說,「當時我並不是領袖,卻也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受益良多。」

兩次大遊行未能奏效

1970年前後的美國校園,中國留學生主要來自香港和臺灣,大陸因為尚未開放,鮮有留學生赴美,總計人數近萬人。

當時,港臺留學生對於臺灣當局普遍持有兩種態度:激烈的反對和相對平和的改良,由這兩種態度而派生的對於中國大陸的情感,也既有嚮往,亦有疏離。

因為釣魚島的歸屬關係中華民族的榮辱,留美學生中的不同政治立場得以共歸愛國主義的大旗之下。

1971年1月29日,北加州金山灣區9所高校的500名留學生在伯克利分校的呼籲下,自發集結在三藩市市,掀起了「保釣」遊行示威活動。時間定在1月29日,暗合當年的「12·9」愛國學生運動。

香港理工大學劉佩瓊教授至今記得,當天陽光明媚,她和加州州立大學的同學們天沒亮就坐著兩輛大巴趕至三藩市。遊行隊伍從聖瑪麗廣場出發,沿路經「臺北派駐三藩市總領事館」以及日本領事館,並向當時的「總領事」周彤華遞交了呼籲臺灣當局捍衛領土主權的請願書。

丘成桐則對記者說,他在遊行中親眼目睹身邊的朋友被不明分子襲擊,「眼鏡都被打破了」。事後他才知道,幾乎在同一天,紐約市、芝加哥、西雅圖和洛杉磯均發生了類似的留美學生「保釣」遊行。

保釣」的浪潮正以不可遏止的力量激蕩著美國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但「1·29」遊行之後,臺灣當局並沒有及時作出積極回應,當局在釣魚島問題上的曖昧態度和軟弱舉措,再度催生了更大規模的華盛頓「4·10」大遊行。

1971年4月10日,華盛頓是屬於中國留學生的世界。華府憲法大道與二十三街的廣場上,來自全美三十餘所高校,17個地區的近4000名留學生、華僑齊聚於此。「保釣」運動達至高潮。

張信剛為了參加這場遊行,丟下待產的妻子和尚在繈褓中的女兒,連夜開車,從布法羅奔赴華盛頓。更多的留學生從羅德島,從密歇根,不惜十幾個小時的夜車趕至,甚至加拿大「全加中國同學聯會」亦風塵僕僕趕到。

遊行隊伍浩浩蕩蕩,高唱《畢業歌》、《黃河大合唱》。威斯康辛大學學生甚至自創了「釣魚島戰歌」,留學生滿含熱淚,振臂呐喊「中國,站起來,起來!」

時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教授的錢致榕在日本使館前登高一呼,慷慨陳辭,以吳三桂引清兵入關的歷史典故痛斥拱手交讓釣魚島為漢奸賣國之行為,場下掌聲雷動,34年後,每憶及此,錢教授澎湃依舊。

歷經半年的激情之後,「保釣」意識雖然在留學生心中擴散,但「保釣」行動卻沒有造成任何現實上的改變,臺灣當局鮮有動作。留學生們越發意識到,釣魚島問題的徹底解決必須仰仗於中國的真正強大,而兩岸分裂的狀況讓他們更為深入地關注到中國何去何從的問題上,「保釣」運動開始從最直接的釣魚島問題延伸至兩岸統一的討論上。

4·10」遊行結束不久,1971年的秋天,博士畢業的丘成桐去了普林斯頓大學工作,他又積極參與了該校的國是討論會,「每星期一次,我幾乎都去,算是比較積極的一位。」他不喜歡發言,總是在一旁傾聽,「知道了許多關於新中國、兩岸關係的事情」,「兩岸統一」成了經常聞及的辭彙

1971年9月安娜堡國是討論會在密歇根大學召開,全美高校的100餘名「保釣」精英齊聚一堂,就「保釣」行動的發展方向出謀劃策,議題漸漸從單純的愛國保土集中於促進兩岸統一之上,這成為「保釣」運動具有分水嶺意義的一幕。

編註:《釣魚島須知》是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留學生撰寫和編輯。主編是黃養志先生,撰稿人有孫賢鉥先生等人

原載:

南方週末: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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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釣夢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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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卜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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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卜凱

三十五年前華人精英的保釣夢之 3 -- 朱紅軍

【南方週末】記者朱紅軍

運動結束後,他們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回到中國效力

「保釣」運動漸入低谷後,海外留學生們漸漸意識到,一個強大的中國才是徹底解決釣魚島問題的根本保障。而許多「保釣」學生紛紛轉向于促進兩岸統一的運動中去。

新中國成為他們在對臺灣當局極度失望後所有理想的寄託之地。這期間,包括楊振寧、何炳棣在內的旅美著名學者的競相訪華,帶回來的都是一個嶄新的正在崛起中的祖國的形象。

雖然其時的國內「文化大革命」的風波尚未平息,經濟建設遭遇重大挫折,但「保釣」學子們還是朝著聖地湧去,形成解放後新中國第一撥留美臺灣學生回國潮。

中國地質科學研究院研究員林盛中是「保釣」運動後最早回到祖國的留學生之一。他個人的人生轉折發生在 1971年9月21日。因為參與支持中國恢復聯合國席位的遊行示威,並被安排高舉招牌,「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的最後感嘆號正好在他手中。等及第二天新聞報導出來,林盛中驚訝地發現,自己和感嘆號的照片成為眾多媒體的壓題照片。沒過幾天,他臺灣的父親寫信來,幾乎老淚縱橫地勸自己的兒子,不要再參加這樣的活動了。

1972年,林盛中率先回到祖國。最初生活的艱辛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回國時穿了一雙皮鞋回來,到1976年結婚時再穿。四年裏,一直沒有鞋油可擦。作為留學生,當時唯一的照顧是每月的32斤半口糧可以不用粗細搭配,以至於孩子出生時,妻子連一隻滋養身體的母雞都吃不到。最難以接受的是,專業的特長無從發揮,林盛中說,當時國內提及地質就是挖礦之義,所裏的高溫高壓設備沒有,實驗無法進行,他只能幫著編撰礦物大詞典,重複簡單的文獻工作。

而 1979年回國的中科院核能研究所研究員楊思澤教授則說,生活上的艱辛還可以忍受,最大的痛苦來自於對於國內當時學術環境的不熟悉,學派的團體利益常常令其無所適從。

「七十年代,回國服務的留學生還是比較少,十個人左右吧,主要是因為祖國還未完全敞開懷抱,提倡寓才於外。」林盛中說。

1978年,林盛中等到了又一個同路人。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畢業的廖秋忠回國,成為中國社科院第一個語言學博士,廖博士為此不惜與國外的妻子離婚,隻身帶著年幼孩子。孩子在美國喝慣了果汁,而當時國內物資貧乏,只能喝白開水。

回國的二十餘年也是與臺灣父母兩岸隔絕的二十餘年,其間父母備受當時臺灣當局打壓,一直到廖秋忠去世,也未能見上父母最後一面。

1978年後,廖秋忠與呂叔湘先生一起培養「文革」後招收的研究生,在中國開創了篇章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研究。為了節省時間從事專業研究,他甚至連理髮等待的時間都不願意花,一直由妻子給他理髮。

他是美國語言學會會員,但是他從不往美國語言學雜誌投稿,他想的只是怎樣做使中國的語言學趕上世界語言學的步伐最有效。因為無所依傍,正研究員的職稱資格一再延後,甚至他的學生都早于他拿到。

一直到逝世,家裏連個電話都沒裝上。他說:「為了電話汽車,我就不回國了,在美國這些我都有。」

1980年始,改革開放高歌猛進,祖國對於海外學子的呼喚日益熾熱。當年,與李椿萱一起先後回國的有100多人,蘇紀蘭也在其列。他們與張信剛同在紐約州立大學任教或讀書,均學的是流體力學專業,在「保釣」運動之後,都將人生的規劃寄託在回國報效的身上。

如今,李椿萱,將流體力學用於航太研究,已經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蘇紀蘭,將其用於海洋研究,也已成為中國科學院院士;而張信剛則將專業用於生物醫學工程研究,成為英國皇家工程學院院士,香港城市大學的校長。

回饋母邦的路途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1972年張信剛隨「保釣」訪問團回祖國大陸訪問,在逗留中國期間,他已經在為回國做準備,但遺憾的是國內還沒開展類似研究。

無奈之下,轉赴加拿大工作,但報效祖國的理想一直沒有熄滅。文革結束後, 1978年,張信剛又舉家回祖國考察,在北京、西安、上海、成都等地打聽後,被告知,所學專業依然在國內沒有。

一腔熱情在持續了燃燒了六年之後,張校長終於決定放棄。時光荏苒 20年後,當他以香港城市大學校長的身份重回祖國時,始得一圓夢想,而此時已是兩鬢染白。

專業的特長無處發揮,歸國的「保釣」學生只能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在兩岸關係的溝通交流上盡一份微薄之力,「也算是實現另一種人生價值。」

「 1972年,我和兩位旅美同胞,向周總理建言,希望在全國人大設立臺灣省觀察團,聽取他們的意見,當時還不敢提代表團。這個建議很快得到了重視,1973年中共十大上,第一次有中共臺灣省代表團,並且中央委員中居然有了兩個臺灣籍人士,1975年,人大終於設立臺灣代表團,第一批13人沿用至今。」林盛中一度是全國臺灣民主自治同盟中央主席團主席全國政協常委,楊思澤是全國政協委員。

務實報國的實踐

那些留在國外的「保釣」精英們如今安在?

除去早期回國的少數留學生外,大部分「保釣」精英最終還是留在了美國,這中間又有一部分應中國重返聯合國的契機,入聯合國工作,放棄學業而從事繁冗的翻譯工作。更多的人則重回書齋,利用國外先進的科研條件和環境,矢志專業,終有所成。

丘成桐說,「七十年代,我回國訪問,親眼目睹新中國的變化,讓我深切地知道中國的需要,我朋友回國再出國的遭遇也提醒我,當時什麼樣的途徑是報國的最好方式。」

他繼續留在美國深造,「保釣」運動結束11年後,他摘取了世界數學界最高獎項 -- 菲爾茲獎,28歲時,已成為世界著名學府斯坦福大學的教授,並且是普林斯頓高級研究所的終身教授。

這十年丘成桐頻繁來往與美國與中國之間,為祖國的數學事業發展盡心盡力,發起成立了浙江大學數學研究中心,雖然「保釣」歲月已經不再提起,但他對本報記者坦陳,「那場運動影響了我,確立了實務報國的想法。」

1971年,楊振寧訪問大陸成功後,又多次回國進行學術訪問,每次回來他幾乎都要到清華園去看看,因為他的童年時代就是在這裏度過的。1977年,楊振寧與何炳棣一起發起成立了「全美華人協會」,在團結在美華僑愛國人士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1979年1月中美建交,全美華人協會在華盛頓希爾頓飯店歡宴鄧小平先生,是為協會成績的頂峰。

2001年,楊振寧和夫人約定回國定居。但是由於夫人的身體不好,歸期被一再推遲。一直到2003年夫人離開了人世,在國外生活了59年的楊振寧才得以真正葉落歸根。

吳家瑋教授亦如是,1983年他成為加州州立大學三藩市分校的校長,期間推動了中國最早一批學者赴美訪問研究的專案,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又義務做中國代表團的隨行顧問,幫著處理對外事務。1980年代末香港科技大學初創,他抱著報國的熱情毫不猶豫地回到香港,並延聘了大批「保釣」健將到香港科技大學任教,「香港科技大學復活了他們的報國熱情和赤子之心。」

顯然,對於吳家瑋及其同事們來說,當年在「保釣」運動中煥發的民族認同熱情,已經成為後來他們將一起開創一所大學的巨大動力。

1973年,沈君山辭去在美國普渡大學的終身教職,回到臺灣擔任新竹「清華大學」理學院院長,人生的路向就此改變。

假如沒有1970年代初期的「保釣」運動」,沒有在此背景下所產生的一些思想變換,沈君山這位四十出頭,在美國無論是家庭、事業都已經安營紮寨的天體物理學家,或許不會離開已經生活了16年的美國。

從美國「連根拔起」,對沈君山的改變如此之大,隻身返台後,他的妻女都留在美國,不幾年妻子則改嫁他人。1989 年他才再次結婚、重組家庭。

「我是在釣運的後期才正式參與的。那時候,楊振寧、王浩、何柄棣等人,都是從中國大陸出去的人,在美國大多已經功成名就,楊先生更是諾獎得主。他們在情感上傾向認同中國(大陸),楊先生生在大陸,很有愛國感情,鄉土感情很重,這也是他當時『中國最好』心理優先的原因。」

沈先生坦陳,「在『保釣』中,我並不是一個核心,而只是一個參與者,但是卻對我的人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被遺忘的奉獻者

「釣運真正深刻的影響發生在參加運動的每一個人身上。」昔日的「保釣」健將夏沛然如是總結。芝加哥大學政治系博士畢業的他,1972年放棄所學,加入聯合國中國代表團工作,視為「報國之途」,直至年老退休。

高原,1971年初「跳入」運動,而後幾經折騰,至1990年10月學業方告一段落。其間孩子上大學一文莫助,妻子于1981年患腦膜炎症幾乎失去生命。他長期以送報、作清潔工等勉強度日,口袋裏稍有幾兩銀,又得應付「革命」急需,然而卻不曾為此有過一點後悔,數十年後,他在紀念文章中依然寫道,「每西望故園神州,感情常不能自已!」

當時的全美「保釣」委員會總召集人李我焱,因為參與「保釣」運動,哥倫比亞大學研究員的工作被取消,其間疏忽家庭事務,幼子病重,無人照顧,最終夭折,這成為他一生難以言說的痛事。34年後,從聯合國工作崗位上退職的李我焱,已經72歲了,定居於佛羅里達的奧蘭多,在家中照顧老年癡呆的妻子,而當年的失子之痛,無疑是他對太太一生的愧疚。

「這場運動,像一陣狂潮把我整個捲進去了,幸好聯合國環境保護總署成立,給了我一個機遇,還算未曾虛度此生。」1972年,中國進入聯合國,李我焱響應祖國號召,放棄了核子物理的博士專業,進入聯合國工作。

當時和李我焱也作出相同選擇的還有八十多人,大多放棄學業從事繁冗的翻譯工作。1970年代末,聯合國環境總署成立,李我焱申請調入,遠赴非洲肯雅,一直工作19年,一度作到助理署長的位置。

現任德州第一銀行執行副總裁的劉虛心女士,因為參與「保釣」,被臺灣當局列為赤色分子,無法回台,單親家庭裏相依為命的父女生生被隔絕了十餘年,1980年初父親去世時,劉虛心亦未能披麻戴孝,親自送終。

她和丈夫陳讚煌相識於「保釣」運動,因為共同的理想而結為伴侶。三十年了,激情依舊,「保釣」幾乎成了夫妻二人各自事業之外的第二份事業,散盡錢財,耗盡心力。

而因為參與「保釣」運動,58歲的林孝信在三十五年前被迫放棄芝加哥大學物理博士候選人資格,從自然科學轉入社會科學領域。

因為拒絕了臺灣當局要求其為「保釣」減溫的要求,林孝信的護照被臺灣當局沒收,失去身份,在美國非法居留近三十年。這段不堪回首的歲月裏,他不能打工,一打工就會被強制驅逐,只好到處靠同學朋友接濟,在幾乎走投無路的境遇下,遁入芝大圖書館,在浩瀚的書海中解答他生命的大惑 -- 政治。

如今,林孝信為「保釣」在臺灣和美國之間奔走。他還有一個理想,就是進行社區普及教育,培養真正的市民社會。1990年代末至今,他一如既往地在臺灣的城市角落實踐著。

但他的許多朋友至今都在為林孝信惋惜,「因為『保釣』,中國少了一位原可以十分優秀的物理學家」。

依然要提劉大任,這位矢志文學,一心想著學成回台創辦文學刊物的當年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因為參與「保釣」,回台無望。1972年進入聯合國工作,從事繁冗的事務翻譯工作,手中的創作之筆停滯了十餘年。

1976年,聯合國工作調整,劉大任申請調離紐約,奔赴非洲,「只為了淨化心情,尋回舊日的文學夢想」。

還有一些留學生,毅然放棄學業,回到臺灣,隱于漁民桑梓,從事啟蒙教育工作,寒暑經年。事隔多年,本報記者已無法一一查尋。

劉佩瓊教授坦言「保釣」運動的反思。他說,經歷了「保釣」運動的起起伏伏後,我學會了認識事物的複雜性,寬容地看待中國的現代化。我不再會過喜過悲。首先想到的是我能夠做些什麼﹖沒有偏激和不屑,扎扎實實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說在時代的洶湧的波濤中,釣運不過是短暫的一個小浪尖,那麼構成這個浪尖的無數水花和泡沫,他們的奮鬥與掙扎、喧鬧與爭辯、探索與尋求、反省與沉思,無不具體反映了那個時代的色彩與特徵。」夏沛然說。(黃驚濤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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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週末: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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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釣夢 之 2 -- 朱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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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卜凱

三十五年前華人精英的保釣夢之 2 -- 朱紅軍

【南方週末】記者朱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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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尋訪的「保釣」精英(部分):

楊振寧 -- 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講座教授,83歲,現居北京

何柄棣 -- 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芝加哥大學榮退講座教授,88歲,現居美國

丘成桐 -- 哈佛大學講座教授,數學費爾滋獎—數學界的諾貝爾獎得主,56歲,現居美國

田長霖 -- 前加州伯克利分校校長,已逝

蒲慕明 -- 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國加州大學教授,58歲,現居美國

沈君山 -- 臺灣清華大學前校長,72歲,現居臺灣

吳家瑋 -- 香港科技大學創校校長,68歲,現居美國

張信剛 -- 英國皇家工程學院外籍院士,香港城市大學校長,65歲,現居香港

陳治利 -- 從商,68歲,現居美國
林盛中 -- 中國地質科學院礦床地質研究所研究員,臺盟中央前主席,63歲,現居北京

李椿萱 -- 北京航空航太大學教授,中國工程院院士,66歲,現居北京

蘇紀蘭 -- 國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教授,中國科學院院士,70歲,現居杭州

林孝信 -- 《科學月刊》創辦人,臺灣社區大學促進會常務理事

劉佩瓊 -- 香港理工大學教授,全國人大代表,60歲,現居香港。 

鏈結 -- 2

部分已逝「保釣」精英名單:

許泰和陳恒次蔡詩東王浩章蘇民林碧碧鮑永平陳挹芳廖秋忠張曉春孟儀正任之恭王國祥胡家縉李福祥許金珠袁葆生陳毓祥郭松芬……。

華裔學者的身影

「保釣」運動甫一開始即以「第二次五四運動」自況,甚至打出了「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的口號以作比照。

連續兩次的遊行示威讓美國的新聞媒體對於一向沉默的中國學生的印象為之一變,而真正讓他們開始關注到遊行示威背後所蘊藏的巨大國家力量,則更多地依仗當時已近功成名就的著名華裔學者。

4·10」華盛頓遊行後,各地「保釣」成員合捐6萬美元在 《紐約時報》上刊登了一整頁的大廣告,表明釣魚臺列嶼應是中國的領土,是為留學生就釣魚島問題向美國社會的公開抗議。

著名數學家陳省身當時正在加州伯克利分校做教授,在留學生們的再三邀請下,挺身而出,為首簽名發出了一份告美國政府公開信,闡述釣魚島問題的實質,呼籲歸還中國。

丘成桐多少有些驚訝,他說,「老師素來用心學問,也不很支持學生上街遊行,陷於運動熱潮,常常勸我們學業為重,這才是愛國之正途。」

4·10」遊行結束後不久,張信剛回到布法羅的紐約州立大學,辦起了釣運雜誌《水牛》,現中科院院士李椿萱是積極的參與者之一。這是一份純手抄雜誌,李椿萱回憶說,「雜誌宗旨為啟蒙,主要是介紹新中國的現狀和建設成就,闡釋社會主義理論,偶爾也會刊發一些散文、詩歌等感性文字。」《水牛》每期從兩三百份穩定升至五六百份,開始在當時全美數十家類似的釣運雜誌中脫穎而出。編輯部開始收到一些鼓勵的信箋和捐款,主編張信剛意外地從支持的來信中發現了田長霖教授和吳家瑋教授的名字。

田長霖,前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校長,美國首位亞裔校長,彼時正是伯克利分校熱系統工程系系主任,領導著18位教授。行政研究工作之外,他不顧個人利益,站在三藩市中國城的花園一角慷慨陳辭,公開批評臺灣處理「保釣」的態度。事後因之被列在了臺灣當局的黑名單上,將近十年的時間不能回臺灣,更是多次被排擠在「中央研究院」院士名單之外,臺灣方面在提到他時,都以「××教授」稱呼。

而前加州州立大學三藩市分校校長吳家瑋教授當時已在美國西北大學任教,他對本報記者回憶說,自己當時相對冷靜,沒有參與上街遊行,但一直在背後支持學生們辦雜誌、開研討會的行動,多次捐款,甚至投稿。當時他正積極參與《科學月刊》的編輯,大量撰寫科普和時勢分析文章,試圖啟迪民智,呼籲理性,「其實也在以另一種方式參與運動。」

30年後,這3位因「保釣」而紙上相遇的教授,如今都以華人圈裏最有名的大學的校長形象被記憶。

芝加哥大學教授何炳棣先生,當時年過半百,但仍激情洋溢。「我選擇了以我的特長來支持學生運動,就是以演講和著文的方式為『保釣』運動鼓呼。」

「保釣」運動期間,何炳棣先生發表演講不下四五十次,尤其在後期釣運向兩岸統一運動的轉變中功不可沒。1972 年,他訪問祖國後寫就的《從歷史的尺度看新中國的特色與成就》一文,被留學生廣為傳抄,30年後依然被諸多「保釣」學生嘖嘖提起。

何炳棣多次提及與楊振寧在「保釣」中的合作,並引用當年臺灣當局口中的「楊匪、何匪」自況。作為海外華裔科學家訪問新中國的第一人,楊振寧1971年甫一回美,即應「保釣」學生的邀請,穿梭在全美各高校演講,以所見中國不屈不撓之精神示於學生,感染了一批熱血青年立下報國之念。

本報記者多方努力終獲得楊振寧當年的數千言演講辭,這篇名為《我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印象》一文裏,楊先生從他所見的上海女性穿裙子,講到科研事業、文化傳統,無往不包,最後以「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來作喻新中國氣象之變化。

著名華裔數學家丘成桐憶及往昔,認為「這場『保釣』運動,更重大的意義在於,當時的中國是不開放的,而它打開了一扇窗戶,讓我們海外學子瞭解中國」。

吳仙標是目前為止海外留學生競選美國副州長成功的第一人,也是惟一的一個人;他還是美國有史以來第一個競選聯邦參議員的華裔。

1971年,吳仙標發起組織的「德拉瓦州保衛釣魚臺(注:臺灣地區稱為釣魚臺)委員會」編印了一本關於釣魚臺的小冊子,說明釣魚臺的歷史和領土主權,並分發給聯邦參議院外交委員會的所有成員。

此間,他還先後訪問了4位聯邦參議員、30多位聯邦參議員的智囊班子主要成員,在「喝啤酒」、「喝咖啡」中,不知不覺地向這些人灌輸釣魚臺屬於中國領土的觀念。

這些最著名的華裔精英無一不在關鍵時刻,站在關鍵位置上踢了「臨門一腳」。

周恩來總理接見「保釣」人士

1971年9月中旬的一個深夜,伊利諾伊大學研究生陳治利突然接到電話,「是東部李我焱打來的,說要組團回中國參觀,徵求有居留權、學業不致受影響的人加入」。

陳治利與李我焱後來均成為「海外保釣第零團」的成員。

原來,1970年肇始的海外「保釣」運動在近一年的風起雲湧後,引起了新中國的高度關注。尤其是1971年4 月10日華盛頓大遊行後,舉世震驚,新中國政府公開聲援海外學子的愛國義舉。四天后,《人民日報》(1971年4月24 日第六版)率先對此事進行詳細報導;5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評論員文章《中國領土主權不容侵犯》表示,廣大海外僑胞正在紛紛掀起的維護民族主權的愛國正義運動,「將獲得祖國人民的堅決支持」。

但囿於之前中美關係的冷淡及兩岸的敵對態勢,這場「保釣」運動的具體情況和資訊一直無法暢通地傳遞至大陸,迫切需要搭建一道溝通的橋樑。而1971年下半年,海外「保釣」運動在最初遊行示威的激情過後,也進入了反思和總結階段,取而代之的是各地留學生競相開展的國是討論會,議題也漸深入至中國前途的討論上,促使兩岸統一成為許多留學生的共同選擇。這一年9月的安娜堡國是大會上,「去新中國看一看」成為許多與會者熱切的願望。

開完這次大會幾天後,當時的全美「保釣」運動委員會總召集人李我焱,獲悉了中國政府擬邀請海外「保釣」學生組團訪問祖國的資訊。這一口訊是當時新成立的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館委託李我焱的同學伍經元傳達的,對外名義是參加1971 年的國慶觀禮活動。

其時美國還未完全承認新中國,但兩國關係已經有所緩和,美國剛剛通過一議案,允許美國公民去中國大陸旅遊,這成為訪問團順利成行的利好背景。「之所以需要永久居留權,大概是為了萬一出現意外,團員依然能夠回到美國。」李我焱回憶說。

陳治利在征得妻子同意後,又主動推薦法學院的陳恒次同學參加,陳恒次得以成為訪問團裏惟一的臺灣本土籍留學生。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劉大任等人也接到李我焱的電話邀請,在與朋友的一番深思熟慮後,他選擇了放棄,理由是「條件尚不成熟,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最終成行的訪問團一共五人,李我焱為團長,四位團員分別是陳治利、陳恒次、王正方和王春生。「這五人均來自臺灣,基本都是『保釣』運動各個地區的聯絡人。」陳治利說。

9月底。出發前夕,五人特意經紐約參加支持中國重返聯合國的集會,並在旅途中傳來中國重返聯合國的消息。訪問團群情激昂,「這是一次名副其實的破冰之旅。」34年後的今天,陳治利提及往事依舊難捺激動。

1971年的國慶前夕,由海外「保釣」運動的五位骨幹成員組成的「保釣訪問團」第一次踏上祖國大陸,其間一場與周總理的傾談,從深夜至次日淩晨,整整持續了6個小時。基於當時的兩岸形勢,這次訪問自始至終,「不上報紙,不拍照片」,成為一段被塵封的歷史片段,也被參與者戲稱為「保釣第零團」。

返美後不久,訪問團團員在各地留學生的要求下,四處演講,陳恒次和陳治利兩人,更是開著一輛破舊的老爺車,在中西部、南部學校間穿梭,將他們在國內的所見所聞,義不容辭地告知大家。

不久之後,李我焱響應周總理的號召,經聯合國考試錄取到聯合國秘書處工作,「人生一下子發生了重大的轉折」。而受訪問團演講的影響,去往聯合國工作以作報國之途的留學生共有80多人,「他們幾乎都有博士碩士學位,大多是放棄自己的專業,改而從事語文工作,並不計較個人得失。」

「保釣第零團」的訪問成功,開通了海外學子與祖國定期溝通的管道,其後1972年、1975年,「保釣」第一團、第二團,接連循著他們的足跡,跨過大洋。張信剛參加的是1972年的第一團。當時周總理不管多忙,總是儘量親自接見這些海外歸來的學子,進一步增強了他們對於新中國的認同感。

不過,事實上從1971年9月安娜堡國是討論會在密歇根大學召開開始,「保釣」人士「政治立場的分歧開始顯現,有些人選擇了退出,有些人更加執著」。參與此次討論會的劉大任向本報記者回憶道。

1972年5月15日,美國依舊對外宣佈,遵循《美日聯合公報》如期將釣魚島的託管權交予日本,轟烈一時的保釣運動遭遇挫折,陷入低谷。

原載:

南方週末: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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