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好幾個月無法寫作,卻不能因此不讀書,就算體力不允許、時間不大方,我仍然在床邊放些書,睡前逡巡幾頁,想著入睡。
寫作遭遇困境的時候我就讀書,不停地讀書,將書刻進心裡地讀,將文字發酵般地讀;若呼吸是必需品,閱讀就是我的副食品。有人說這樣的閱讀方式不良,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毫無進度,我卻喜愛這種頑固的執著。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偏執,我卻用具體的閱讀行為將它帶入生活中。年輕時的篇章洋洋灑灑毫不掩飾狂放燦爛,一旦離開那樣的情緒之後,忽而成為一位失序的旅者,無法安排好所有的行程。遭逢太多意外,所有訊息離你遠去,使得情緒跟天氣一樣陰晴不定。
俗務難免有勞筋骨苦心志的時刻,近日已到橋殘舟敗的境地了。該寫些什麼?沒有什麼高潮迭起驚世駭俗的生命,細膩的情愫倏忽間也難以闡釋,可記敘的頓時索然乏趣,於是我讀書。
無數個瞬間,大部分是悲傷氾濫的午夜,當語言的敏感度忽然被擴大,某些文字啟動了塵埃滿佈的開關,揭開心中鬱積已久的感懷,並且分毫不差的時候,那種震撼每每將我的靈魂拆解,分崩離析。夜本是夜,孤獨也無可名狀,是無數的傷逝闡述了夜,而傷逝是由許多閱讀時拆下來的文字構築起來的城堡。當我慣常用沉默地閱讀來解答生活中許多疑問,生命便幻化為恆河,開始以平靜聖潔的姿態泅泳前進。
對我而言,在靜謐寂寞的夜裡閱讀,神志才會甦醒,才會恍然大悟,所謂人生迷途根本子虛烏有,其實只是在同一個地方盤旋糾結未曾前進。因為對許多喧囂聲色感到困惑卻又無暇整理的思緒,始終藉由夜讀時才能整理。
以邏輯實存論的觀點來說,閱讀的精神價值已然不言而喻,特別在多寒多雨且多病的夜裡,我才能暫時遺棄外界雜訊,專心去召喚書、召喚文字;下一個寫作週期的前奏,是不是以此為起點?無論如何,選擇相信並長驅直入夜讀的世界,是我平凡的生活中唯一不平凡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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