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想像,如果我生活在七、八十年前,還在日據統治的年代時,我會怎樣過生活;或是百年前是原住民其中一員,又會怎樣看待殖民政府及漢人世界,甚至親日派的原住民族群?甚至是明末清初來台墾荒的「羅漢腳」,又是會怎樣想征服這福爾摩莎,而錦衣榮歸返回唐山?會這樣想像,並非一袂的同情,而是在年歲上的增長,探索自己生命的起源及血脈融溶的過程中,我到底是誰?
「福建永定」這四個字是家中供俸的神主牌位上永遠不變的先祖來處線索,那在之前呢?戰爭關係的流徙,最後祖先的定居線索保存僅剩這四個字,其餘的,不可考。而祖先「行過黑水溝」後的初始地點又是在哪,族人好像未曾深加究竟,也未曾知曉當初是怎樣的心境來台搏鬥,僅風聞在台北泰山附近還有座本姓祠堂;或許是由此地在與吳沙等人尋求新天地的同時,劈荊斬草的往東,尋獲「格瑪蘭」平原,而成為新的安身立命居住地。那是三、四百年前的事,由「永定」的客家身分,轉而成為閩南語系成員的一份子。我,不曾相識客家的一切。
而在這之後呢?格瑪蘭當初是由平蕃與蓽路藍縷的漢人共處,雜居的結果,或許,我更由閩南身分加注了原初格瑪蘭居民的血液。在這幾百年間的發展過程,誰知道呢?這也是一段不可考的近代史。家族裡永遠無法得知的微毫過程,卻是讓我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誰的原因。
為何會想到這樣多?應該要說,曾聽過許多口耳流傳的故事以及些許的報導記錄,讓自己視角對問題的擺設點所產生的結果吧。而在這一連串抵抗殖民政府過程中,我的祖先又扮演過怎樣的角色?是融合主張的一員?是委求生存的順民?或是抗爭異族的「暴民」?亦或是專求榮華富貴,出賣甚至陷害同族而令人不齒的走狗?這也不可考,因為生活的理由不一,所行的事在現今能遺忘就遺忘,要不就是隱瞞;但或許僅是以一介平民的過活理由在度日,若真如此,更無有所謂的「事跡」可以流傳在後代子孫的口中炫耀與他人知曉。畢竟,英雄與奸雄兩立,都是大善及大惡的兩人突顯最為讓人記得。
我很喜歡看一些屬於台灣原初的歷史紀錄,不管是對日抗暴的原住民、漢人的紀錄,甚至更古遠的漢民至台開墾的事蹟,都讓我想要串聯起完整的先民流徙過程,也唯有這樣才能有屬於自己、社會的開發史,甚至更有屬於在地的神話故事得以流傳,就像美國西部開拓史一樣,所有的價值便是一個蹄印、車轍、腳印、野營、炊煙步步架構出自己的歷史,而不是僅存在--先祖由福建永定過台,其事一切皆不可考的在「殖民」、「墾夫」、「暫住」的以開發利用甚至掠取的心態,而完全未與福爾摩莎這塊土地緊密結合,因為此時我僅記得住的只是福建、永定這四個字最初涵義。
在台灣這幾百年來有太多事情發生了,除了漳泉械鬥、客閩攻訐,更甚至有台灣國、對日抗暴等等大家都略微知道的名詞,但其中的關連,除了學者及有心人士外,一般普羅大眾可能還分不清,不僅如此,甚而因現代的疏離觀,而讓彼此的認同及源流更形薄弱;新一代的殖民觀念由此而崛起,雖然大家聲聲的要認同,但焦點卻越形模糊於彼此利益攸關之處,而對自身的本源及原初歷史卻不再重視。這樣的認同,真的關心到腳下這片大地?
或許老了以後能講述的故事,便在於對腳下的一片天地了解的深淺吧。但已遺忘的歷史、神話、事蹟,逐漸地在追求現代潮流的社會中被摧毀,能講述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願意細心請聽的人也越來越稀,如果還無法細心探究真實的過往,到最末真的僅能逐一地撿拾殘破片斷傳述,來拼貼出不甚完整的神話或歷史,構築成荒唐的虛構真實,而最終將使遺忘的比得到的還要迅速。這一些不只僅在於學者的責任,記述的文獻歷史亦屬整體大方向;而一般民眾在不見得了解自己的源流下,對大環境的敘訴又能有幾分真實?如果真是如此,古早古早之語,又該如何傳述下去?我開啟了一道門,一道可能無法探究深底的門,因為對於自己、家族、先民的本初衷心無人對我傳述,在以前不曾現在更是困難的情況下,便只能重頭細讀一些文誌來滿足渴望的心吧。
立上一碑
無字無言
自由揮灑
後世論定
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