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承受曲終人散的寂寞～仍要不斷向前看
如戲人生 歌聲外的蔡琴
廖怡景、郭庭昱 今周刊 第 457 期
曾面臨事業低潮，經歷死神進逼的恐懼；十多年的婚姻，卻在事業不順遂時，發現良人棄之而去。所有人生中可能會出現的低潮，蔡琴，都結結實實地嘗過。
如今，紅遍華人圈，超過一億的大陸人口都認識她；更成為繼鄧麗君後，另一位征服大陸歌迷，成功打造國際品牌的實力派藝人。從沒沒無聞的小歌手到名揚亞洲的巨星；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舞台劇門外漢，到嫻熟一切的製作人，即使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如意，但如今回想起來，蔡琴卻認為，自己的人生，很過癮。
「蔡琴，我們愛妳……」當舞台劇《跑路救天使》最後一幕結束時，向來挑剔又冷漠的上海觀眾居然激動地忘情大喊，一波波的熱情聲浪幾乎淹沒了整個劇院。一如以往，蔡琴用她如天鵝絨般的低沉嗓音，搭配一群優秀的劇組演員，征服數千名觀眾，掌聲不絕於耳。
她說，自己是個好運的女人，看盡許多年少時所不能理解的醜惡
原本光榮的一刻，如今對蔡琴而言，卻是百感交集、思緒起伏難平。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一齣戲，正如同她所唱的經典名曲：「人生就是戲，演不完的戲，有的時候悲，有的時候喜……」接受掌聲固然過癮，但為了追求完美演出，她幾乎將人生重要的籌碼——感情、生活、健康，全部一次下注，一心一意專注的追求完美到近乎苛求。
「我只做一件事，而且一次只做一件事。為了自己的選擇，再苦都不為過。」蔡琴替每次完美的演出，下了有些宿命的註腳。她的人生如攀峰越嶺，時而攻頂，接受萬人歡呼；有時，也會跌落谷底。不同的是，每次跌跤，她都能再起，而且，起來的姿勢，一次比一次漂亮。
「在很多人眼裡，我是個好運的人，也憑它過了些日子，度過難關，跨了幾個階段，但是我最關心的是，『除此之外，我還剩什麼？』幸好，每晚我問自己這個問題時，都能找到答案，再安心的入睡。我還是充滿了好奇，我的經歷中可以看過許多年少時所不能理解的醜惡，那些值得同情與了解的人的弱點……。」
在《墜入琴網》網站中，蔡琴在（與幸運之神拔河）一文中，形容自己是個好運的女人。但在妹妹蔡菲的眼裡，卻是萬般的不捨。「姊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只向前看，不往後看，永遠都督促自己進步，而卻不忘給旁人溫暖。」蔡菲看著還在舞台上排演的姊姊，感觸良多。
◎ 在事業低潮時，她當那是人生的教訓，只有精采表演能打敗她 ◎
曾經歷唱片公司改組，面臨事業低潮，但蔡琴一樣沒被打倒，她反而找到演出歌舞劇的機會，硬是替自己遭遇瓶頸的演藝事業，殺出一條血路。
當時的蔡琴，極度沮喪，畢竟，自己是實力派唱將，而且愈唱愈好。但在現實的演藝圈裡，她不免也要面對同行嘴臉，甚至冷嘲熱諷。堅強的蔡琴，即使難過，卻只把圈裡的殘酷當作是人生的教訓，對演出工作執著的她，只能思考，要不要這麼被唱片公司消耗？還是僅滿足作為一個歌手的角色？
「我在台灣投入最多，但也被傷得最深。」現在的蔡琴，是一位朝著國際化發展的藝人，和當年受氣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回想當年，她也不禁唏噓感慨。
「我是那種會被精采表演打敗的人。」在美國百老匯看了洛依．韋伯《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舞台劇，蔡琴大受感動，於是下定決心，往舞台劇發展。後來，找到了果陀劇場導演梁志民，如願投身於舞台劇的演出，這讓蔡琴從演唱《恰似你的溫柔》、《最後一夜》這兩首膾炙人口的好歌後，再次攀上事業的新高峰。和知名導演楊德昌的婚姻出現紅燈，曾重重打擊了蔡琴努力經營的人生。
當時，還在錄音室錄製《點亮霓虹燈》這首歌的蔡琴，並不知道先生有了外遇，兼任她經紀人的妹妹蔡菲坐在音控室裡，突然接到朋友電話，驚訝之餘，也不敢告訴正全神投入工作的蔡琴。這張專輯上市後，完全沒有針對此事以及這首歌宣傳，雖然，知悉內情的人，都認為歌詞將蔡琴心境刻畫得太深入，但她不想被認為是刻意在炒作新聞，所以，即使在多年後的演唱會中，她也從來沒有把這首歌排入演出曲目中。
對於婚姻，她說，婚姻就像是一個圓，起點是我，終點也會是我
直到二○○一年在香港紅磡體育館的《一起走來》蔡琴個人演唱會裡，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唱了這首歌。當她唱到「總是面對過任何時間都在偽裝的人／那謊言如此明顯／卻滿足了情的弱點／教人心甘情願／將自己陷在裡面／不顧危險」這段歌詞時，蔡琴忍不住掉下眼淚。那不是因為她還顧念著舊情，而是感慨自己終能走出來，可以在公開場合演唱，還了這首歌公道。
外表看來堅強的蔡琴，是個很能面對生命考驗的人，不僅在感情方面如此，連瀕臨生死存亡的考驗，她都可以如硬漢般挺過來。在生病的過程中，得知蔡菲對楊德昌移情別戀一事仍耿耿於懷，蔡琴寫了傳真要妹妹想開點。那句「婚姻就像是一個圓，起點是我，終點也會是我。」讓蔡菲感觸至深。
「你說，這讓人疼不疼！」即使事隔多年，蔡菲想起姊姊的堅強，都還覺得心疼。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很感慨的說，蔡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台上接受如雷的掌聲，下了舞台，獨自承受曲終人散的寂寞。
蔡琴曾經和死神擦身而過。那是在一次就診時，被醫師診斷出胸部出現腫瘤之後。
「本來以為自己時日已經不多了。突聞這項噩耗時，我第一個反應竟是，『票都賣出去了，演出怎麼辦？』」蔡琴回想那次和死神交手的經驗。在切片報告出來之前，她堅強地寫了滿滿四張A4大小的遺囑，仔細的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 經歷一段生死未明的時期，之後，再做任何事，她發現自己變得更勇敢了 ◎
蔡琴笑著說，「甚至還在想，要不要趕快把婚再結一次？」雖然，事後證明是良性腫瘤，讓她虛驚一場，但蔡琴卻也在那段生死未明的時間中，把自己人生重新整理了一遍。原來，嘴硬如鐵的她，感受到冥冥之中，有股在幫助她的力量，病後，她開始信仰基督教。「我的總經紀人是『上帝』。」蔡琴的笑容很堅定。
「開過刀後，我做事更有破釜沉舟的決心。」蔡琴認為，經過這場深刻的「模擬考」之後，做任何事都好像是和上帝借時間，也更勇敢了。這樣的經歷讓蔡琴更珍惜一切可以讓自己重新學習的機會，更用心義無反顧的在舞台劇領域裡耕耘。生活上，蔡琴為了演出，已到了近乎挑剔的地步；事業上蔡琴不放過一起打拚的夥伴，她也沒放過自己。
她家裡乾淨整潔，近乎潔癖；為了保持身體最佳狀況，她吃得簡單但卻有高規格的要求。久而久之，連附近的餐館都知道蔡琴的偏好，都有了蔡琴的專屬食譜。朋友替她代買餐點時，她都還要交代一句：記得，要跟店家說，這是蔡琴要吃的。
蔡琴的音樂總監詹凌駕Ringo想起去年大陸連續劇「香樟樹」，找蔡琴配唱主題曲的情形，對她的投入和毅力更是佩服不已。
「傍晚，我進去錄音室配唱時，還見得到夕陽，再出來時，看見的是第二天清早的陽光了。」那一次配唱，蔡琴從下午四點，練唱到第二天早上七點，練唱了上千遍，一而再，再而三的調整，練習到聲音已經「髒」了，她才肯停下來。「這真是人性最大的考驗，過程真的很折磨人。」Ringo到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一般來說，歌手一次練唱四個小時已是極限，像蔡琴可以馬拉松般的排唱超過十二小時，那真是超人的水準了。
「很多時候，我們覺得夠了。但蔡琴永遠都覺得不夠。」Ringo認為，蔡琴是屬於一作起事來，就忘了時間的工作狂，一定要有人替她喊停。
這就是蔡琴人生，犧牲了婚姻、家庭生活之後，一切都貢獻給了舞台演出。
卸了妝的蔡琴……
戲劇落幕，觀眾散場！卸了妝的蔡琴，流下了百感交集的眼淚。戴上了厚眼鏡的她，臉上沒有「精準」的彩妝，依然讓人覺得感動；沒有包裝、原汁原味的蔡琴，絲毫不比舞台上遜色。蔡琴，真的還是很美。
◎ 採訪側記 - 我看到百分百的蔡琴 ◎
隻身前往上海，觀賞《跑路救天使》在大陸首演，令人興奮；能近距離觀察蔡琴並和她相處，除了興奮外，心裡有更多的壓力。
舞台上的蔡琴，總是妙語如珠，令人拍案叫絕，渾然就是天生的舞台巨星；然而，私底下的她，工作就是生活全部，甚至，還讓人感覺有些距離，蔡琴和一般「客氣」的藝人相比，她完全「假」不來！
站在蔡琴身旁，你不會隨便說話，深怕一個不小心，打擾到了她工作，那直狠狠的眼神瞪過來，就好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燈，打在你身上，想躲都躲不掉。但見她在舞台上專注排演的態度，也會打從心底佩服，更明瞭為什麼站上國際舞台的表演者，是她而不是別人。
近30度的高溫，蔡琴可以穿著長袖長褲排演，脖子上還圍著一條擦拭汗水的毛巾。她不敢穿得太輕便，為的就是怕自己不小心著了涼，沒能作出完美的表演；演出前，腦袋瓜子上包著大頭巾，好像失智者般，在舞台上來來回回的複習台步，想的就是每一次踱步時，都要百分百的到位。
以蔡琴的知名度，可以做廣告代言、演唱會等比演出舞台劇輕鬆且高報酬的工作，但她放下了明星的光環、身段，挑了一件最吃力且不討好的事來做。
看到蔡琴在演出前，用盡全力的付出，不得不服氣。想想像蔡琴這般大剌剌的直爽，好像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真誠，而且「勇敢」。
這樣的人生，實在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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