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當名片被拋在地上 趙慕嵩(20080518)
中時電子報 浮世繪染坊
<全文轉載>
那一刻,我的腦門子像挨了一記悶拳。這讓我想起兩年前的一段往事,一名少婦和一個嬰兒……
去車站發名片已經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課。
今天是第三天。我沒有告訴我那口子,她看著我出門,必定以為我去游泳,不過,我並沒有延誤游泳,我都是離開游泳池後,再去車站。
我不能讓她知道,一旦被她曉得,第一個反應必然是眼眶泛紅,第二個反應就是淚水直直落,第三個反應就開口了:「我的老大,你何必這麼傷害自己?如果有天你倒在車站,我怎麼辦,你想想啊……」
何必這樣傷害
一個老頭子的自尊心?
我想,一個人受傷就夠了,何必再把那口子陪在旁邊?所以不能被她發現。我一點也不在意,一點也不避閃那些好奇的眼神。每天,我站在那個位置,只希望把手裡的名片送出去。
我只存著這麼一點點的希望,這把年紀了,除了希望餃子多賣,還能有什麼希望?
但是,我也受過打擊。
一名穿著很挺的中年人,接到我的名片後,瞄了一眼,將要跨上計程車時,順手一甩,名片拋在地上,我看得清楚,我的心快停了,腦門子上好像挨了一記悶拳,受傷太重。
我想到,你這個穿西裝的人,一張名片就沾汙了你嗎?你可以甩掉,但也不要這麼急嘛,就等計程車開出車站後,再拋在座椅上也行,你這動作豈不太傷一個老頭子的自尊心了?何必嘛?儘管這個老頭子的自尊心已經快耗盡了。
我走過去,撿起那張躺在地上的名片,抹去塵土,繼續「歡迎小姐光臨高雄!」
挨了中年人的一拳,敲出了一段兩年前的往事,是一名少婦和一個嬰兒:
大熱天,我開車經過鹽埕區的五福路上,紅綠燈,停車,一名婦人攏到各型車前,一面向車內的駕駛人鞠躬,一面敲著車窗,有的駕駛人搖下車窗,有的理也不理,婦人來到我的車前,還沒有等她鞠躬,我已經把車窗搖下來了,她送上一張卡片,輕聲地說:「老闆,請收這張卡片,我可以賺一塊錢。」
我發現她的背上揹著一名嬰兒,大太陽把這對母子曬得滿身大汗,嬰兒閉著眼睛,不知是被太陽剌得睜不開眼,還是真的睡著了,我說了一句:「給我十張吧,送給朋友。」她再三道謝,我又塞給她一百塊錢:「給孩子買涼水喝。」「不要,不要。」她閃開了。
每天仍有那麼多人
為了一塊錢出賣勞力
我讚歎,好個有骨氣的女人!
從那天之後,只要在紅綠燈前遇到發廣告卡片的人,我是一律收下,一塊錢。
我很痛恨那些當舖老闆,拋出一塊錢,雇了最價廉的勞工,這些勞工不論天冷天熱,就為了一塊錢,打拱哈腰,卻給當舖老闆帶來一個賺取厚利的機會。
今天,輪到我了,輪到我打拱哈腰了,中年男人對一張名片的反應,勾起我對那名揹著嬰兒的少婦的回憶,好幾年了,今天開車通過紅綠燈口,仍會有那麼多為一塊錢出賣勞力的男男女女,社會就是這個樣子,生活在這個樣子的社會中,你就必須接受多樣化的烘煉,不然,死吧!
不是就有人死了嗎?
終於見到成果,有位台北太太掛電話來訂購水餃,她在電話中說:「原來那天在車站出口發名片的老人就是你本人喔,早知道是你趙老大,我們就可以合影一張啦,你的書我都買,都看完了,最近還有新書嗎?」
「謝謝誇獎,有機會再來高雄,到小店來坐坐。」
「那天我是回家後,才細看名片,你也真辛苦,多保重啊!」
也有兩對夫妻來到餃子館,手裡還拿著我的名片,很高興,坐了一個小時,另一對夫妻除了吃餃子,還買了兩本書,都是台北來的客人,他們搭晚間的高鐵回去。
車站前的小店麵攤已經吃厭了,我帶著饅頭,花生當午餐,有時,也帶一罐台灣啤酒,車站的佔地面積很大,處處都可休息,偶爾也會趁著候車大廳的空檔,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吃饅頭,我不知在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已經溶入了流浪漢的行列?
開玩笑
我怎麼會倒下去?
不會吧,一定不是,起碼我還有個小店,有個家,有個很照顧我的那口子,我是不會倒的,開玩笑,我怎麼會倒下去呢?
記得五年前,北京來台的一位記者訪問我,提起我對未來的計畫,我說,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回到故鄉北京,在萬里長城的旁邊開一間「趙老大餃子館」。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朝著自己的目標挺進。
取出水壼,饅頭很乾,喝了幾口水,倒在椅背上睡著了。有人在拍著我肩膀,一名站務人員很禮貌地問:「伯伯,你不舒服嗎?」
我很不好意思地走出車站。
騎車離去的路上,我又想起拋棄我名片的那位中年男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你應該明白,這張小小的名片包含了一個老頭子的智慧、勞力和無窮的期待。
(趙老大部落格 http://blog.chinatimes.com/c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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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忍受幾個人對你說不?
作者:Renata曾維瑜 日期:2007-07-30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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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艱難的工作是什麼?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總統,也不是什麼得意得不得了的CEO,我說,世界上艱難的工作,是站在路邊發送傳單。
這一兩年,好像很多工作機會都是發生在路邊,填寫問卷是,舉著房地產的旗子或牌子是。你有沒有發現,這些發生在路邊的工作機會,有越來越多不同族群的人投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們背著包包,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當他們伸出手來將傳單遞到你面前時,你的反應是什麼?
也許你從來視而不見,好像那個人不站在那兒似的,你直挺挺地走過去,跟你隨行的同伴不停地聊天,或是稍微繞過那一隻伸出的手,繼續向前走。你可能伸手接了下來,但是跟傳遞傳單的那個人沒有任何目光或神情的接觸,好像那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給你的東西,而且你隨手又丟進了垃圾桶。
這裡有一個問題:如果你是那個站在路邊發傳單的人,你可以忍受幾個人拒絕你伸出的手,拒絕你流露出的希望他們收下傳單的眼神,拒絕你試圖表示禮貌與友善而略微彎曲的腰桿,簡單地說,你可以忍受幾個人對你說不?
我覺得任何想談戀愛的人都該先到街上去發一陣子傳單,都該先去見識一下人們無情的嘴臉,都該先去讓人毫無理由而且頻繁地拒絕,都該實地去體驗並且瞭解,人們要對你說不,是多麼容易的事,他們不需要因為你的卑躬屈膝,而有謙和應對的必要,他們當然可以彷彿不見你的存在,即使你就站在相同的現場。
然後我們就會知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讓人說了個「不」而已。
也許,愛情成了一個這樣艱難的事情,就只是因為人們的臉皮太薄了,我們不敢說愛,因為怕得不到相同的回應,我們無法忍受有人不接受我們的愛,因為覺得被拒絕是天塌下來一般的事,所以我們揣測、估量,遲遲不能出手,看著春夏秋冬匆忙輪替,愛情終究成了一個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慘白的存在。
我們可以輕易地拒絕別人,卻不見得有相同的能耐去承擔一個等質量的拒絕。
又或者,我們應該要拒絕對方的愛,無論基於任何理由,我們明明應該要說不的,可是我們從來沒學會怎麼當那個「壞人」,我們寧可當個爛好人也不能夠清清楚楚地讓對方瞭解事實,我們錯把曖昧模糊當成了一種善良,而後莫名其妙地傷害了對方,卻覺得自己好無辜。
沒有人教我們怎麼說不,所以我們才會對發送傳單的人視若無睹,假裝這個人不存在,假裝這件事不存在,所以我們才會選擇一句話都不說就突然消失在對方的世界裡,當這個人不存在,當過去的愛戀不存在。
我不喜歡在街上接受傳單,常常拿在手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上頭的內容也不見得是我感興趣的,於是我總是在經過的瞬間微笑地望著那個人的眼睛,搖搖頭,然後很溫柔地跟他說謝謝。
這是我拒絕人的方式,我希望你有一個比我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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