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我不是天份型的寫作者,而且並非從小啟蒙。作文只能算通順,懂得用成語裝飾文字,如此而已。直到高中,我仍然是「職業性作文者」,對文壇、作家或文學月刊呈現知識貧乏的狀態。即使是班上作文成績中上的學生,當學校辦文學獎,我無意參加,同班同學獲得全國學生文學獎,我更毫無感覺,一切像是望著異常遙遠的國度,而我並非那個國度的國民似地置身事外。真要說從小啟蒙,也只有國小訂了幾年國語日報而已。
所以從未想過加入所謂文學圈,更沒料到我還能進入文學塔底端的那一群。這麼說並非貶低自己,而是世界上有許多無法預測的事;學海無涯,無人敢自誇為雲端的作家,即使在雲之上,永遠佈著整個浩瀚的宇宙。
一切的轉捩點在於我通過推薦甄試,提早接觸大學生活的那場夏天。
為什麼會填中文系為第一志願(其實每個志願都是中文系阿只是校名不同)?當初只是單純覺得,每天過著躲避數學考試(考五分可不是好玩的)的不人道生活,輕鬆愉快地駕馭自己本來就會的文字,真像在美好天堂。至於什麼時候從天堂回到人間(幸好沒掉進地獄),已是後話了。
推甄生研習那天,我惶惶然坐在被蟬鳴壓境的文學院教室裡,觸摸著熱騰騰的講義,教授的每個字都刺進心裡:這才是文學─我從未真正理解這才是文學。
有些人「知道」某些東西,只是「不了解」;而我發現,我屬於「完全不知道」的類型。當下產生的挫敗感,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澆熄我在創作上的慾火,因為發現所知太少,唯一的方法只有唸(盡力、把握時間)。
那年夏天是一場震撼教育,它教會我什麼才是文學,以及我該如何與文學共生共存。在那之前,許多創作者奉為圭臬的作家(或作品)均尚未進入我的世界。其實這與家庭教育、城鄉差距以及個人性格有點關係,沒有辦法去追溯什麼,只能從覺悟的當下開始,永不放棄地把缺口補起來。
知易行難,但仍然要做。
不過研習到底上些什麼,已經印象模糊,唯一記得的,便是人生中「第一次」夜遊,幽闇的茶店,頗有燈紅酒綠的錯覺。靈感有時也需要一些特別的刺激,對我來說已經夠嗆的,那是我青春年華中「第一次」過午夜才就寢,同時發現,越過生理時鐘而未上床之後,睡意全被不見底的深夜啃得乾乾淨淨。或許詩人夜裡大多處在清醒而是於思考與創作的狀態,寫「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李商隱,在當時應該也算是個夜貓子吧!
我的寫作初體驗(作文簿的職業性寫作不算在內),便由此開始,一路生枝攀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