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路子加西聯合拼文】下雨的那夜
這個週日,他決心向自己挑戰。
每一次,他都在馬拉松比賽裡放棄。四十二點一九五公里的路徑,到了最後的一段,就被懦弱的意志說服放棄。他體力很好,可惜耐心不足。很多事支撐不了而選擇逃避。這是他最痛苦的弱點,不管是中繼站還是起點,面對時總落荒而逃。
邁開腳步,謹記教練的指示:一開始要懂得保持體力。呼吸跟心臟都算正常。踏地的腳步聲結實地傳到耳裡。
每週日下午,他總會在校園裡練跑,也許是十公里,也許是二十公里。而他分開的女孩,絲毫不以為意地陪著他跑步。甚至擔任計時員按錶計時,在他追上時間時為他歡呼,在他腳步慢時為他打氣。每個年輕人出遊玩樂的周日,他們都待在這兒,多少歲月甘之如飴。
忘了是怎麼分開的,反正統一就稱為『個性不合』吧!他長跑的實力如同他對待女孩的方式,儘管心底深深喜愛,卻少了點耐心。
一開始放慢腳步,是為了讓往後的路程更有體力。也許太急躁了,總是在事情、紛爭爆發當下爭吵發怒,即使再穩定的戀情也消耗得很快。
邊想邊笑了出來:長時間的戀愛叫『愛情長跑』,短時間的戀愛叫『速食愛情』。而他們這樣中途放棄的戀情又該怎麼稱呼?
一直跑一直跑,太陽在他的右眼落下,一會兒又在左眼落下。終於,一切都入夜了。整個操場只開了幾盞小燈,好讓跑者不會相互撞著。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健康的老人家,和幾位練身體、減肥的陌生人。跑到入夜,這情況並不少見。只要路程超過二十公里,幾乎都跑進夜裡。他不是很好的馬拉松跑者,也從未跑進專業資格認定的三個小時內。
想起一開始跑步的理由,是為了掌聲嗎?還是為了什麼?他喜歡微風吹拂臉龐的感覺,喜歡挑戰自己的極限。馬拉松──聽起來就是很有力量的辭彙。他這麼想著。也開啟了他的跑者生涯。
大概跑了二十多公里吧?他想著。隨時間過於急躁的腳步,讓他的心臟跳得過度強烈。緩下腳步是為了什麼?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嗎?如此跑著,是為了證明什麼嗎?他一連丟了好幾個問題,心底卻沒有回應。
上周日,他載著哭泣的女孩回家,雖然表面不在乎,但其實心裡悲傷莫名。他並非不愛了,只是彼此的個性難以相容。
頭皮感覺有東西碰觸著,他伸出手掌──點滴的雨粒掉了下來。再往前五十公尺,雨花便一串一串地射進地面。腳步開始受影響,問自己是否該停止了。儘管這麼說,但他仍是繼續跑著。因為燈光不遠處,有個人正躲在遮雨棚下──那是他的女孩。女孩並沒有走過來,而他也是繼續跑著。
操場的人們紛紛離開了,只剩他一人不停地數著節拍,用自己的腳步量測跑道。他越跑越快,好想去看看他的女孩。好想同往日一般,回家洗個澡,兩人再一道外出共進晚餐。
想起他越跑越好的成績,都是在週日這些自我訓練當中進步的。女孩總是看著他跑,在跑完之後對他說聲:辛苦了,今天成績不錯呢!女孩越來越愛他的原因,或許是在他身上看見了堅強,也看見了誠摯吧。他向燈光處揮了揮手,女孩淋著雨走入跑道。
「再幾分鐘。」、「還有六圈。」、「還有四圈。」、「還有兩圈。」每當他跑過女孩身邊時,說著這樣的話。
準備最後一圈時,他在女孩身邊停下腳步,彎下身子喘氣。
「現在跑幾分了?」女孩問著:「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兩小時五十八分三十秒。」大口呼氣後他說著:「再一分半就跑進三小時內了。」
「那你還不快跑?」
「再一分半,我就跑完所有路程。」他說著:「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在終點時擁抱你。」轉頭便朝向他最後一圈邁去。
這一圈他用盡了全力,心底一直恐懼著。而當他在直線加速區看見女孩站在終點時。雨水、淚水和汗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當他越過終點時,幾乎飛躍了起來。
「兩小時五十九分四十秒,」女孩和他相擁而泣:「跑過這段路後,我們的馬拉松也才剛開始。」