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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匡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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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名
faith信心
tacocity
恰恰
走上旋轉樓梯,側身繞過樹立在門口旁的萬年青,我旋開把手進門。櫃檯小姐像是剛跟男友吵架或跟姐妹們大笑過,她伸手順順瀏海。她拿起原子筆朝向我指來,我微微點頭說:「列寧在嗎?」她低下頭二話不說,只把筆尖朝向導師辦公室。多希望她可以再親切一點。
列寧,這是學生們給他的稱呼。並非其張揚共產主義革命派的理念,純粹就是他長得很像列寧。多半大學教授都不喜歡別人取綽號,彷彿這麼搞就會讓他們失去威嚴。但列寧似乎很喜歡我們這麼稱呼他。當我們在校園走道大叫列寧時,他會轉身假作嚴肅地說:「那馬克思在哪?」從進入學校到畢業,甚至年紀將要步入三十歲,仍與他保持良好的關係。他是個無話不談的好友,不會試圖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涉你所開始的話題。
「列寧,」我轉開喇叭鎖喊道:「可希望別打擾你才好。」列寧抬起頭大喊一聲,丟下滿地的書便過來擁抱我。稍微打過招呼,躡手躡腳走進他的書櫃邊。散落的書本像是遭小偷翻過,有些破裂的書頁散開來,被列寧的皮鞋踩得一堆腳印。
「你在整理書嗎?」我說:「會不會打擾到你了?」
「當你開門進來時就已經打擾到我了。」列寧笑說:「不用在意,只是想整理整理書櫃而已。」
儘管他教導需要花腦袋思考的哲學課程,但在理科充斥的學校裡這幾乎是半營養學分。而他給人的感覺不只是一個哲學家,反而像是雜學的博物學家。
「耶,對了,今天怎麼突然來找我?」列寧把幾本諾貝爾文學獎紀念書籍擺在腿上說:「不用上班嗎?」
我搖搖頭說:「今天休假。我想找人說說話,感覺滿肚子的話語只能對你說。」很多屬於私人性質又連帶牽連他人的心情我們稱呼是秘密,而列寧非常令人喜歡的優點就是,他願意聽,而且善於沉默保密。而且,就這些年相處下來的感覺,他肚子裡屬名秘密的心情似乎要比我多得多。
「嗯,」我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到某個聚焦點讓我能坦率地開口:「我喜歡上一個有夫之婦。」
「是喜歡還是愛?」列寧問我。「有什麼差別嗎?」
「差得可多呢,」列寧笑著:「不過你的話題聽起來就有好長一串可以講,要喝咖啡嗎?冰箱裡有咖啡罐頭。」
我們各開了一罐咖啡,飲下第一口撲鼻而來是化學成分的咖啡香。冰箱裡發現一束鮮花。我試圖拷問列寧。
「你的學妹愛上了我,」他大笑著:「愛上一個腦袋半禿,又瘦又矮的老男人。」
看我訝異,他又說:「師生戀聽起來很浪漫,但確實不是我的喜好。」
喝完罐頭咖啡後,列寧從冰箱底意外找到放過久的冷咖啡。他遞給我一個馬克杯。
緣份是一種很玄又像歇斯底里的女人般不可理喻的事物。我跟夢萍是在書店裡認識。台北敦南誠品書店的二樓鋪著木板,偶爾用力些會聽聞木頭哭泣的聲音。當時思想家、社會學家、後現代主義這類的書籍正大力促銷,而我朝向最末端文學區前去,在木板走道中央便看見了促銷、被擺在桌上的書本。我看見了一本書,羅蘭巴特的戀人絮語,頗有興致地把書拿起翻看。而夢萍恰好也走近這兒,她也從我拿走那本的底下又抽了一本。
翻閱一會兒後,兩人一致地要把書擺回書桌上,也因此碰撞彼此的手臂。我們一起把書掉下,一起把書本撿起,甚至一起說聲抱歉。我們把書本擺回桌上,向彼此點頭致意就走開了。我前往文學區。
挑選購買兩本當代小說,儘管兩本書便已足夠,卻覺得那本羅蘭巴特的書似乎也存在某種東西是值得我買下的。所面對的工作以及從小培養的人生態度,並不容許我陷入長時間沉思。花錢買本需要透過思索才能感悟的書對我而言是種浪費。但還是決定將它買下,當成睡前的催眠讀物,一天看個一篇就好了吧。
站在書架旁,發現書本的疊高度似乎矮了些。直覺地認為是剛才的女人拿走一本。我拿了便往結帳台走去。心底有種莫名的期待,希望可以在結帳台遇見她。
沒在結帳台附近看見她,甚至結帳完將要往一樓下去時,仍不時地回頭看望。曾聽過一種說法:如果兩個人都喜歡同一本書,都試圖買下閱讀,那麼兩人或許就有某處屬於思想地帶的心靈相通。
在書店外頭,人潮來去不停,幾個小攤子後頭。她似乎正在等些什麼,我可以掉頭離去,也可以靠近搭訕她。兩個不同的想法卻可能造就兩種截然不同的未來。
「不好意思,你有買這本書嗎?」我從書袋中拿出戀人絮語。她對我微笑點頭。這時候我才好好地看看她。夢萍比我高出一些,打扮得很簡單卻不流俗,留著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髮直到半腰。向她要了mail,而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交換名片那樣的簡單而不讓人感到有侵略性。
我答應會寫信請教她這本書裡的內容。在轉進巷道停車格前,看見一個小孩子撲上她的雙腿,而一個男人將她領進黑色的前座。當下知道她是個有夫之婦,即使用膝蓋想也是。我將她mail的小紙張夾進書頁。
面對許多陌生的事物,疏離且保守是人們習以為常的距離。案牘勞形的日子裡,每晚僅能抽點時間秉燭夜讀,甚至翻過兩三頁便要轉身睡去。起初只是一個想法,最後連被夾在書頁間的寂寞訊息都遺忘了。
如果對這本書仍保持既有的陌生與疏離,與夢萍的認識就只到這裡為止。
秋風吹起時,記得要把一切準備好。有些事情像是命中注定被安排好的,偶然一次艷陽高照卻意外落下薄雨的午後,在行經台北的街道上,看到兩個工人扛著一塊廣告文宣牌。廣告牌上寫著『對你想念的人,你想說些什麼』。當我們形容被意外而來的感覺突襲,通常會拿潮水般湧來、天外飛來一筆,但那種被猛然撞擊而回到某一時刻的感受確實像是無聲的一記槍響。
當晚我寫了信給她。
收到夢萍的回信約莫是洗澡後的兩個小時,她給了我MSN。聽著凱文‧柯恩的鋼琴音樂,在鍵盤上一字一句敲打。我們就這麼認識了,儘管言談間彷彿認識了有好些年。
把認識夢萍的過程概略地告訴列寧,途中他不曾打斷我,只是小口小口啜飲著咖啡。把話說完之後,兩個男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她確實是有夫之婦嗎?」他問我:「我想你不是來徵求我的意見該不該與她交往吧?」
「她是有夫之婦,有三個孩子,她很早就結婚了。」我點頭:「我只是想把這種心情找個人訴說,你知道,我身邊的人都太正經。」
列寧拿咖啡壺往我杯底倒下冷掉的咖啡說:「如果要我給你建議,我會告訴你放棄這樣的關係。你不可能奢求對方離婚,或是有更進一步的關係。」我點頭。
夢萍的丈夫是台商,一年難得幾次回台,多半的時候她僅能以書寫文字抒發自己的情慾。她寫得一手好散文,是可以刺進閱讀者心中的文字。因為孩子的關係,我們的見面多半只能選在黑夜之後。午夜我們在旅館見面,第一次的見面,她蹲在房門口前。對自己出軌的行為,以及這個模糊的對象感到有些擔憂。
將她拉進旅館房間,我們親吻、擁抱,使勁緊箍對方的身軀直到脊椎發出格格聲。兩人褪下彼此的衣服,心跳的速度連指間都感受得到,做愛直到汗水從下巴滴落。儘管聊MSN也有一段時日,但那感覺畢竟是疏離且游移,兩人聊著彼此的生活點滴,觀看彼此身上的每一吋痕跡。我讓她看我腿上的胎記,她則是展露了母性擁有的妊娠紋。旅館裡的擺設與裝潢很簡單,就如同脫去西裝外套、卸下彩妝後的人們回到最單純的自我狀態。在那三個小時裡,時序停擺,我不再是一個被她笑說是孩子的男孩,而她也不是三個小孩的母親。時空彷彿被宇宙切割在另一個空間,而那空間裡的生命只有三個小時可活。出生、成長、繁殖到死亡只有三個小時。
從床邊接起櫃檯提醒退房的電話,穿上衣服的我們擁抱彼此。走出大門後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沒有揮手沒有依依不捨,我使眼神送她上計程車,她看著我孤獨地離開。有別於一夜情彷彿是玩舊的洋娃娃被人丟棄的無奈,胸膛裡是滿滿地踏實。
只有在黑夜時相見接吻,是彼此的午夜情人。彼此間不可能亦不該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只能退後一步,回到純友誼或是陌生人的關係,而這是我們所不願面對的選擇。
「我會勸你放棄,因為你還太年輕。」喝下冷咖啡的列寧皺了眉頭,順手把我手上的咖啡取走,將它們倒進廁所裡,隨後又拿咖啡罐頭遞給我。「但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理會這個建議。愛一個人,就要無須思索地去愛而不在乎所謂的結果。」
「那你的女學生呢?」我把咖啡罐頭放在兩手間滾動。「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也不應該捨棄愛人與被愛的機會。你說的,愛一個人,就要無須思索地去愛而不在乎所謂的結果。」列寧看了我一眼,卻什麼話也沒說。
我們聊了很多,仍是沒得到他的回答。從學校離開之後,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前女友妮妮捎來的訊息:『晚上要唱歌,一起來嗎?』我答應她。今天是妮妮的生日。
妮妮是學生時代交往的對象,儘管相戀幾年後仍因彼此的不成熟分開,但畢竟是自己曾經的摯愛。加上彼此父母對對方的喜好與認同。分手後的兩年,揮別尷尬的疏離與未有交集的陌生,我們仍是好友的關係。但隱隱約約中,她仍是帶著一點曖昧的心境。
是年輕時對愛情的嚮往,還是血氣方剛對慾望的奢求,跟妮妮在彼此神秘感都未能摸清便貿然相愛,隨著相熟而發現所不能接受的差異,確實堅持著去愛是很美麗且壯烈的。正如喜歡梁祝的故事,也景仰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愛情,但仍是自私地希望自己不要成為愛情悲劇中的男女主角。
回家整理一陣便前往與妮妮會合,才見面就大擁抱幾乎撞倒我。分手後的感情帶點距離,卻也是保持尊重的最好模式。
「我今天去探望列寧,」我笑著說:「他過得很好,聽說有個女學生暗戀他。」
「好男人總是有女人搶的嘛,」妮妮說:「你自己勒?」
妮妮找了同事們來慶祝生日,一夥人鬧得很開心。他們並不知道我與妮妮的關係,甚至起鬨要某個愛慕妮妮的同事表白。其實我並不在意,但妮妮還特地趁我到外頭抽菸時向我抱歉。曾經有過非常甜蜜、無隱私的同居生活,而分手後彷彿就多層隔閡。從同事拱男同事表白的事情,我大概猜想她還單身。問她交男友了嗎?她搖頭。
她反問我,我起初搖頭,但心底浮起聲音讓我想起夢萍,於是我又告訴妮妮有。「你幹嘛前後反覆?」她問。我把夢萍的事告訴她。
『信。這一情境指情書包含的特殊的矛盾關係,既是一片空白〈密碼化〉,又富有表現力〈充溢顯示情慾的期冀〉。』──羅蘭‧巴特《情書》
跟妮妮的三年交往裡,寫了將近四十封的情書給她。直到分手前一個月,她仍收到了我的信。她曾經在某次爭執,哭著告訴我,她愛的人其實是信件中的那個男人,而她現實中看見的那個男人卻不該是她愛的。妮妮很少寫情書之類的,認為現實生活中的相處比較重要。四十封的情書,換來妮妮的四封情書。在與妮妮相戀之前也有數段戀情,早已不相信所謂的承諾,相戀時所有的濃情蜜意,都將隨分手時煙消雲散。分手初期,腦海裡存在的是彼此生活點滴的影片,隨著時日推移,影片被剪接、篩選成片段一瞬閃過的短片或畫面。最後當腦海中的畫面都變得模糊、像電視螢幕粒子不鮮明,連對方說過的好話壞話都被擦拭乾淨。
妮妮問我們差幾歲。差八歲,恰好是出生嬰孩到有自我意識的歲月。
「差了八歲?對方還是有夫之婦?」妮妮捏捏我的手臂說:「你要不要考慮放棄好了。我祝福你,但不認同你們。」
「這是我選擇的,」我說:「你只要祝福就夠了。」
當然懂得妮妮的想法,她看得很現實。在她眼中無法被定義、被量化的事物就代表沒有前景可言。工作與生活,在她的眼裡只有堅持工作放棄生活,或是價碼低廉的勞工卻要苦哈哈度日。中庸似乎是無法在她的心中成立。不管是什麼,都不能也不可以兩面討好。
當天晚上我進入妮妮的住處,像以往還是情人的模樣,我們洗過澡後做愛。三年的日子裡我們做過不少次愛,無須摸索就能很快滿足彼此。
我穿上衣服準備離開,棉被遮住妮妮的下半身,她赤裸的雙乳敞開在我眼前。從來不厭倦與妮妮的性愛,她是如此地狂野且浪漫,在撕裂你之前先給予溫柔地對待。依稀記得列寧說過,母螳螂會在與公螳螂交歡、釋放精子的同時將牠吃掉。妮妮就是給我這樣的感覺。
「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妮妮手曲著撐頭說:「男人嘛,下半身充實的話,上半身也不會那麼空虛。」她的話讓正在穿鞋子的我愣住了。我無法反駁她的話,也為自己被情慾操弄感到憤怒。
想跟你做愛,是因為情慾無法找到解放的出口。但跟夢萍做愛卻不是這樣。這種心情你永遠不會懂。我想這麼告訴她。
妮妮冷眼看著我,讓我想起分手前的她。說聲晚安。
還沒進家門前便收到妮妮傳來的簡訊:『你會後悔的,你是我愛過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傷。』我沒打算回應她。拿著塞滿信箱的廣告單跟繳費單回到屋裡,有一封夢萍寄來的信。那是第七封信。
看著那封信,看得出神。將近兩個禮拜沒能看見夢萍。躺在沙發上頭。她的丈夫回到台灣,我們沒辦法見面,也不通電話。最安全隱密、降低連絡就是保持長久關係的基礎。兩週的日子裡,似乎對彼此而言,有意識的他與她都消失了,像是不曾存在過。
黃色橫式的信紙,上頭用藍色原子筆書寫我的名字,彷彿是十八歲小女孩的筆跡。即使看不見她,她也懂得以什麼樣的姿態存在。彷彿是來自黃泉的聲音,將我的靈魂引領至沒人知道的地方。
工作下班之後,想回到老家同父母吃頓飯。長年在外工作的我,似乎早習慣那種疏離。家庭所給我的感動是來自久別重逢的喜悅,而非朝夕相處的平淡。父母親不是特別的好也非特別壞,而是平凡到點滴樂趣便能體會生活之美的人。幼時心血來潮想吃炸雞而捨棄家常飯菜,父母便拿挑食的問題彼此吵鬧。
記憶中,家中的爭吵似乎未曾停過,在他們的身上看不見相愛的痕跡。是否隨著時光流逝,那曾經的美好已隨我的出生而進入現實的窘迫,在生活逼迫生存的日子裡越發短少對情感的植栽。或是曾受情感滋潤而雙雙牽引的齒輪,在缺乏情感滋潤的情境下變得粗糙發鏽而摩擦不止。
母親見到我難得回家,便又嚷嚷著要多弄兩道菜。我制止了她。
三十歲的父親某次車禍後在醫院遇見二十八歲的母親,心智成熟的兩人在一年後踏上紅毯。生下我的那一年,父親三十二歲,母親三十歲。在我逐步接近三十歲的日子裡,母親也悄悄地走上六十歲的歲月之路。
這讓我想起夢萍,十八歲的她生下第一個女孩,儘管陸續又生下兩個孩子,但大女兒進大學的年紀,夢萍也還不到四十。她十六七歲便與同年紀、現在的丈夫相戀結婚。我曾問過父親,幾十年來都是那張臉是什麼樣的感想。
「其實很感動一直都是這張臉陪我度過一輩子,」父親欲言又止,被我拱才說出口:「會膩,看久了會膩。」
還小的年紀,父親曾經外遇,家庭革命鬧得不可開交。幾乎是把話談到刀口上,只差母親沒把手上的便宜戒指扔在地。
「我跟了你這麼久,你這天殺的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跟我鬧?」母親說。
父親什麼話都沒說,悶不吭聲坐在椅子上。看著母親含淚謾罵著,想必父親心中一定有某種東西被改變了。最後兩人是怎麼和好如初的,我已經沒有記憶了。只記得有一回父親同我聊著與新女友的相處狀況時,他嘶啞著嗓子說,很堅強的女人,她們的淚水通常都很重。不要讓女人哭,這就是男人該做的。
夢萍跟老公常鬧得不可開交,常想是否因為在尚未成熟的年紀便懵懂進入婚姻,導致未能成熟地相處、規劃未來之前就觸發彼此相處上本質所不能相容的引爆點。良性相處需要時間,但在良性相處之前,是否更需要能包容對方的成熟。
飯後我們圍在客廳吃水果,母親切了個香瓜,細心地把瓜子去除、削去厚厚的瓜皮。我看見她放下水果盤的手,那雙手隨年少窮苦的父親打拼了好些年。得知父親外遇的母親在深夜裡撫摸我臉頰垂淚,來自臉頰上的刺痛感便能明白母親的辛勞與她對父親無怨無悔的付出。母親現在仍不後悔跟著父親,仍是無怨無悔的態度,但多了點身為母親應該有擔憂與嘮叨。
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父母親笑得很開心。
兩個老人家工作了一輩子,走過戰後的泥土時代,穿越披頭四、嬉皮、貓王等自由解放的歲月。從白手起家的苦命辛勞到現今年輕一輩的次文化。給予我的教育並非全依賴傳統給予的概念與想法,而多半是鼓勵自由思考的態度。從二十五歲之後,我才願意相信他們的開明以及找到溝通的橋樑。話題都很類似,頂多只是時代所給予的想法稍有距離罷了。
「老爸老媽,如果,我只是問問,」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讓你們回到三十年前,你們還會選擇跟彼此相愛結婚嗎?」我放膽問了這個問題。幾乎是讓三十年的夫妻生活加熱到崩解的境界。
從兩人猶疑不定的眼神,我捕捉不到答案。
「我想應該不會吧,」母親首先開腔:「如果真的回到三十年前又不受命運控制的話,我想不會選擇你爸。」眼角瞥見父親也點著頭。
「倒也不是不愛你爸,」母親看著桌上的香瓜說著:「只是覺得可以試著去愛不同的人,感受不同的情感跟生活。」如果早期年代並不訴求『女人必須靠婚姻得到幸福』的話,或許母親是很適合單身的人。
父親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又點了點頭。
陪著兩老直到睡覺時間,才打聲招呼要回去。父親送我到樓下,他從口袋裡掏出白長壽菸遞給我一根:「你剛剛怎麼會問這個問題?你沒什麼問題吧?」
「不,我只是想問問。」我相信我父母心臟還沒能強到可以接受兒子跟有夫之婦交往的事實。
誌我們活過的年代,終究不離生命太遠
而存在的每一天,喜樂哀悲都是確實、並非無可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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